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二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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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那家星巴克，盛莉和木子浩坐在我的对面，不同的是他们的身份已从假情侣变为真冤家。不大的一枚白金戒在盛莉细白的手上显得格外好看，我注意到她不时地就摩挲一下，眼睛里有种心满意足的神情，也许这就是幸福。
心里突然疼了一下，但我替她高兴，替木头高兴。世上我最要好的两个朋友结成了夫妇，应该高兴的不是吗？为什么高兴之余又有着隐隐的惆怅，仿佛自己有什么东西不见了，这东西以前我并没有意识到它的重要，直到失去它的一刻才觉出空落来。
现在他们两个就并排坐在我的对面，不能说俊男靓女，但看着十分登对。盛莉的精明劲儿在木子浩的衬托下去了一分刻薄多了一分的端庄大方，木子浩的老实厚道在盛莉的衬托下则去了一分呆愣多了一分的持重沉稳，两个人真是相得益彰，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
于是我笑：“多好一件事儿啊，怎么今天才告诉我？不行啊，得请两顿才行。”
木子浩说：“我早想告诉你来着，可盛莉说——”他没能说下去，因为在桌下惨遭修理。
施暴者脸上装得跟没事人似的，笑了笑说：“以前主要是关系还不太成熟，万一不行了大家见面多尴尬。所以才——”
“你意思现在成熟了呗？成熟到哪个地步了？”我说。
木子浩喝咖啡呛住，一连串的咳嗽开，盛莉也难得的脸红，指着我：“你——”
我坏笑，抛给她个“有仇不报非君子”的眼神，一口饮尽咖啡。在盛莉不认同我这么“牛饮”的眼光中说：“妈妈还等我呢，先走了啊，你们俩慢慢在这里浪漫吧。对了，今天这顿可不算啊，一杯咖啡甭想打发我。具体吃啥容后再议，拜了！”
我逃也似的从星巴克里出来，长这么大从没像今天般发现自己心灵深处的阴暗。我是应当高兴的，但实在高兴不起来。在这个寒冷的夜里，我遭遇了自己二十八岁人生里的最低谷，爸爸罹患重症躺在医院里，我爱的人不知所踪，爱我的人伤心离去，而最亲密的两个朋友从此不能再无话不谈……
也许你并不理解，但要知道爱情的眼里容不了沙。这就意味着我再也不能三更半夜抄起电话来向盛莉倾诉苦恼，也不能倾心所欲的要木头随叫随到，这意味着我得注意分寸，保持距离，别傻不楞登的充当高度电灯泡还不自知，这意味着……我同时失去了他们两个。
地铁的摇晃中全副的心神懵懂，我强打起精神来，对着车窗外看不见的风景微笑。当一切的一切跌落谷底，退无可退，人反倒释然。没得比现在更糟，不是吗？
只管往前看，努力的微笑，努力的生活，努力的去做那些我该做我能做我必须去做的。这时候我特能体味“好死不如赖活着”几字的真谛。
爸爸今天的状态很不好，吐了几次，咳出的痰里有一大摊血。医生的话翻来覆去就那几样，不能手术，放化疗的正常反应。说什么救死扶伤，说什么白衣天使，毕竟人家一天到晚接触的都是癌症病患，哪来那么多悲天悯人的菩萨心肠。咱也能理解，这种站在医学角度的冷静卓然也是必要的，要都跟咱对自己家人一样掏心掏肺，还不把医生们心力交瘁死。这也是伟大祖国的医疗现状所决定的，小老百姓们还是做好自己本分的别太苛求。
妈妈坚持要陪床，我拗不过她，只得作罢。
从医院里出来时夜已深沉。白天刮了一天的沙尘暴，到得晚间却风歇尘敛，连空气都异常的清新。我一手拎着保温桶，抬头看了看满天灿烂的星子，决定就这么徒步走回家去。
