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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出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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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这句话后,宁殊差点要笑出声。
自请出宫,他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
说实在的,他现在只不过是耽搁了几日暴君上朝的工夫而已,也没犯什么非死不可的大错,这群大臣应该也不至于这么赶尽杀绝,非要取他的性命不可。
如今他自请出宫,一来遂了这群大臣的心愿,二来也保住了暴君的性命,三来嘛……当然是他终于可以溜之大吉了!远离危险分子保平安!
呃,等等……
似乎还有一件事情比较麻烦,那就是暴君的元神……
不等宁殊想完,下颌猛地一痛,他猝不及防地嘶了一声,被迫对上了一双危险的黑眸。
“你想出宫?”眼前的人半眯着眸,凤目中隐射的冷芒既危险又迫人。他凝视了宁殊一会儿,那层冰封的危险不知怎的竟然散去了些许。掐在宁殊下颌的手松开了,暴君转过身去,轻哼了一声,冷冷道,“孤不准。”
宁殊跌在地上,揉了揉快要脱型的下巴:“……”
不准个毛线啊!知不知道老子这是为了你好!你说你怎么就这么执迷不悟呢?非要老子把天凉王破的结局扔你老人家脸上才知道后悔是吗!
宁殊愁啊。
愁得简直连头发都快白了。
就是说,你们这些人,能不能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这壳子已经换人了啊!将军也是,暴君也是,这世界到底怎么了?
怎么就没个明白人啊!
听见这“妖姬”自请出宫的发言,朝臣们都惊愕了。
就在他们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忙不迭连声附和,准备再谏时,慕容尧宽袖一挥,无情道:“行刑。”
“喏!”
御前侍卫们鱼贯而出,将那些惊愕的老大臣们毫不留情地拖了出去。
殿中有一大半德高望重的老臣们都被拖了出去行刑,剩下的人有些在瑟瑟发抖,有些却露出了得意。
外面很快便传来了啪啪的挥鞭声和叫喊痛呼声,打到后来,叫喊声渐渐停了,想是那些人被打得痛极,晕过去了。
在场没有任何人会怀疑这帮御前侍卫的武力值,一些人已经听得脸色发白,摇摇欲坠。
暴君就这样不动声色地站着,观察着台下每个人或得意或焦虑的表情,直到一向不参与权政一事的白老将军终于忍不住开口了,迟疑道:“陛下……”
慕容尧这才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坐了下来,揽住跌坐在旁的少年,向怀中一带:“老将军放心,孤心中有数。”
有数?有什么数!
看着眼前的荒唐,白老将军摇了摇头,叹了一声。
自这日的琼林殿之变发生后,前朝的剧变是一天比一天激烈了起来。
但凡是说过宁殊一点不好,或是因任何不满而指责过慕容尧的大臣们,不论派系,均被投入了死牢,就连一直大力支持慕容尧的陈阁老,也被暴君不留情面地扔进了死牢,听候发落。
借着朝中空虚,定国公表面云淡风轻,私底下却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各个重要岗位上都安排上了自己的门生,势力壮大,并借着这股风头竭力排挤打压对手。
而暴君呢,则是照单全收,定国公一脉所弹劾的,他看也不看,不论罪责,统统都下了狱。
这场血雨腥风在上京的上层社会中掀起了轩然大波,京城的监狱中几乎人满为患,朝臣们每日上朝都不由杯弓蛇影,人人自危,上京的百姓们却毫无所知,依旧过着他们天子脚下、□□上京的小日子。
谁掌权、谁落马,对于这些小人物来说可能远不如饭里添勺油腥、面里加个鸡蛋实在,只要能吃饱、能生活,他们就能在这天-朝上京里安安稳稳、脚踏实地地永远生活下去。
宁殊坐在相比于现代交通工具颠簸数倍的马车上,掀开帘子看着外面繁荣的街道。
从早上开始雪就已经停了,商户们正拿着扫帚清扫着门前的雪,街道上不时有小孩儿奔过,嬉戏打闹,跌入雪中弄脏了衣衫,被自家大人好一顿呵斥。
再几天就要过年了,按照燕朝的规矩,三十前后享有长达十五天的冗长假期。
从中枢的最高权力机构,到民间的小作坊小地主们,所有的人,都在准备着这个一年中最重大、最繁华的节日。
包括慕容尧。
此时,他就正坐在宁殊旁边,双手放松地垂在膝头,姿态放松地闭目养神。
他的神态是往日里少见的慵懒,平日里总束在旒冕中的墨发垂下来,少了几分冷厉,多了几分随性。
宁殊看够了风景,放下帘子,坐直了身体,神情复杂地瞧着身旁的男人。
大约是感觉到了身旁越发灼热的视线,慕容尧睁开了眼。
瞧见小狐狸正直勾勾地瞧着自己,慕容尧偏了偏头,挑起一侧剑眉:“怎么?”
——还“怎么?”
宁殊气闷地瞧着他,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他真的好想一个大比兜呼在这人脸上,狠狠呼醒他,你说这人怎么就能这么糊涂呐?
明明他都已经透题透成这样了,只差把定国公谋反这件事写成血书扔他脸上了,这人怎么就是偏偏和他反着来,非要把那些忠臣抓了,留个奸臣在外面大行其道?
到底是剧情小妖精的问题,还是这人的智商有问题啊?
