11、他不饿我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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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晔还未踏进县令府，压了快一天的乌云就瞬间聚集起来，电闪雷鸣间大雨倾盆而下。
黑云压城的时刻，县令府的正厅内却是异常明亮。插着数支细长白烛的烛台早就被点亮，映在了厅内一众身着墨蓝色的官服的官员脸上，烛光摇曳间，他们脸上的焦急神色愈发明显。
叶元道自半个时辰前便立在了正厅门口的牌匾下，焦灼又担忧的神色从他额头越来越深的纹路处溢了出来。
选秀重地，就算叶元道想去也根本不能去，所以今晨接了齐王的密旨后，他便在府中迎着南临近邻的各大官员。选秀过后，即是皇上南巡的日子，皇上不亲临，可该要汇报的政务却压成了山。厅中大多人的官职比他还要大，尤其是巡远将军秦靖，论起官品，怕是只有丞相还能压他一头。
秦靖是正午时刻才从南临山南侧绕山策马而来的，到了县令府听闻皇上未至，原本的南巡也由谢齐然代行，他一怒之下便把要给皇上亲批的折子摔了满地。叶元道好脾气地一本本捡起来，好不容易才把秦靖劝说好，答应留下来见齐王一面，可自午时起，到现在已然过了快两个时辰，可齐王却仍未出现。
叶元道派人去南临江岸问过，得知王爷选秀结束便坐马车离开了，他一口气差点没顺上来。齐王在前朝人眼中一直是一个游手好闲的王爷，凭着太后母家的势力，在朝中向来是横着走。虽说没听到谢齐然流连女色的传闻，可选秀结束就不见踪迹实在让他心中发慌。叶元道偷偷看了眼秦靖的脸色，便默默去了门口等着。
可大雨却比齐王先至。
豆大的雨珠打在地上，却又弹到他的官靴上，黑色的鞋面未见一丝痕迹，可内里却片刻湿了鞋袜。叶元道在心底长叹一声，抬眼却看到雨帘外的朱红色门廊处有了人影。他喜形于色，拿过身旁小厮的纸伞便迎了上去。
却可这人影却不是齐王，叶元道向门后张望着，只听到方才踏进门廊的男子冷冷说道：“叶县令，王爷累了，着我来取折子。”
叶元道心底一震。他隐在官袍中的手不可自抑地发着抖，却不敢说半句反驳的话，只做了个请的手势，胆战心惊地引着沉晔入了屋。
厅中人认得沉晔的少之又少，只有廖廖几位今晨见过沉晔宣旨的见到他才反应过来，连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沉晔是带着冷意进来的，说不上来是外面带进来的春寒，还是他自身的肃杀之意。然而这股冷却遇到了稳坐着的秦靖将军。
皇室身边的贴身侍卫是不用给非国姓之人行叩拜礼的，沉晔抱拳对着秦靖低头行了一礼，未等秦靖回话，就抬头道：“秦将军，王爷命我来取折子。”
众人见此全都倒吸了一口冷气，秦靖将军是什么样的人，旁人不明白，可他们都在南临近处为官，自是懂得北梁第一大将军的威名是如何来的。
北梁南桦向来交好，以南临山以南百里的一悬岩为边界，百年间未曾有过战事，因而北梁的部分将领最远便只需驻守在南临。南临城以南有数座连绵的山丘，山贼在这里藏身十分容易，以往在此扎营的将领大多对其睁一眼闭一只眼，而秦靖则不同，领兵在山中盘旋月余，不惜烧山，终把各个山头的小贼或者剿灭，或者收入帐中。、
秦靖将军对于北梁不尚武的风气一向不满，更对游手好闲不为国事操劳的王室贵胄厌烦的很，留他下来等齐王已是勉强为之，何况现下连齐王半个人影都没见到，只来了个侍卫传话。
可出乎意料的是，秦靖并没发火，只是把桌上用木盒装着的一叠折子递给了沉晔。众人见状，也不管是欣喜还是惊讶，纷纷把自己的折子也递给了这个颇有胆识的侍卫。
沉晔一一接过，收拢折子，谢礼，告退一气呵成。他们等了个把个时辰，可齐王派来的人来此后只待了不到半炷香，寒暄的话是一句未说，把折子一拢便不见了人影。
叶元道看着沉晔疾步而去的身影，甩甩袖袍忙打了个圆场：“这侍卫有些死板，齐王命他取折子，定不是让他取了折子就走。”
秦靖闻言，低笑一声，甩过黑色披风，道：“若是齐王有上方才那侍卫半分胆识，不寻欢作乐，对国事上上心，老夫也能不负先皇所托。”
披风一系，秦靖的身姿越发挺拔，他今年已快要半百，精神却好似当年。先皇在时，他就是皇城护卫军的首领，新帝即位，他遵先皇遗旨赶赴南临，做了巡远将军。
秦靖回想着当年立马横刀的飒爽英姿，心中振奋，拿起桌上的佩剑大步迈出县令府的正厅。厅中所余尽是文官，不禁被秦靖豪迈的气势所震，定在原地，噤声行礼，目送秦靖离开。
唯有叶元道反应过来，追出去道：“秦将军，雨势渐大，下官给您备了蓑衣。”
“这点雨算什么，本将在冬日雪夜尚能单衣御马，这蓑衣还是留给你自己用罢。”
