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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红心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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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吉良很想说什么,对着谁。但是开口的一刻,发觉自己已经身处于拉斯维加斯。他清晰记得上一时刻自己还在思考为何芹泽偷偷跟踪自己,拍那么多照片。且按照,相对的昨天,也就是去芹泽调查的那天,再回到家中之后,纷乱的思绪让他无法专心吃饭入眠。吉良没有做每日的柔软体操,那能够有效防止关节僵硬的动作明明应该刻进肌肉记忆里,却没有做……
然后,此刻,自己眼前,便是那个名为缇缇的男人。
“醒了啊?”
缇缇像一名酒店侍者一般,身穿赌场的马甲制服,那双神秘的手上还戴着丝绸手套,长长的,将他的腕部也掩盖了起来。他将身躯半斜靠在一旁,虚着身子侧坐着,一双黑亮的眼睛倒是温柔如水。
“今天……是周几?”
与缇缇不同,吉良在艰难爬起来后,肢体的僵硬让他不太想动。
“谁知道呢……在那边工作,只有下午三点,只有日复一日……说真的跨越了一天也好,明明看起来像下午却是凌晨四点也好,都没什么实感呢……”
向上挑起一对眼珠,缇缇望着房顶,并没什么装饰的白色屋顶四周是金色的俗气雕花。而整个房间,为了尽可能凸显奢华,冷冰冰的金色与衬托高级感的白交相呼应,将其看在眼里的吉良总觉得无法安心休息。
“那现在是几点?”
是来拉斯维加斯的第二天吗。相邻或相隔,还是像恐怖电影一般陷入无限重复的一日……
“下午三点哟。”
戴着手套的手试图伸过来将吉良扶起,感到不适的吉良假装不经意拍拒掉了。不过男人似乎并不介意。
“嗯哼……看起来你好像还没适应我在你身边。我倒是希望你能赶快适应起来,毕竟以后相处的日子还是融洽一些比较好你说对吧?”
“以后……还要相处吗。”
在心内暗自否定着这句话,吉良爬起来,看见□□的自己,像钻洞一般弯腰站在床上的他不免行动一滞。
内衣……
“还是让我来吧。”
像做习惯了一般,缇缇娴熟地从旅行箱中拿出内衣,在用目光“监视”着他穿毕后,又再次拿出休闲长裤与衬衫。吉良才从床上下来,便被拎着衬衫的缇缇照顾了个周全。
“啊、不用。”
他真的如侍者一般。吉良这么想,却心生反感。自己从不是喜欢麻烦别人的类型,对于这样主动的服侍也深觉不习惯。在试图伸手将衣服拿过来自己穿时,对方却麻利地躲开。
“哎别!”
抗拒着吉良,缇缇微微低下头,别过脸露出一副难过神情。
“这是我必须做的。你忘了当初我们定下了约定。因为你答应我让我帮你,之后你会给我想要的,请不要轻易打破约定!”
“约定?什么时候?!”
吉良眉头倏皱。
难道在自己无意识的时候,跟他说过什么。
“……总之我们约好了。”
缇缇仍旧一脸坚持,在一副要哭了的神情之下,吉良眼里这个略显倔强的家伙却有些危险。一旦“控制”这个念头出现,结局绝不会是均衡的和平的。他与缇缇之间,必然有一方将遭到“控制”。
“好吧。那接下来需要干什么?”
妥协下来之后,缇缇便如同仆人一般,用温柔的动作一点点帮吉良打理起来。衬衫的纽扣是他一枚一枚扣好的,整理过了领子,又帮忙穿上外套。无微不至的缇缇,让吉良甚至无需多动一下手,他只需配合着抬抬胳膊。
“好~现在非常完美!”
拍了下手,手套发出“扑”的一声,并不清脆的掌声让吉良同时感受到了内心的憋闷。
“所以接下来,你是不是要去上班了?”
这个时间缇缇应该是在工作才对。
“我现在,在休假。”
“你、休假?”