宁殊气得都快暴躁了,偏偏又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没用,只能呵呵一笑,阴阳怪气道:“陛下英明,臣哪里敢对陛下怎么呀?臣只是瞧了这半天风景,才发现这京城的太阳着实是有点昏,竟连个是非黑白都照不分明,您说,是不是让人心痛呀。”
慕容尧:“……”
慕容尧闻言,一双漆黑深眸锁了过来。
宁殊心头咯噔一声,耳尖反射性地向后压了压,身体微微后倾。
他其实也知道,自己贸贸然发这些话是真的挺作死的,可问题是他忍不住啊!
自那日琼林殿一事后,他天天看着慕容尧在前朝倒行逆施,早就已经窝了一肚子火,现在才发泄出来,已经算是他最高的涵养境界了。
不然呢?难道让他等过完了年,那些大臣都被拉去处斩了才爆发吗?
慕容尧却没开口说话,只这样定定地看他。瞳孔中,有着些微的亮。
也不知道是不是车厢内太暗而让人产生的错觉,宁殊感觉眼前这人好像并没有生气。或者说正相反,他好像还,额……好像还挺高兴的?
什么鬼?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宁殊就觉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反正肯定不会是因为这人抖M,喜欢挨刺就是了。
就这样两个人僵持了好一会儿,慕容尧终于看够了似的偏过头,重新闭上眼睛:“不是你和孤说要出宫的吗?”
宁殊:“……”
宁殊暗暗松了口气,却还是不想放弃这个喂自己袋盐的机会:“陛下,臣其实也很疑惑,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臣那日是‘自请出宫’。”
——而不是和你一起出宫!
“哦,是吗。”慕容尧睁开眼睛,黑眸中的颜色重新变回冷淡和危险,“可孤好像也已经说过了,孤不许。”
“你…………”
宁殊在口舌上向来是占不了这人便宜的,更何况对方就算换下了龙袍,身上的威势也依旧容不得他放肆。
算了,劝不住就索性不劝,他管这么多破事儿干嘛。
反正这天下是暴君的天下,江山也是暴君的江山,他不过就是个穿书过来做任务的,做完了任务还能回家,既然如此,那他现在对这个刚愎自用的工具人这么真情实感干嘛?
——对哦!
想到这里,宁殊才仿佛猛然醒悟似的,狠狠一拍大腿。
都说莫忘初心莫忘初心,他怎么差点连自己的初心都给忘了!
这tmd就是本小说啊!眼前的这位就是个工具人!所以他这段时间到底在干什么?居然在真情实感地妄图去改变一个刚愎自用的工具人?
——怕不是石乐志!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正想着,外间忽然传来一阵快活的哄堂大笑之声。
这声音听起来少说也有数十人,也不知是什么人在聚众讲笑话。
宁殊心中起了些好奇,掀起帘子向外一看,顿时便了然了。
外间是一间茶馆,似有人正在茶馆之中说书,偶尔能听见一声醒木的拍案声和清越的说书声传来,说的似乎正是先王永盛年间所发生的风流佚事。
咦,永盛年?
宁殊心中一动,不由得抬起眼看了暴君一眼。
这里面说的,好像是慕容尧他爹哎。
慕容尧似乎也听见了,却并没有什么太多的表情。
低垂的凤眸中兴趣缺缺,甚至还在听见其中某一句时掠过了一丝讥诮之意。
好吧,宁殊是知道慕容尧对他爹燕孝文王的态度的,料想他也不会乐意去听,便索性放下了帘子。
然而,就在马车快要驶离茶馆时,这人却又像是忽然改了主意,理了理衣摆,朗声道:“停车。”
他们这次出来得轻装简从,除了一些换洗衣物和赶车的武将之外,连元宝和秋昭也没带。
当马车停在门口,二人走下车时,发现茶馆内已然是座无虚席。
好在这茶楼的小二在堂里跑堂惯了,瞧见这二人身上价格不菲的衣衫和通身的贵气,小跑着迎了过来。
“二位客官,您里边儿请~”
慕容尧并没有依他所说地往里面走,而是抬手指了指大堂,淡淡道:“你这儿都坐满了。”
小二赶紧道:“客官,楼上还有位置,雅间,环境绝对幽雅,最合适您二位的身份。”
慕容尧望了一眼楼上,点了点头。
小二一见,喜笑颜开地将二人带上了楼,打开包间的门,推开朝向堂内的窗子,给二人点上一盘去味的檀香:“您二位喝点什么?来壶本店招牌的忆江南吗?”
忆江南?名字倒是不错。
不过宁殊却对书中提过的另外一种茶叶比较好奇,摇了摇头,问道:“苍山白雪有吗?”
小二愣了愣,笑道:“呦,客官您这可就为难小的了。那苍山白雪是何等物件,雪山上就那么一株茶树,心情好就开,心情不好就连叶子都没一片儿,就算是当今天子,也每年才能得那么一小罐儿。要是咱们这儿敢说一声有,那肯定是糊弄您的。”
“哦,这样啊。”宁殊颇为惋惜,“那就随意吧。陛……帅哥,你来点儿啥?”
听见那两个字,慕容尧的眉梢微微挑了挑,墨眸在宁殊脸上轻轻一点,唇角微微勾起,又很快压了下来。
“随意。”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