说完，秦靖便接过门口小厮牵来的马匹，出了县令府的大门。可正当他抖擞精神，翻身上马之时，却在门外的石狮处扫到了一沓散落在地的淡黄色奏折。秦靖眼力极佳，尽管奏折被泡在雨水之中，黑色的字迹已被浸透，晕成一团黑色，可他还是一眼便认出朱红色的将军印——这是他刚刚递给齐王侍卫的奏折。
秦靖怒不可遏，眼睛中冒着幽幽怒火，他盯着那折子看了片刻，一甩马鞭，在雨雾之中扬长而去。
——
沉晔回到周家别院的时候，夜色已深，雨却依旧未停。他未曾耽误过，可出了县令府，王爷交给他的事才算是完成了一半，而剩下的一半却是最让他头疼的——去雁风楼买点心。
雁风楼是南临第一大酒楼，江南小菜做的正宗，点心更是一绝。他拎着剑闯进因大雨而关门谢客的雁风楼，硬是逼着厨子把所有样式的点心全做了个遍。
将点心放进雕花的檀木食盒，沉晔掏了两琔金子留给了酒楼，这才回了别院。
却未想到收了纸伞，用内力暖过周身去到王爷的屋子时，沈筝和周雨樱都未守在屋中，而是在廊下聊着些什么。
沉晔敛气凝神，听到了她们的对话。
沈筝：“周姑娘，王爷已醒，今晚你就留在这。”
周雨樱：“王妃说笑了，我方才给王爷号过脉，已无大碍，自是不能留下。”
沈筝：“你能，你可以，你不留下，谁留下。”
周雨樱：“王妃只要注意晚上歇息的时候不要压到王爷的伤口即可。”
沈筝：“你快别闹了，这是你家的院子，你和王爷想干啥干啥，不用管我。”
周雨樱：“已经不是了，今早王爷已着人拿银票来买下了这座别院，地契明日便送过来。”
沈筝：“......银票？！哪个银号的？”
周雨樱：“祥泰银号。”
沈筝脸上的表情青一阵白一阵，转身便踹开房门，一只手叉着腰走了进去，沉晔见状，便连忙追进了屋子。
谢齐然醒来后靠坐在床头着喝沈筝方才倒给他的水，专心致志地喝，听到踹门的声音，看到了沈筝皱着眉头的脸后他依旧捧着杯子慢悠悠地在喝水。
沈筝这些日子攒到手的银子不说上万两，也要有大几千两，他谢齐然偷盗后迅速销赃，转眼便拿银票换了间宅子。看似齐王出手阔绰，实则是花别人的钱不心疼罢了。
可她心疼。
沈筝捂着胸口，满脸愤懑，控诉道：“你是不是拿我的银子买宅子了？”
谢齐然点头。
沈筝痛心疾首，用手比了比她怀中银票的厚度，道：“这么厚？都花......花完了？”
“我凑了点，刚好一万两。”谢齐然咽下最后一口水，点头回答道。
就在沈筝犹豫着要不要趁人之危趁火打劫地揍上谢齐然一顿时，沉晔进来了。她听到了他的剑身与剑鞘摩擦出的脆响声，转头看过去，发现沉晔满脸防备，手果真按在佩剑处，像是随时准备拔剑的样子。
沈筝警告般指了指沉晔，盯着他慢慢倒退到谢齐然的塌前，坐下后转身苦着脸道：“买的好，一点......一点也不贵。”
谢齐然笑了笑，抽出手摸了摸沈筝的额头，笑道：“本不想让你一起跟过来的，吓到了吗？”
沈筝打过谢齐然的手，不情不愿地小小声道：“你撕密旨，说要谋反和非拽我去选秀时，吓到了。可你这伤，吓不到我，你以为我没见过血，别逗了，我每个月......”
谢齐然捂住了她的嘴。
“看来真是吓到了。”谢齐然说，“什么都敢说给我听了。”
周雨樱自幼学医，长大后行医时也见过不少狰狞的伤口，并不太避讳男女之情。可她少时见过齐王，很是尊敬他，这样的人当着自己的面和新纳的王妃凑近着说话，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她挪开视线，瞧见了沉晔手中的食盒，急忙开口问道：“沉晔公子，这是雁风楼的食盒？”
沉晔将食盒放在桌上，点头道：“是。”
“今天这么大的雨，雁风楼竟还迎客？”周雨樱惊讶道。
“是。”沉晔说完，将食盒掀了起来。
沈筝早上只吃了一块镜糕，隐约听到了雁风楼的名字，一下从踏上蹦起来，满眼放光地走到了桌旁。
层层叠叠的食盒被打开，点心的甜香味冒了出来，很清淡。她满心期待着雁风楼的佳肴，却没成想这将近两尺的食盒中满满当当，摆着的全是点心。
沈筝咽了口气，瘫倒在凳子上，看着点心道：“沉晔侍卫，雁风楼你去都去了，就光买点心了？”
“没有肘子就算了，没有烧鸭也罢了，你好歹搞个拍黄瓜回来。”
“只有点心。”沉晔皱着眉头道。
沈筝眼中含着亮晶晶的泪水，抬头手指着沉晔，痛道：“点有心，你，没有心。”
周雨樱被沈筝的样子逗乐，给她倒了杯水，含笑道：“王妃先用些点心，我会些简单的菜式，这就去做。”
沈筝怔住，看着周雨樱纤细又曼妙的背影，落寞又无奈，喃喃道：“只听问你会医，怎么连做饭也会了，怪不得他们都心悦于你。”
这句话走远的周雨樱没听到，可谢齐然却听到了。
“阿筝，我的心只会留在你那，”他说，“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他不饿我饿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