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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档案揭秘 ...

  •   “好!”
      二人刚刚坐定,便听见楼下传来了阵阵的掌声喝彩声。
      满堂彩,看来这说书人的确是说得挺不错。

      只听得那人抑扬顿挫道:“要说咱们这位先孝文王,早些年间的时候,那叫一个鲜衣怒马,人才了得。当年塞外一役后,这满上京的女子,瞧见先孝文王回京,谁家不是芳心萌动,哪个没有垂涎三尺?只见那沿路鲜花铺道,红绸漫天,那一个个媚眼,就这么冲着咱们先孝文王那高大威猛的身姿而去了……”

      当这人着重强调到“垂涎三尺”几个字时,堂内又是一阵心满意足的哄堂大笑。

      用“心满意足”四个字,可真是一点儿没冤枉他们。
      哪个老爷们儿不爱听这种YY故事?

      英雄般的归来、铺满道路的鲜花和爱语、左拥右抱、风情万种的漂亮女人……真是精准地搔中了在场每一个古代屌丝们内心深处暗藏的痒点。

      听到此处,宁殊有些惊讶。
      想不到古代的茶馆路数竟然这么野?竟然连先王的故事也敢拿出来给路边众人随意YY,就不怕当今天子发怒,罚得他们倾家荡产吗?

      呃……等等。
      别说,好像还真不会哈?

      当今天子,不就是他旁边这个弑父弑兄的大孝子吗?也不知大孝子听了他爹当年的风流事迹,究竟是什么反应?

      宁殊有些好奇,便借着小二上茶的工夫,悄悄偷觑慕容尧的反应。
      可惜这人的反应平平,只一味淡淡地垂着睫毛,似乎正在认真品味着手中对他来说堪称粗劣的茶水。

      “咱们这位孝文王,一生中共得了十二位公子,其中最受宠的一个……咦,看来大家都知道啊?”说书先生捋了捋胡子,一拍醒木,“没错,就是公子衍。”

      公子衍?那就是慕容衍了。
      宁殊在脑海中一番搜索,并没有搜索到关于这位的任何印象,记得原书中曾经说过,先王的公子早已被暴君全数车裂,那么这位慕容衍,想来应该也就是个无足轻重的炮灰吧。

      说书人这么一说,宁殊也就这么一听,却并没有注意到先前还无动于衷的慕容尧已经抬起了眼睛,向那说书人望去。

      “公子衍排行老六,是个文武双全的,在宫中住到十五岁该出宫时却还依旧没有分封藩王。那时候啊,大家都一致认为,这太子定然是非公子衍莫属了。”

      “但后来,四年过去,直到这位公子十九岁离世,都未被封为太子,反倒是刚满五岁的公子容,凭借着母妃的家世被封了太子。经历过这事儿的应该都知道,当时的举国上下,那是一片哗然。”

      说书先生讲到这里,底下有人忍不住接话:“那可不!当时的诏书一宣布贴出来我就笑了。什么叫‘人品贵重,文韬武略’啊?就一五岁孩子,拉直了还没磨盘高呢,能看出个啥文韬武略来?大伙儿说是不是?”
      这话又引来一阵哄笑。

      说书先生等他们笑够了,这才一拍醒木道:“只可惜啊,这公子容到底是没那命数,太子做了没几年,就失踪了。诶,说到这里,有人就问了,说李铁嘴,这是怎么的呢?怎么好端端呆在宫里还能失踪了?你别是信口开河蒙咱们的吧!”

      堂内捧场地安静着,众人都伸长了脖子等着听这王室秘辛。

      李铁嘴成功卖了个关子,捻了捻胡须又道:“嗐,还真不是。为什么呢?因为啊,这个时候,咱们的南郡王,也就是公子尧,举兵在南郡开始造-反了。
      “这位公子尧,自十四岁被发配到了战火交织、蛮族横行的南郡为藩王以后,竟是出乎意料地平定了那里的蛮族和叛乱。先王得知后,甚为欣慰,连夜下诏召其回京,准备对其进行封赏时,谁知这位却突然反了!”

