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犹大》么或

36、生日快乐

　　一学期过得飞快，转眼就学期末了，考完了试，折腾完开题报告的答辩，大家都急着回家准备过年了。周饶家订了海南游，放假直飞，戚燃便跟着白鱼订了票一起回去。
　　飞机缓缓降落的时候，白鱼轻轻叫醒睡得昏天黑地的戚燃。
　　“我的戚燃崽崽，醒醒，已经要降落了。”白鱼轻轻将戚燃唤醒。
　　“……终于到了？”戚燃仰起头，抻了个懒腰，迷糊地吧唧亲了白鱼一口，蹭蹭头，小声哼唧了许久，才终于从白鱼身上爬了起来。
　　“你怎么回去？”白鱼笑着看他懵懵还没完全清醒的样子，伸手理顺了他乱翘的头毛，问他说。“你家里人有人来接你吗？”
　　“谁来……”戚燃哼唧着，头靠着窗户醒觉。“……应该是我小叔来，我爸昨天讲他出差了。”
　　“假期我可能不在宁古市，我外祖父生病了，没人照顾，所以假期可能就见不了了。”白鱼揉了揉戚燃的后颈。
　　“啊……没关系，老人家的身体比较重要嘛。”戚燃偷偷瘪了瘪嘴，而后扬起脸对着白鱼关心。“不过老人家病的严重吗”
　　“不用担心，不是什么大毛病。”白鱼吻了下戚燃的额头。“我寄好吃的给你，别难过。”
　　“好吧，老人家的冬天难过，你好好陪陪。”戚燃鼓着嘴巴点头，而后凑近白鱼，小声在他耳边说。“但你也要记得联系我……没事的时候。”
　　“遵命，我的戚燃宝宝。”白鱼故作严肃的敬了个礼，这才将戚燃逗笑了。
　　此时飞机缓慢下降，白鱼从兜里翻出一颗糖果，剥开给戚燃吃了后伸出手，轻轻揉戚燃的耳朵，怕他因飞机下降而难受。
　　下了飞机，白鱼把戚燃裹的严严实实的，只留了双圆圆的眼睛在外头，而后牵着他往外走，在经过最后一个拐角时，白鱼拉着戚燃留在人群后，勾开戚燃的围巾深深吻了许久……
　　“你也要记得想我。”白鱼终于放过了戚燃的唇，咬了一口他的耳朵说。
　　戚燃整个都红透了，小手搭在白鱼胸口，想推开又舍不得。“看你表现。”
　　两人又腻歪了一会儿，才终于往外走去，临到了出口时，白鱼将牵着他的手松开，改为搭在戚燃的肩。戚燃虚虚地握了握空荡荡的手心，抬头看白鱼，眼中有些委屈。
　　“现在还不是时候，在你家人面前。”白鱼低眸，给他系好围巾。
　　“对不起……”戚燃了然，这是自己的问题。“白鱼，再给我点时间，我……”
　　“我不是在怪你，没关系。”白鱼笑着拍了拍戚燃的头。“我们有的是以后。”
　　……
　　戚燃歪倒在车座里，窗外风景快速向后倒退过去，风雪都散成花了。
　　“不准睡啊，你睡了我该困了。”戚小叔伸手掐了一把望着窗外出神的戚燃。
　　“啊！”戚燃像被踩了尾巴，他吓了一跳。“叔，你干嘛！”
　　“让你回个神儿精神精神。”戚小叔看了他一眼。“咋，魂丢学校了？你这一脸像被妖精勾过的样子。”
　　“略略略，我就要睡！”戚燃哼了一声，将脸缩进围巾里，闭上了眼睛。
　　这个假期同每年并没有什么差别，只是戚燃比往年的冬天更宅了。一年已经快到头了，大家都了松懈下来。戚燃的父母都去亲戚家打麻将去了，经常徒留他自己窝在家里，看着窗外的满城烟火。
　　戚燃叹了一口气，将自己裹成了一个球，便下了楼，开了车就朝着郊外去了，车穿过一大片担着雪的松树林，就看见一个小小的陵园，戚燃将车停在门前，熄了火下车。
　　戚燃踏过厚厚的积雪，向最北角走去，而后熟练地在那儿支起了一堆枯枝，燃起了一小丛火。
　　“看来，已经有人来看过你了。”戚燃看着将墓碑上层叠摞起来的花，轻声说。
　　戚燃在墓碑边边坐下来，烤着火。削瘦的面庞和墓碑上的照片重合。他拿着几个烟花棒，点燃了插在墓前的地上，闪烁着有些刺目的光。
　　“祝我自己生日快乐吧，还有你啊，周喆……有时候，连我都会以为，这里埋的人，是我。”
　　“过了今天，我就21岁了，和你一样大了。”
　　“以前我不懂的事，你总说长大了，自然就明白了，一切也就都会好了，可我如今长大了，却依旧不明白，好像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你骗我了，对吗……”
　　“他们从来没忘记你，你就还活着，他们都回避了我，那我又是谁。”
　　“曾经我庆幸我像你，我们就比别的人多了一分亲近，尽管遭遇了那些事，我都庆幸，甚至都觉得幸好不是你，幸好你还是安全的……可如今，我真的开始讨厌这张脸了……”
　　“……甚至，我都开始讨厌你了……可你对我那样那样好过，每次感到讨厌你时，总觉得是种罪过……”
　　“对不起……姐……刚刚那些你都当做没听过吧……”
　　“我始终想问你的，你究竟为什么，要对这样卑劣的我这样好呢……如今，你也回答不了我了……”