吉良对于这个人用假期来与自己较劲感到不可思议。
“这有什么。我原本就并非他们雇佣的正式员工,去那里工作也只是因为无聊而已,想要休假的话,我大可随便休呢。”
将吉良的着装收拾立整后,缇缇又恢复斜靠在床边的姿势。明明自己穿得很体面利落,眼下竟是他更加随意自在。吉良莫名感到有些不适。
“可是,荷官并非是轻易就能胜任或卸任的工作吧?”
培养一名优秀的荷官需要一定时间,不止是技能方面,更多的是察言观色。面对愿意一掷千金的客人与面对随意玩儿两把能够立即起身的客人终究不同,如何麻痹客人对金钱的概念逐渐加注,如何让这场赌局变得更加波澜,甚至让赌徒的精神都麻痹掉,只知道荡漾其中。吉良以前没有过几次来赌场的经验,更多算是去开眼界,对其中的奥秘也只持猜测态度。
“当然。赌场中,会有专人来处理Misdeal(发牌出错),他们被称作为Floorman。”
缇缇微微抬起头,那张脸显然不是刚才那副倔强模样,慵懒的神情透露着游刃有余。
“我就兼职着荷官,与Floorman。偶尔遇到自己感兴趣的局会亲自上场,只不过并不多罢了。”
“这就是你可以想工作就工作,想休假就休假的理由么。”
吉良不免冷笑一声,回想起自己的工作是那么普通,甚至为了客户的不满意要专门跑半天亲自去道歉,为了显得自身普通而找事加班。每个工作日他都是如此。这让吉良珍惜的平静工作,在眼前这个男人的面前,却成了随心所欲又不值一提的存在。
太过自我了。想要这样说,吉良却觉得开不了口。
“工作能带给我什么?金钱?还是充实感?真抱歉……”
缇缇像在享受自己的床一般肆意倒下,在凌乱的被子与枕头间翻了翻身,餍足的神情让吉良感到紧张。
“我不能靠工作获得那些啦……钱对我而言没什么用,而充实感的话,就必须要靠自己想做的事来获得。”
“那就去做咯。”
“我就在做啊。”
缇缇一脸的理所当然,仿佛在说着这不是废话吗。
“你想做的,就是当别人的仆人、侍从?”
虽然明白这世上有人确实有着这样或那样的怪癖,喜欢给别人打钱的人,喜欢给别人跪下磕头的人,喜欢受他人折磨的人,喜欢控制一切的人……眼前这个怪人,竟然喜欢做免费仆人……
“仅仅是你的而已。而且准确来讲我并不是喜欢做仆人,更多是想要救你。”
他明明还要求自己杀了他。太奇怪了。
“我不会死。”
吉良回以冷漠,不去看他。转身想要出门,因为觉得肚子有点空,不管现在是不是下午三点,都想吃点什么。等再醒来时是新的一天,可在这里的每分每秒,也都是清醒地熬着逃避不掉。
“要去哪里?”
似乎看出他想出门,缇缇慌忙爬起来,语气里带着一丝慌乱。追上前去抓住吉良的胳膊,然而对方依旧不看自己。
“我去吃饭。”
“你不能去!”缇缇大声抗拒。
“凭什么?”
吉良还是第一次,这么毫无遮掩地,对着一个人说话如此冷漠。以前都会顾忌礼貌,对陌生人也客客气气。然而这个叫缇缇的男人总是试图干扰自己的行动,让他无比烦躁。
“你想去哪里,我都会陪你。你做什么,也一定都需要我的帮忙。求求你,不要抗拒我……”
吉良不愿回头看他的脸。那张略带蛊惑姿态的脸,如果写满了恳求,自己可能会有所犹豫。
“但我更希望你不要跟着我,我还会一点英语,也不会轻易走远走丢。你也并不是我的谁,麻烦放开。”
甩动了一下胳膊,将缇缇甩在一旁,吉良一把抓住了门把手。
“噫啊!!!!!!”
