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方块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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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那家伙竟然会对狮子产生恐惧。
虽然知晓了这一点，吉良依旧没有一点头绪。昨天……准确来讲是此刻的前一天，缇缇就好像是照顾失去行为能力的植物人一般，喂饭、开关门，帮忙穿脱衣服，甚至上厕所都需要辅助。吉良从没有如此不自在过，在顶级的服侍下身体跟机器没什么区别，逐渐跟着身体僵硬的还有脑袋。
就这样也好？听从别人的指示，无需思考，不必亲自行动，什么都不想不就是这世上很多人的想法吗？
不。吉良深知，这是柔软的地狱入口，一旦大脑真的麻痹了，听从了缇缇的提议，顺势那样认为，沉沦其中的自己一定会如同被剥夺灵魂的傀儡。
吉良躺在自己的床上看着窗外的天气，与上一次回杜王町不同，今天一大早就阴云密布，黑压压的厚云层马上就要存不住水分。
今天又是几号呢……
看着窗外的风景，内心已经失望个透彻。如果一直在附近也好，六七月虽然热，但至少早晚很舒适。可眼下是实打实的冷，街旁的树都还没长出新叶，清晨起来带狗散步的女人还穿着厚厚的大衣，围巾跟帽子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
现在是冬天吗。怎么会这样……
回到了杜王町，但又不是完全回来。一心追求的平静生活如今不复存在，吉良在感受到巨大的欺骗与背叛之外，是对眼下生活的厌恶。这份厌恶让他坐立难安，索性爬起来穿上西装，就如同准备上班一般，拎着包跟雨伞，朝着龟友连锁商事走去。
今天是工作日，吉良准确地在上班点前半个小时抵达。平静的他一路走来没有看向任何人，也幸好没遇到什么特别熟悉的同事。办公室内自己并不是第一个来的人，在此之前还有两名女同事已经抵达。因为没到时间，所以两人正凑在一起喝咖啡闲聊天。
“呐呐、下个月你们就要结婚了吧？跟平君~”
其中一名叫小林美和的女性热络地问着另一个人。
“是啊……多亏了你呢，介绍我跟平君认识。他还说想要你在婚礼上当伴娘呢。”
马上就要结婚的女同事叫铃木绫乃，留着一头长发，一副大和抚子的温柔样貌。不论是说话，还是待人接物都没有攻击性，与小林简直两个极端。
“伴娘？诶诶我不行的诶！没当过啊！我怕我会在你们婚礼上激动得昏过去哈哈哈！”
“会吗……美和总是给人一种果敢的印象呢，所以拜托你致辞我想应该没问题吧。”
铃木不声不响地坚持着，最后这件事在小林的勉为其难之下答应了。
现在是二月末……吉良隐约记起来，这是半年之前发生的事。但是结婚典礼并没有如期顺利进行，同科的同事都有去参加那场婚礼，小林确实作为伴娘在婚礼上致辞，但她没有给出祝福，而是大方地用超大音量的麦克风来质问新郎，觉得自己更能给他幸福，愿不愿意与她结婚。
现场安静得呼吸声都听不到，在众目睽睽之下，小林像一名勇士一般，站在公主的面前，抢夺起了本该是以HAPPY ENDING收场的王子。然而让众人更加哗然的是，朋友的背叛之下，新郎也闪烁其词，不断回避。在两人终于都沉默无言之下，女主角铃木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水果刀，没等两人反应过来，便徒手割断了小林以及丈夫的颈部动脉，她洁白的婚纱上溅满了鲜血，底下的人则疯了一般四处逃窜。在警察到来之前，吉良都看着这场悲剧，看着富有大和抚子气质的铃木，她原本是那样温柔的性格，即便在行凶之后，也没有表现出一丝激动，只是牵住了倒在血泊中的好友小林的手，另一只则牵住了丈夫的手，在哀恸的神色里还透露出一丝满足。
警察到来之前铃木自杀了。三人的血混在了一起，白色的礼服已经看不出样子，仿佛同生死共患难的三人都没有活下去。站在看板阴暗处的吉良如看电影一般感受着，闻到风中的腥味，回过神来遇到其他同事才装出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结结巴巴地回话，之后离开。
此时的铃木还活着，小林也没有死。树叶没有钻出来，悲剧还没有上演。
“啊对了，今天早上有晨会，是关于招新的事，估计课长想要找人带新人吧！吉良你要接这个差事吗？”
在倒咖啡的时候遇到比较熟悉的同事，听对方这样问，吉良赶紧笨拙地摇头，说自己能力不行无法胜任，光是处理日常工作就已经极限了。
“嘛！也是呢！课长了解你的情况，当初让你去招聘跟面试倒是蛮合适，你这家伙虽然业务水准就那样，皮囊倒是长得不错哈哈哈！吸引来几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也算你立功……”