      “嘶……”有人回味过来,嘟哝道,“这里边肯定有事儿。”

      李铁嘴说到兴头上,并没听见这人的小声嘟哝,用手中折扇比划道:“嘿,你们是没见着,从南郡一路打到上京,这位竟然统共只用了不到半年时间!咔咔咔咔犹如砍瓜切菜,杀得皇城中那叫一个人头滚滚呐!”

      这回座中无人叫好,反倒是鸦雀无声。
      在座不少人是经历过那场血腥鏖战的,想起那一年几乎包围了整个上京的黑烟战火,无人不觉胆寒。

      不过李铁嘴的目的并不是这个,他压低了声音,神秘道:“也就是上京被攻破的前一个月,公子容便与他的生母高贵妃突然失踪了。而其余没失踪的公子,则一个个都被杀入上京的公子尧给车裂了。这里边的事儿,您品,您仔细品。”

      下面的人听完,一个个都抱起手,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这里边包含的因果关系串联起来倒不怎么复杂,公子衍一死,公子尧就反了,你说反了就反吧,竟然还一举车裂了他所有兄弟,包括他父亲,这不就很明显?仇杀嘛。
      至于说公子容的失踪和上京被攻破之间有什么关系……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有好事者笑道:“小老儿你胆子也忒大了,‘那位’的故事,你也敢拿出来说?”

      李铁嘴把眼一瞪,胡须一吹,拍案道:“京城中谁人不是冲小老儿这‘铁嘴’的名号才来这鸿运楼的,这都不敢讲,小老儿还自称什么铁嘴先生?!”

      “好!”
      听这李铁嘴这么一说,底下刚刚才冷却下来的激情刹那间又恢复了,冷场消失,又是一片叫好之声。

      “说到这位公子尧,”铁嘴先生道,“小老儿这里有则秘闻,你们想不想听?”

      来都来了,当然没什么是不想听的。
      宁殊觑了一眼慕容尧,见他没什么反应,便扣上帷帽,带头往下撒了把铜钱。

      “谢谢,谢谢楼上的客人,”铁嘴先生笑呵呵地朝雅间拱了拱手,继续神秘兮兮道,“这位公子不显山不露水,但他的生母大家应该都听过,正是楚国的那位公主,凉姬。
      “传说这位出生时,未央宫的宫殿上方,有一条金龙冲云而出!只是飞到半空时,不知怎的落了下来,先王听说后,认为落龙不祥,自此将凉姬母子都打入了冷宫。”

      凉姬。

      慕容尧敛下的长睫轻轻一颤。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听见过这个名字了。

      底下有人反应过来,“嚯!”地一声拍桌,惊异道:“凉姬?就是那位‘花间舞’的——?”
      他这一下拍得可狠,坐在他后面忙里偷闲的小二哥心疼地看了一眼桌子。

      众人纷纷回首,瞧见那人惊讶的表情,也纷纷来了兴趣:“花间舞?是什么?”

      铁嘴先生原本还要再讲公子尧的故事,眼瞧着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凉姬拉走了,索性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手中醒木一拍,顺着话题往下道:“这些都是十年前的往事了,你们有些新到上京来的,不知道也很正常。
      “‘花间舞’,乃是凉姬生前之绝作,当时的凉姬因着儿子被打发去了那有去无回的虎狼之地,而自己却不得不留在宫中,作为人质,心中戚戚,于万花丛中赤足而舞,边舞边歌,舞姿曼妙绝伦。
      “可谓是‘珠缨旋转星宿摇,花蔓振作龙蛇动’,一曲舞毕,万花齐放,层林尽染。然则美人早已心存死志,一曲舞毕后便上了城楼,一跃而下。
      “一代美人,就此香消玉殒,‘花间舞’,也成了千古之绝唱。”

      众人一听,均是为美人扼腕。

      “自古红颜多薄命,莫怨春风当自嗟。”铁嘴先生感慨道,“那一年,也不知是谁还原了这‘花间舞’,一时间引得上京贵女纷纷效习。这倒也罢了,但后来不知为何,这曲子的流传度是越来越广,乃至于那等伶人勾栏之地,竟也有了许多仿效之舞,且都冠以‘花间’之名。”

