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天下为我火葬场》比卡比

15、第 15 章[已修]

　　找到了蛇蝎美人，意味着林雾敛不再需要萧玉案的血，他用于放血的伤口总算等到了愈合的机会，用洛兰的话来说，便是：“萧公子终于解脱了！”

　　可是，他真的能解脱么？

　　林雾敛活了下来，他也活了下来，然后呢？

　　他毒伤林雾敛的罪名依旧没有洗清，从某种角度上来看，他现在的处境甚至比顾楼吟未找到解药之前更危险。

　　云剑阁不再需要他的血为林雾敛续命，大可毫无顾忌地为林雾敛报仇。从林雾敛中毒至今，他已连续取血十日。

　　整整十日。

　　他看着自己的鲜血一盅盅被取走，换取一个与他无关之人的性命。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被抽走的不仅仅是他的血，还是他的修为，他的灵力，他十几年来一点一点打下的根基。

　　现在的他元气大伤，根基受损，别说云剑阁那些修行多年的剑修了，恐怕连洛兰都打不过，云剑阁想要他的性命犹如捏死一只蝼蚁那么简单。

　　而即便云剑阁愿意放过他，他体内仍然有萧渡下的蛊毒。

　　萧玉案也不知道怎么样才算解脱了。洛兰忙着照顾昏迷的顾楼吟，没功夫理会他，他闲来无事想想明白这个问题，却惊讶地发现自己没兴趣去想了。

　　反正，等他真正解脱的那天，他应该会知道的吧。

　　萧玉案想回房歇息，可走了两步便有些无力，他扶着桌子歇了歇，正要继续走，洛兰从屋中冲了出来，心焦如火道：“少阁主伤得太重，这里药不够，我必须回云剑阁一趟！”

　　萧玉案不知洛兰为何要和自己说这个：“嗯。”

　　洛兰犹豫着：“我不在的时候，你能不能……”洛兰本想说“能不能照顾一下少阁主”，可他看到了萧玉案身上明显大了一圈的衣服，话到嘴边又改了口：“你可以不要，不要……”

　　“不要什么，”萧玉案冷淡道，“不要杀了他？”

　　洛兰哆嗦了一下，心一横，大声道：“我相信萧公子不会的！”

　　萧玉案不置可否。

　　顾楼吟的伤不能耽误，洛兰只能相信萧玉案不会伤害他的少阁主。洛兰匆匆离开后，萧玉案发了一会儿呆，缓步来到了顾楼吟床前。

　　一间朴质的木屋，一张简单的床铺，和一个昏迷不醒的少年剑修，如此场景，似曾相识。

　　在不久前，荒无人烟的雪山上，他好像也是这么坐着，注视着顾楼吟闭目的侧颜。他依稀记得顾楼吟醒来后，和他的第一次对视。

　　那么干净，澄澈的眼睛。

　　萧玉案有些出神，也不知独自发了多久的呆。夜风吹得门扉嘎吱作响，他忽地从恍惚中回过神，双手不由地环住了肩膀。

　　好冷。

　　明明已经是春天，山上开满了不知名的野花，可他居然还觉得这么冷。

　　萧玉案手扶着桌子，将自己虚软的身体支撑起来，猝不及防地望进上了一双暗沉，混沌的眼睛。

　　顾楼吟已经醒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

　　萧玉案道：“洛兰回云剑阁帮你拿药了。”

　　话一从口出，萧玉案不免有些惊讶，他居然能和顾楼吟如此平静的交流。

　　顾楼吟直直地朝他望来，似乎也想起了那个似曾相识的初遇，神色不甚清明。良晌，顾楼吟问：“此事，你……可怨我？”

　　萧玉案怔了一怔，轻声道：“其实还好。”

　　他怨过将他养育成人又弃他不顾的师尊，也恨过把他捧在手心又踩在脚底的兄长。可顾楼吟……他和顾楼吟认识的时间太短了，短到好像发生过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甚至不够让一粒种子在泥土中扎下根。

　　还好——还好时间足够短。

　　得到答案的顾楼吟瞳孔一缩：“若你愿意，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必要的条件之一，是忘却前尘，把过去的一切，怨也好，失望也罢，悉数抛弃。轻飘飘的四个字，谈何容易。

　　如果能重新开始，如果能回到他和顾楼吟和今日几分相似的初遇之时……好像，也没什么意思。

　　“三月十九——也就是五日后，是个宜嫁宜娶的吉日。”顾楼吟顿了顿，“届时我们……成亲吧。”

　　萧玉案看了顾楼吟一眼，没有惊喜也没有意外，眼底只剩下漫长疲惫后的麻木：“好。”

　　顾楼吟醒来后没有回云剑阁，也没有去其他什么地方，他在东观上留了下来，和萧玉案一同静养。

　　顾楼吟此行伤势颇重，即便用了一些洛兰从云剑阁拿来的灵丹妙药也需要一段时日才能痊愈。但萧玉案的身体却比他恢复得更慢，甚至几乎没有好转，反而一点点在恶化。十日的取血彻底伤了他的灵脉根本，当他再次拿起无关风月时，竟连一个简单的清心阵都设不好。

　　萧玉案看着手中的玉扇，久久愣在了原地。在他身边，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明媚春景，绿草如茵，燕舞莺啼。

　　“你要用清心阵？”顾楼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帮你。”

　　萧玉案回过神，轻咳两声，兴致缺缺道：“不必了，我有点困。”