并不客气的同事开着没有分寸的玩笑，吉良并不往心里去。平日里如果只是如此就要积攒压力的话，平静就谈不上了。不过也正如这个同事所言，前几日的入社考试，他倒是去了一趟，不过是帮忙跑腿送资料的活，吉良虽然有留意，但那时候他并没有注意到新人里有芹泽的存在。
吉良具体不记得，但他可以断定芹泽是三月入社的。
不想再去回忆这些，正如往常一样，吉良开始整理桌上的资料，然后归拢统计，之后还要将需要审批的部分送交给上司看。
工作时的感觉莫名地好。虽然这些事自己半年前做过一遍，但让手忙起来，心情还是稍显平静了些许。工作、或者说为自己为社会付出体力或脑力，是人维持在这社会中的重要前提，没有人一生下来就注定被社会所饲养。不论是提前几辈子积累起来财富的大富豪财阀，还是穷得睡公园的流浪汉，在这样的公平交换下都是必须的。所以吉良热爱这样稳定的工作日常，类似于其他人“活着的证据”。
只是这样拿来享受的“证明”今日里让他感觉到麻痹。舒缓的刺激依旧存在，吉良却逐渐发觉自己在这份平静里愈发贪恋这份平静的持续。
怎么办，要停止吗？现在坑害自己陷入混乱时空的女人还没出现，眼看着一整天的工作就要结束，顺利得不像话，中午时也顺势吃到了自己喜欢的炸猪排三明治，没有刻意留下工作，所以只能准点下班。
磨蹭到五点半才站起来，吉良看着走空一半的办公室，恍若虚度的感受让他迟迟无法迈出脚步。
“我今天……都干了什么？”
吉良这样问着自己，晃荡着下了楼，突然想要小便，赶紧找一层的厕所进去。入口处有个男人提着裤子，脖子上架着手机，因为在跟不听话的裤子拉链作斗争，所以没看向吉良。
“这件事啊，没什么问题。不必说是我的亲戚，算特殊招聘补录资格就好，也省的日后连带我一起麻烦。到时候钱记得打到我的账户上来喔！”
似乎不是什么光彩的商议。
“啊不过我说，怎么会有人专门要来我们这边啊？待遇什么的比我们好的公司一大把吧？啥？有帅哥？哈哈哈别开玩笑了啦！单身男性倒是不少，不过这也不值得花一大笔钱……好好好，我不多问。”
对方似乎有些反感被询问太多。
“是姓……芹泽？我尽量记得尽量记得。这样，你传真一份简历到人事部门来，我会取过来看一遍。如果还有哪不足，我会帮忙修改……那有什么关系？撒谎嘛！填什么都行，有我在还怕什么。”
吉良吉影隔着隔间的门板重重闭上眼睛，仿佛这个讨人厌的男人正是自己身处混乱的开端。如果现在就将他消灭的话就好了，这样芹泽也不会来公司。听起来她不是正常途径进入的公司，而是占用了特殊招录的名额。那本来是防备新晋不够的补缺位置，一般会留给社员推荐或者不合格择优，而人事部的负责人则有权决定用与不用。
芹泽是花了钱也要进入这个公司……
芹泽是有意进入自己所在的公司，有意跟踪自己，偷拍照片，蓄谋让自己进入混乱的时空。
花了相当长的时间才出来，在勉强压制住满肚子的火气之后，吉良踏出了早就没人的洗手间。
然而并不清楚今天是不是秘密大泄露之日，在经过走廊的转角时，一个女人讲电话的声音吸引了他。
“平……你在听吗？”
是铃木的声音。吉良无声地躲在阴暗的拐角没有动。
“没、只是想要找你说说话。”
铃木光是背影就已经很美丽，声音更是轻柔得不行。但似乎对方并不怎么买账，在说完这句之后又急忙跟着解释。
“并不是我胡思乱想！我们都已经决定结婚了，自然我要以平为优先，也愿意相信你，我只是……”
女人的话语有些犹豫，借着不甚明亮的夕阳，吉良看到女人的后背开始起伏。
“我只是想跟你说，我爱你。平，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自顾自表达着爱意的女人到最后，已经发不出声。在她垂下手挂断电话之后，无助的身影蹲在了地上。不断啜泣的声音细微的刺痛着吉良的耳朵，嘴里叨咕着“我比美和更加爱你”的女人哭泣不止。
她已经知道了吗？原来不久将来的婚礼上，一切都是有预谋的。所以杀死两个人时的铃木才会那么平静，也能在平静之中了结掉自己的生命。
女人真是可怕啊……倒不如说有心之人是可怕的，爱到疯狂的人是可怕的，偏执的人也是可怕的……一直只是恨着芹泽而已的吉良，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来自芹泽那看似不经意的预谋有多么恐怖。
这脊背升起的一丝凉意让他无暇继续待在原地，赶回家之后吉良像从前一样洗澡，喝牛奶，强行让自己做了一个柔软体操，勉强躺下。闭着眼睛回忆自己着三十三年来的一切，真切发现自己那些平凡日子是如此不知感恩。
平静的日子固然不值得歌颂，然而每一个看似一成不变的日常自己从没感受到现下如坠冰窖的惶恐。快睡吧，吉良在内心暗示自己，睡着了虽然要面对那个怪男人，却在一次次睡去醒来之后，一切都会变得不同。日子不会循环往复，即便列车开往死亡绝地，也让人不想停留在迷途。
在这什么都抓不住、什么都不明白、什么都不曾留下、什么都无法珍惜的时间夹缝里……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方块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