      说到这里,只听得楼上雅间中传来巨大的茶盏碎裂之声。
      众人均是骇了一跳,场中气氛蓦地就有些冷。

      那铁嘴先生也是惊了一头冷汗,只因这时机太巧,听着就像是因了他那句“勾栏之地”而怒火滔天似的。
      他虽然名为“铁嘴”,可这张嘴到底还是肉做的,若是真因这生计活儿而得罪了哪位京中的达官贵人,倒不如现在即刻缝了这张嘴省事儿。

      然而他等了半晌,却并无后续。

      待得见那小二从上面战战兢兢地下来,朝他摇了摇头,铁嘴先生这才稍稍安心,挺起了方才塌下去的背,长舒口气,继续讲道:“是以公子尧三年后打回京城,登上王座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禁了这舞。且将这三年之间,所有登台表演过这舞的伶人妓子,全数砍去了双足,并命她们以残足行走,发配到边疆之地去服苦役。”

      有人低低“嘶”了一声,搓了搓胳膊道:“怪渗人的。原来‘那位’暴君的名头,便是这么来的。”

      铁嘴先生道:“可不是?但据小老儿个人看来,光是这一事倒并不至于担纲‘残暴’一词。与此相反,‘那位’反倒是个性情中人,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

      众人道:“怎么说?”

      铁嘴先生道:“历任将领攻城,时有杀俘屠城,劫掠百姓以充军饷之举。公子尧一路杀将入京,的确是杀了不少据城顽抗之将领,却没有一人是无辜平民。”

      有人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高声道:“这又如何?”

      李铁嘴笑着摇了摇扇子,道:“数月入京,你们知道为什么那么快吗?并非是我燕国无人,而是后续城池见他不杀降将,直接洞开城门放其通行!”

      这个时代的民众少有人教化,众人听完,讷讷地有些发呆,想不明白为何如此。

      李铁嘴又道:“公子尧登基后,改年号为天启,这些将领多数都被擢升,如今都在重要的位置上。上又免除了殉葬制度,追封公子衍为祁王,凉姬为先王后,并单独为其开设了王后陵。
      “上京免税一年,百姓休养生息,暂缓徭役,并且出台了一系列新政,其中就包括了现在的行商政策,以及免除奴隶之策。
      “又废除世袭制度,建立底层将领擢升制度,你们看看现在朝中武将,没了纨绔,个个都是真正能征善战的主儿。就这一点上来说,他便是个……不说明君,但至少是治国安邦之君罢。”

      他这话一出,底下竟有人是深有同感。

      “别说,这些年虽然咱们依旧是四处打仗,但日子好像的确好过了不少。”

      “那是自然,战败的齐鲁周楚四国,年年向咱们上供多少银子?有了这钱,朝廷手里就宽裕了,宽裕了,税就少了,税少了,大伙儿的日子自然也就轻松了。”

      “有一说一,别的地儿我不知道啊,反正咱们上京,大家伙想想啊,那些过去在咱们面前横着走的齐国人、鲁国人,如今在咱们上京,哪个不是夹着尾巴做人的?包括原来那不可一世的赵国人,是不是?哪里还有以前在咱们面前那股子嘚瑟劲儿!”

      这话引起了不少共鸣,顿时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众茶客仿佛瞬间找到了新的话题,一个个脸上都带上了扬眉吐气的颜色,嘻嘻哈哈地就开始议论了起来。整个场子彻底失控,就算铁嘴先生在上面啪啪啪啪砸醒木也无济于事。

      宁殊坐在窗边,转动着两只尖耳,颇有趣味地听着下面嗡嗡的议论之声。

      他倒是不清楚,在这篇小黄蚊的背后,原来还有这么多有趣的故事背景被剧情(车情)给掩埋掉了。
      啧啧啧,真是开车误人呐。

      但很快他就没机会继续听了,因为慕容尧已经站起了身,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
      “走吧。”

      宁殊:“……”

      这就走了?
      这位仁兄夸你夸得这么好听,你就不打算再多听会儿吗?

      眼见着慕容尧回过头来,神情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宁殊只得百般不愿地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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