　　顾楼吟像是做错事被抓现行的少年一般，有些紧张却又坚定地说：“我抱你去睡。”

　　萧玉案懒得挣扎，也没力气挣扎，身上是一种毫无生气，自内而外的寒冷，连暖玉也无法替他将严寒驱赶。

　　他太轻了，轻到顾楼吟抱着他感觉不到任何重量。他的脸颊贴在顾楼吟的胸口。两颗同样跳动的心跳一快一慢，那么靠近，却似乎永远无法协调。

　　萧玉案脑袋一碰到枕头就觉困意袭来，他沉沉地闭上眼。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顾楼吟说：“我要下山一趟。”

　　萧玉案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我买给你。”

　　顾楼吟等了一会儿没等到萧玉案的回答，又问：“对于婚礼，你……”

　　萧玉案昏昏沉沉地睡去，呼吸清浅得几乎快要消失。

　　顾楼吟坐在床边看了萧玉案许久，提剑而出。

　　洛兰正在院子里给萧玉案煎药，看到顾楼吟出来，问：“少阁主要出门？”

　　“嗯。”顾楼吟道，“他平时穿的衣服放在哪里。”

　　“都在柜子里。少阁主问这个干嘛？”

　　顾楼吟说：“我想给他裁件新衣。”

　　洛兰明白了顾楼吟的意思，道：“少阁主如果是想按照萧公子以前衣服的大小来裁衣恐怕不行。萧公子这段时间真的瘦了太多了，他以前的衣服……全都大了。”

　　顾楼吟微微一怔，轻喃道：“是我疏忽了。”

　　见顾楼吟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洛兰安慰道：“好在蛇蝎美人已经找到，以后萧公子不必再取血，肯定会渐渐好起来的。”

　　顾楼吟闭了闭眼：“但愿如此。”

　　顾楼吟独自一人下了山，来到云剑阁地界到最大的城镇，淮州。淮州乃富庶之地，百姓众多，各类商铺应有尽有，云剑阁的弟子有什么想买的东西都是来淮州买。

　　顾楼吟走进主街上最大的裁缝铺。裁缝铺的老板娘见到他还以为是话本里的神仙公子从书里走了出来。再看他手握长剑，一袭白衣，就知他是云剑阁的人，忙亲自迎了上去，微微欠身，道：“仙长大驾光临，奴家有什么可以帮到仙长的？”

　　顾楼吟环视店内，道：“我要买喜服。”

　　“喜服？”老板娘惊了惊，“敢问仙长这喜服是买给何人的？”

　　顾楼吟抿了抿唇：“买给我的……未婚妻子。”

　　老板娘看到少年提起心上人时略带青涩的神色，掩唇笑道：“不瞒仙长说，我这儿做喜服几十年了，价格虽高了些，但一分钱一分货，做出来的成衣没有哪个客人不满意的。”

　　顾楼吟道：“价格不是问题。”

　　老板娘喜道：“那请仙长跟奴家进里头，慢慢挑选。”

　　老板娘把上好的料子一一摆出，“仙长请看，这是淮州一年才出十匹的锦缎，上面的鸳鸯戏水是淮州最好的绣娘耗时数月一针一线秀上去的……”

　　锦缎柔软光滑，华美如脂，比萧玉案平时爱穿的绯红更加艳丽夺目。

　　顾楼吟在脑海中勾勒出萧玉案穿上它的样子，失神了须臾，直到老板娘唤了两声方才回过神：“只要锦缎，无需刺绣。”

　　老板娘做了这么多年的嫁衣，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要求，不禁问道：“这、这是为何呀？”

　　顾楼吟也说不出确切的理由。他只是觉得，相比金秀繁丽的龙凤呈祥，鸳鸯戏水，萧玉案更适合纯粹的艳红，如同燃烧的火焰，轰轰烈烈，光彩照人。

　　定下嫁衣后，老板娘道：“仙长只定嫁衣，您自己的婚服不需要吗。”

　　顾楼吟：“……”

　　老板娘抿唇笑道：“成亲是件大事，除了婚服，还有很多东西要准备哩。您要是有空，我再带您看看？”

　　半个时辰后顾楼吟才从裁缝铺出来，老板娘在门口相送，道：“五日后奴家一定准时将东西送过去。”

　　天色已晚，顾楼吟准备去淮州最负盛名的酒楼打包些河鲜回去，不料竟在路上偶遇了下山买胭脂水粉的陆玥瑶。

　　陆玥瑶见到他，喜怨交加，道：“顾师兄你这段时间究竟去哪了，大家都在找你！”

　　顾楼吟言简意赅：“忙。”

　　“再忙你也要回去看看林师兄吧。那日你丢下蛇蝎美人就走，之后便音讯全无。你知道我和林师兄多担心你吗？尤其是林师兄，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还要整日为你操心……”

　　顾楼吟问：“他恢复得如何。”

　　陆玥瑶面露欢喜，顾师兄果然还是关心他们的。“韩师叔说，他再休养半个月，差不多可以痊愈了。”

　　顾楼吟点点头：“那便好。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师兄！”陆玥瑶抓住他的衣袖，急道，“师兄要去哪里啊，我和你一起去。”

　　顾楼吟嗓音微冷：“放手。”

　　陆玥瑶畏缩了一下：“可是……”

　　“等事情办完，我自会回师门。”

　　陆玥瑶拦不下顾楼吟，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去，又气又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