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犹大》么或

37、落钟时刻

　　大雪飞扬着，深夜的公路看着似乎永远走不到尽头，偶尔有夜行的卡车一晃而过，像是个飞速略过的鬼影。其余时候，只有戚燃这一辆车快速地在雪中穿行，有时戚燃甚至觉得，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戚燃看着导航上的路线，精神从冲出门时异常的亢奋开始变得清醒，在寂静的公路，头脑开始一点点冷却下来，让理智回笼。
　　他忽然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一切都发生过吗，就像是高中时的自己，每天似乎都活在恶梦里，而此时的心境，更像是那天……
　　高中的一个傍晚，他自己去倒垃圾桶，学校的垃圾点离教学楼很远，他又不愿回班去，每次都拖延着时间，走的就跟散步一样，回去时候基本就是小半节课都已经过去了。
　　那是个晚夏了，叶子也已经落了很多。天色已经快黑了，天还是阴天，自己就慢慢拎着桶走。把桶倒完，走到女生宿舍，自己就坐在花坛上点了根烟。来来回回的走，把落叶踩的咯吱咯吱响。枭枭上升的烟线被晚吹的乱的散开。回去的时候天空阴的可怕，可是空旷的操场亮的诡异，操场全都没有人，走到教学楼马上要进去时。
　　『会不会我一进去，这个世界就只剩下我了。』
　　这个念头一起，便止不住往诡异的地方狂奔而去。戚燃回忆着自己当时抬头往上看的情景：看不到任何灯光，听不见任何声音，一片死寂的感觉让浑身汗毛都炸起来了，惊慌，不敢进去，但是又有些兴奋……
　　那时的心情仿佛又成了现在的心绪，仿佛世界只剩下了自己，其他的一切都不过是大梦一场而已。戚燃的车继续在这夜色中向前行，仿佛没有穷尽。
　　直至到了白鱼家楼下，看到那身影拉上窗帘，消失在熄了灯的黑暗后，戚燃的心才终于落到了实地，白鱼不是梦，他还在那里。戚燃将窗降了下来，冰冷的寒气随即撞了他个满怀，他抹了把脸，过了许久，他才整个都冷静了下来。戚凝视着那窗子，点了根烟，并没有给白鱼打电话。
　　直至整只烟都燃尽了，戚燃才缓缓掏出手机，将暗着灯的白鱼房间的窗口拍了下来，而后自顾自看着手机上的照片，暗自想念。远处的钟楼传来了十二点的钟声，戚燃闭目将坐椅向后倒去，伸出只手轻轻接着飘散的鹅雪，心中默数着钟声。
　　『再等一下，等一下……等钟声敲完了，等敲完了就回去。』戚燃轻声数着。『一、二、三、四、五、六、七……』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而后戚燃搭在车窗处冰凉的手就被护在一双炙热的手掌心里，随即戚燃身体就被拉了起来，戚燃刚睁开眼唇上就一暖，远处最后一声钟声缓缓而落。
　　“白鱼……你怎么……下来了……”戚燃一惊，见着眼前人，而立刻欢喜地趴在窗上，手指轻轻挠着白鱼的掌心“你不休息了吗，我看着你熄的灯。”
　　“哥哥刚刚下夜班回来，路过看到你了。”白鱼一手将戚燃凉凉的小手揣进怀里，一手暖着他又削瘦了一些的脸，有些心疼。“最近没好好吃饭吗，怎么瘦了这样多，今天生日是不是不开心了，怎么大半夜赶过来还不告诉我。”
　　“嗯……因为想着你看不到20岁最后一天的戚燃，但，20岁最后一天的戚燃来看你啦，也许会好很多呢。”戚燃轻轻蹭了蹭白鱼的掌心，乖巧地冲着白鱼讨好地笑。“原本就想等着钟声停了，就开车回去的，没想到，你下来了。”
　　“你开多快过来的？距离我给你打完电话还不到三个小时吧？嗯？”白鱼一听就黑了脸色。“这么大雪，你冲过来还要开夜车再回去？！”
　　“我……”戚燃缩到窗下，只露出一双圆滚滚的猫似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盯着白鱼，小小声说。“我没超速……”
　　“今天这么大雪，路上又这么滑，是你没超速就行了？？”白鱼急得掐了一把戚燃的脸。“车停我家车库去，今晚留下来，明天雪停了，再回去。”
　　等戚燃停好了车，白鱼伸将手半开的车窗伸进车内，将车窗全部落下，而后环住他就将戚燃从车窗里抱了出来，而后抽出车钥匙，利落地合了车窗锁了车，就圈着人上了楼去。一进门，白鱼也没将他放下，将人放在膝上快速地给他脱了鞋，便和吃着夜宵的白素打了个招呼，就将戚燃扛回了自己屋里。