　　不远处的寺庙传来诵经的声音，隔着一个小小的湖泊，恍若阴阳分离。湖面上厚厚的冰如镜，反射着漫天烟火和漂浮的孔明灯，戚燃忽地就松了口气。
　　咯吱，咯吱……
　　戚燃突然听见有人从雪地里走过来的声音，回过头去，一个礼盒出现在他面前。
　　“季棠。”戚燃轻声说，没有接过，只是伸手掸了掸自己身上的积雪。“没想到，你居然还会来这里。”
　　“今天是你的生日。”季棠在他身边坐了下来，给火堆添了些柴火。“你家灯没开，我就觉得，会在这找到你的。”
　　“为什么找我。”戚燃朝他看过去，琥珀色的眼睛映着火光，却无一丝热络。
　　“我们之间，就只能这样了吗。”季棠躲避开戚燃的目光，小声说。
　　“你知道答案的。”戚燃冷冷的说。“再纠缠下去了，也没意义的，何必呢。”
　　“也对，你肯定……也不愿再见我了。”季棠苦笑着说，而后将那个锦盒放在戚燃的手里。“虽然迟了，但还是想和你说……对不……”
　　“停！不必说下去了。你道歉了，然后你解脱了，而我，我还会继续挣扎在那些破事里，这种事……呵……我不会听你的道歉。”戚燃冷笑着打断了他。“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你该抱着这份歉疚，在每个午夜梦回时候，好好去后悔。”
　　而后戚燃起了身，从怀里掏出来一瓶水，将那一小丛火彻底熄灭了，准备离开这儿。
　　“东西我收了，就当是长个记性了。”戚燃将小盒收进兜里，便离开了。“希望以后不会再看见你了。”
　　“戚燃！”季棠也站起了身，冲着戚燃的背影说。“是我对不起你，我活该，我无话可说！可你别像从前一样，再那么全身心相信一个人了！你要给自己留条后路你明白吗？！别太相信白鱼！戚燃！他不值得！戚燃你为什么不记得他曾经做了什么？！戚燃……”
　　戚燃没有停留，任凭季棠在身后近乎嘶吼，连头都没有回过，直至回到车里，戚燃允许自己颤抖起来，面对季棠时坚硬的外壳，正一寸一寸的碎掉了。良久，戚燃才缓了过来，开车回去了。
　　季棠恶狠狠地将手中一块木头掷了出去，看着远行的车灯，崩溃地捂住了脸。
　　“喆姐，我快守不住那个秘密了……”季棠有些哽咽。“戚燃他……他居然和那个人在一起了……他放弃我了……可也是我逼他放弃的……我不敢，我对不起……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啊……万一，万一戚燃想起来了……”
　　可已经没人能听见他的话了，雪越下越大，一切痕迹都掩盖没了。
　　空荡荡的家里，戚燃躺在床上，外头的烟花炮竹声不绝于耳，他始终都没想明白季棠到底想跟自己说些什么，也许，只是想让自己心存芥蒂罢了吧。戚燃没办法不以最大的恶意去对季棠猜测，他迟疑了很久，才终于将那盒子打开，一个小小的八音盒从里头滚落，掉在床上。
　　戚燃怔了怔，而后轻轻动了动发条，千与千寻曲子流泄出来了。这是他最喜欢的一个故事，是追逐自己的姓名的故事，是季棠带他看的第一个电影，在自己说自己像是姐姐的影子的时候，季棠那时说，说他记住了他的姓名，记住了他，自从那之后，自己跟随的脚步，就换了一个人了……可那之后的一切，何尝不是另一种对自己的剥削呢。
　　如今，季棠他，把那些个岁月里的自己，还给了自己了。而自己像是重新拿回名字的那个人，离开了那个世界，却也只徒留一个人记得，空落落的，可又是最好的结果。
　　手机传来熟悉的铃声，白鱼的姓名在屏幕上跃动着，让戚燃从乱七八糟的思虑里回过神来。
　　“我亲爱的戚燃宝宝，生日快乐。”白鱼的声音从电话那头嘈杂的喧闹里传了过来。
　　“怎么这么晚。”戚燃有些委屈，但忍住了。
　　“我飞机晚点了，才到家，宝贝，今天生日开心吗。”白鱼的声音带着浓厚的疲倦。
　　“开心。”戚燃轻声说了个谎，他知道白鱼照顾他外祖父直至昨天出院，又因为快要过年马不停蹄的赶回来。“你快好好休息。”
　　“好。”白鱼宠溺的说。“可惜啊，不能看到20岁最后一天的崽了……”
　　“以后还有机会，我一会儿拍照片给你。”戚燃垂眸道。
　　“好，那先晚安了宝贝……”
　　“嗯，晚安，你快去睡。”
　　待白鱼那边传来挂断的嘟嘟声，戚燃才放下手机。他起身将那八音盒放进了柜子里，和白日里林虞人他们邮来的礼物放在一起。他的生日临近年关，很少能与朋友一起过。可家里，也经常就是一碗面而已，他已经很久没拥有过属于自己的蛋糕了。合上柜子，戚燃看着滴答走着的钟，顿了顿，而后突然就重新套上了衣服，奔去楼下，片刻后，车子疾驰而去，消失在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