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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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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de B
他发誓他说的是真心话。
他是绝对、绝对不会被亲爱的杀死的。
亲爱的只是无法控制身体里潜藏的暴力因子而已,就像得了流行性感冒,偶尔忍不住会打一个喷嚏。他的病严重很多,要做类比,也许就是绝症吧。
他不止一次幻想过杀人,不是简简单单用刀锋划破动脉,更不是扭打后失去理智的误伤,他喜欢感受血液从灼热变得冰冷的过程,喜欢看着生命以富有美感的形式凋亡。
他有丰富的医学知识储备,却没有足够的同理心和道德约束。他可以用任意一种方式抹去一条鲜活的生命,没有丝毫负罪感。
孤儿院的院长曾经对他说,他天生就和正常人不同。
确实是这样。但亲爱的看样子并不相信。
不过也无所谓,至少他在这间屋子里住下了,不是吗?
他从冰箱里取出冷藏的蔬菜,打开手机上提前下载好的烹饪教程。
“亲爱的,有围裙吗?”
对方从他关上房门后,就一直以冷静到冷漠的目光审视着他,这时也环臂靠在厨房门口,像在观察一只突然变成了小白兔的哥斯拉。
他知道厨房角落的矮柜里放着一条围裙。
他可以等。
燃气灶的火苗恒定地散发光热,锅中不时有轻微的噼啪声响起。
一条围裙被递到他身边。
他手持锅铲,示意自己不能空出手。
围裙被挂上他的脖颈,系绳从他腰间绕过,在身后灵巧地打了一个活结。
他以研究静脉注射麻醉剂后多久会生效的专注与热情炒好了三个菜,装盘,放上餐桌。
说是餐桌,其实只是一张临时搬到厨房的方桌,桌面还能看到被锅底烫穿的焦黑痕迹。但在看到对方正坐在他对面,低头吃着碗中的饭菜,双颊不时微微鼓起的时候,他觉得那都不算什么了。
那些空虚的大脑制造出的“只要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就感到非常幸福”之类的泡沫,原来是真实存在的。
他不知道所谓的“幸福”是一种怎么样的情绪。
如果是指对于现状非常满意,怀有希望这样的生活无限延续下去的期待,那么他此时此刻非常幸福。
他们一起吃了晚饭。
对方洗了碗。
本以为入睡前的几个小时会无事可做,但在对方打开电脑,点开一部悬疑犯罪题材的电影后,他自然而然坐到了电脑前。
编剧对人体和药理都一无所知,在他看来所有的情节都漏洞百出。
那样是不可能杀死人的。
他看着身边人拿着笔记本,不时写下几行观影记录,话说出口时就变了样。“A不可能是凶手,案发时间他有不在场证明。”
对方抬头瞥了他一眼,说:“给出证明的视角也可能是不真实叙述,不能凭借这点就排除A的嫌疑。”
“那个视角没有问题……”
他不知道讨论这种劣质虚构故事里的真假有什么意义。
或许和对方交谈这件事本身就是乐趣所在。
这是不是就是“正常”的生活?
在自我之外寻求一种寄托,消耗掉多余的时间和情绪,自以为得到了某种意义和满足。日复一日地活下去,直到染色体端粒缩短,细胞分裂停止。
那也没什么不好。
对方合上电脑,偏过头看他。
十点了。
“亲爱的,吃了药就可以睡了。”他从摆放得整整齐齐的药品中取出今天应该服用的部分,点清分量,放在对方面前。
对方顺从地吃了。
他清楚地知道那几种药物的成分与作用,舍曲林和双丙戌酸钠用于缓解焦虑、狂躁的情绪,□□是为了克服睡眠障碍。
他接过对方喝水的杯子,在对方长而浓密的睫毛上落下轻吻。
“晚安,好梦。”
他不是预言家,说出的话未必都能成真。
凌晨三点零七分,睡在他身边的人从梦魇中惊醒。他听到了对方粗重的呼吸声,能够猜测到那颗心脏如何超负荷地跳动,几乎要跳出对方单薄的胸膛。
他听到了刀锋出鞘的轻响。
对方没有食言,真的会尝试杀死所有在他看来存在威胁的人。
他牢牢握住对方的手腕,夺过那把刀,插回鞘中。
“我说过,绝对不会被亲爱的杀死。亲爱的可以相信我。”
对方因为惊悸流出的汗液里含有微量的信息素。他的本意只是想替对方换上一身干燥舒适的睡衣,不知不觉间却忘了原本想做的事。
这样也好。
也许是一种让对方忘记噩梦的好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