　　“白素哥哥好……”戚燃从白鱼怀里露出个头羞红了整张脸，小小声说。
　　“呦，小燃燃。”白素一脸看热闹的表情。“生日快乐，也没得准备什么，我只好将白鱼送你了~不过白鱼，爸妈可在家，你注意点啊。”
　　戚燃闻言立刻捂住了通红的脸，又缩回白鱼怀中去了。
　　“正合我意了。”白鱼嘴角一勾，关上了门。
　　一进房门，白鱼就将戚燃扒了个干净裹进了被窝，而后自己也都脱了衣服，亲了亲戚燃的额头。
　　“乖，先暖和一会儿，等我一下。”
　　等到戚燃点了点头，白鱼便转身就去浴室放水，戚燃心里甜的冒泡，闻着被子上白鱼的茶香气，就迷迷糊糊地起了困意。没多久，被子就被忽地掀开，人被轻轻抱了起。
　　“嗯……我要睡。”戚燃皱着眉，口中不满地嘟囔。
　　“乖，你手脚凉，泡个热水澡，驱一驱寒气。”
　　白鱼赤着上身，将戚燃安安稳稳地放进了浴缸里，而后自己褪去了裤子，进了去，让戚燃靠在自己肩上继续安稳睡。自己则取了一块海绵，轻轻为戚燃擦洗身体，戚燃本来就白，放在水里都有些反光，肌理又流畅，但是却有些很多疤痕，白鱼一个疤痕一个疤痕的摸索过去，脊背上的，肩膀上的……渐渐的，白鱼手中的海绵漂在水面，慢慢沉了下去，白鱼的掌心发热，贴着戚燃的胸膛滑下去，到小腹、腿间……
　　白鱼细细嗅着戚燃的耳朵、脖子、发尾，沐浴乳的柠檬味在空气中扩散，白鱼鼻尖来回在戚燃的肌肤上蹭着，戚燃被蹭得呻吟了一声，缓缓转醒了过来。
　　“别动。”白鱼咬了一口戚燃的耳垂，声音有些哑。“乖，让我……”
　　“你这样我……怎么能不动……”戚燃彻底清醒了过来，羞地整个人都红了，咬着牙反问。“你怎么……”
　　“我是你的礼物啊。”白鱼轻吻着他，手仍在他身上游走着。“忘了？而且，是你来惹我……”
　　“……我没……你就借机欺负我……”戚燃喘息着咬了一口白鱼的肩膀。“你是礼物，怎么不是我……你哥都说你爸妈还在家……你……”
　　“只要你想，我可以做的……”白鱼凝视着戚燃的双眸，认真说。“你想吗。”
　　“……你别手放在那里……还说这种话！”
　　……
　　等戚燃再次被卷进被子里，整个人已经昏昏沉沉了，白鱼笑着为他吹干了头发，而后将人捞进怀里。
　　“怎么就这么傻，因为我一句话就来了……这样……我还怎么忍得住呢……”白鱼摸着戚燃有些发白的侧脸，轻轻呢喃着，眼中盛满的爱意与心疼几乎快化为实质了。“……你到底是怎么好好照顾自己的，瘦了好多……我的宝贝啊……”
　　“……我也疼……我不叫周喆……我叫戚燃的……我叫戚燃……”戚燃仿佛梦见了什么，不住地在白鱼怀中挣扎着。“白鱼……我叫戚燃的……白鱼……”
　　季棠的话一遍又一遍回荡在戚燃的脑海里，梦中墓碑上的那个人，怜悯地嘲笑着自己，还管他叫周喆，说他永远都将背负着这个名字，戚燃看着墓碑附近出现的越来越多的人影，心中也越来越不混乱，整个人惶恐的不成样子。戚燃不断地分开人群，寻找着白鱼的身影，想要寻求安慰……
　　那个人，他一定记得自己。白鱼，白鱼……
　　……
　　“戚燃？！”白鱼听清戚燃说的是什么之后，猛地皱起了眉头，轻轻拍哄着怀中人。“我在这里，白鱼在这里，我记得你，戚燃崽崽，我记得的，我不会忘记你……戚燃，我记得你，戚燃，听得到吗，我知道你是谁……”
　　戚燃随着白鱼不断地安抚，开始渐渐平静了下来，他眼角带着泪痕，慢慢地蜷成了一团，还微微颤抖着，看着无比可怜。白鱼环抱住戚燃，缓缓抚摸着他的后颈，吻了吻他的发顶，直至戚燃不再发抖，终于安然地睡了过去，白鱼才将掌心停留在他腰际。
　　白鱼并没有放下心，他回想着戚燃刚刚所说的名字，心中的悔恨几乎将他溺毙，身体不由得将人环得更紧。
　　“对不起，但……求你别想起来过去那些事……对不起……对不起戚燃……”
　　白鱼的泪水一点一滴沁进了戚燃的发顶。戚燃的眼睫毛轻轻的抖了抖，还是没有睁开，反而朝着白鱼怀中更小心地靠近。这温暖的被子里，炙热的身体相拥，两人慢慢都疲倦地沉眠下去，白日间的一切让他们的心里无瑕再去分心担忧其他，两人都不知道，却心照不宣地回避着过去……这个夜里，小小的一方空间里，只有两个相爱的人而已。
　　『你不愿让我知道，那就瞒着我这一辈子，我不想去知道我究竟忘记了什么事，那我就自欺欺人这最后一次，白鱼，我也求你……别让我赌输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