浦江夜色绚丽夺目，几千几万盏霓虹灯沿着蜿蜒水道，披霞织锦般的流泻，高桥如虹样凌空虚驾，巍峨称奇，无数只游轮在宽广的江面上结对游弋，船上带着兴奋与新奇的游客。这样的灿烂缤纷，我看在眼里却只觉凄清。江边的小路黑魆魆的，扶栏上点缀的挂灯微光稀薄，射不透深远的黑暗。不锈钢的保温桶在手里摇晃着，撞到背包的金属搭扣上，“嗒”得一声脆响。
这时我发现前方扶栏下的江堤边，似乎有个黑影在晃动。开始我以为是流浪的猫狗，考虑到包包里还有吃剩的半袋饼干，蹑手蹑脚的摸过去。
说“摸”是因为我有些轻微的夜盲症，以至于走近了到跟前，才发觉那其实是个人。
头顶上的路灯坏了，四下里黑沉沉一片，只有粼粼水波反射的微光。我努力的睁大眼睛，只看到那个人的大致轮廓。他背对着我，高瘦的身影有种遗世孤立的寂寥，指间一点红光燃方殆尽，却懵然不知疼痛。
我正要开口提醒他，忽见那点红光一划即过堕入江中，接着那人仿佛要纵身长跃的样子，一时什么也顾不得的扑将过去，死死拽住那人的衣袖：“别跳！”
也许是太过突然，那个人愣住了。我趁机将他整只胳膊抱住，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古道热肠开口劝道：“先等等，我有几句话，您听完了再跳也绝对来得及。”
他停住了，没有动。我忽然发觉把陌生人的手臂贴在自己胸前的柔软处未免有点太那个了，忙撤开些距离，“别误会啊，我可不是那什么特殊行业的。再说这里夜黑风高的，杀人越货还成，守株待兔未免几率太低。”
陌生人的胳膊没有丝毫软化的迹象，于是我停止了拖延时间的插科打诨，正式开煽：“你觉得你惨，这世上比你惨的人可多了去了。就好像我……”顿了顿，“就好像我，你知道我今天都做了些什么吗？”
他没有说话，但这沉默倒助长了我继续煽的决心：“我今天啊，看着爸爸躺在病床上，强打起精神来告诉我们他好多了，看着妈妈一边忙前忙后一边为每天流水价的账单发愁…….我狠了狠心，当掉了钻戒。”
“你以为我舍不得戒指啊？并不是。但那戒指是我本来准备还给人家的，这样一来，可就永远也还不清了。”本来是煽人家的，渐渐我自己进入了状态，心里面瓦凉瓦凉得难受。
“也许你觉得没什么，欠就欠着呗。可你不知道我把它拿到当铺去下了多大的决心。我本来就对不起连凯，这个戒指我拿着不心安，没把它还给他我一辈子也抬不起头来……你明白吗？”鼻子开始发酸，但是我已经停不下来。
“我心里难受啊，难受得恨不得自己没生出来过。可今天我最要好的两个朋友，跑来告诉我他们在一起了…….人家幸福得要冒泡的时刻，我好意思拿自己这点事去烦着他们吗？所以只好不说，还得装作比谁都高兴。”
“其实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我爱的那个人，公司经营出现了问题。女朋友在这个时候又正好出国了，他身边一个可安慰的人都没有。到现在为止快一周了，始终没有他任何消息……”我说到这里，终于不可控制的哽咽起来：“我心里担心他啊，担心的要死。可现在我什么也做不了，就连像以前那样四处去找他也做不到，我……”
江边隐约传来一声汽笛，四周静得只有风吹过耳边的声响。滚热的泪在面颊上淌过，那个人终于转过身来，我猛地收回一直在拽着他的胳膊，捂着嘴发出声惊呼：“是你！”
“是我，苏铁。”他低低说了句，回手拉住摇摇欲坠的我：“小心！”
我的眼前已经模糊，再也忍不住一把狠狠地抱住他，将头贴在他胸膛上，喃喃的道：“是你，苏铁…….知道吗，我担心你，简直担心死了……”
这一刻我冒天下之大不韪，这一刻我矫情无比扮柔弱，这一刻……我其实就是难以自控露洋相，心里已经做好了被推开的准备，只是想着，哪怕一秒也好……哪怕有一秒的错觉，他终于接受了我。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第二十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