突发的疼痛从握住门把手的那一刻爆发。
如同被钢针穿透手掌的痛楚,让吉良心脏骤缩。
他痛苦地嚎叫着,即便松开,也有阵阵余痛让他呼吸颤抖。
“看吧……我说过,你无法离开我。”
缇缇的话语不急不缓地响起。吉良感受着缠绕上灵魂一般的痛苦的同时,回瞪着男人的眼神尤为凶狠。他着实讨厌痛苦,也讨厌这个人。如今怎么看,这莫名的痛都不像与他无关。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强忍着痛苦,吉良握着手腕质问缇缇。原来刚才被自己甩开的男人摔在了地上,缓缓爬起来的人像是受伤了一般,行动极为缓慢。
“你需要我。吉良吉影,你需要我。不要抗拒,如果还妄图擅自行动,痛苦也不会比这次更差。”
跌跌撞撞站起来的缇缇,凑上前来,蹲在吉良的身旁,伸出那被丝绸手套覆上的双手,将斜靠在门口的男人扶起来。
感受着有力的双手,吉良心有余悸。
“我来帮你打开吧!”
说着缇缇轻松握住把手,很普通……地打开了门。将房卡塞进吉良的口袋,一直握着的那只手,再一次被吉良甩开。
缇缇不可察觉地流露出受伤的神色,然而他依旧一声不吭地跟在吉良的身后。走过长长的走廊,搭乘电梯下去,走出大厅,与吉良一同站在了人来人往的街口。
“那边有一家咖啡厅,提供简餐,要去吗?”
“随便。”
只是饿肚子而已,吉良无所谓吃什么。被人掌控然后随波逐流即便再怎么不想要,吉良也没有挑剔的权利。
“那就跟我来吧。哦对了,记得不要自己开门哦!我会全部都帮你包办。”
果然。但是无所谓了。吉良无声点头。随后他便像是仆从一般跟随着。在缇缇握住门把手拉开门之后,吉良随之进入咖啡厅。
“我们、很顺利呢!”
缇缇眼见的情绪高涨起来,相较于在酒店的房间里,此刻的脸上挂起了笑容。然而吉良没功夫管他,趁着缇缇不防备,他猛地扭身撞向咖啡厅的大门!
“呜——啊——!!!”
哀叫爆发出来,门被撞出了一声巨响,然而吉良只觉得半个身体都被穿个稀巴烂!
痛苦与愤恨让他失去行动能力。
刚才也只是手而已,此时的自己却半个身体都痛苦不堪。脸撞到门上所以当场麻痹,肩膀骨折了一样。胳膊与腰部连带着大腿都如同被电刑,这份疼痛几乎让他晕过去。
“好痛……”
这是吉良多年以来最为坦白的一句感叹。他从未如此痛苦过,面对无法抵抗的痛苦所展现的无力感,也让他的意志力遭受到煎熬。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咖啡厅的人通通看过来,有工作人员过来询问,看着倒在地上的吉良试图搀扶他。
“没事没事,大概是不小心撞到门了,他的肩膀刚受过伤。”
缇缇再次跑过来扶起吉良,像上次那样,疼痛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就缓缓消散,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跟工作人员确认身体没事之后,两人才找位置坐下。靠着窗户的小桌在阳光的照耀下恍惚得不真实,吉良眯着眼,打量着那被日光几乎穿透的缇缇,通透白皙的脸颊上,有一抹因为忙碌而染上的红晕。但缇缇没有看过来,他的双眼看着窗外,远方的十字路口处一辆跑车飞驰过来,副驾驶载着的是一只狮子。
原以为自己擅自行动试图逃离,缇缇会再度与自己啰嗦一番。但他眼睛死盯着自己身后的街道,吉良也顺着看了过去。
是中东的富豪吧?喜欢猛兽作伴,不惧怕骇人的犬齿,也不必担忧过浓的动物体味。
“你喜欢狮子?”
缇缇看得认真,吉良只是客套着问了一句就想要吃东西。盛放在盘子中的贝果三明治吉良才要伸手拿起,像是突然受到刺激的缇缇一把抓住那只手。
“别!我来帮你……”
不同于以往。缇缇对自己发出“掌控”指令时,一直游刃有余,可现在的他,却显得六神无主。双眼没有直视着对方,握住的手也颤颤发抖。他感到不安吗?
吉良突然有了兴趣。
“你在害怕?”
吉良用另一只手反握住控制着自己的那支手腕,向前探身的时候,载着狮子的跑车缓缓行驶过来。也正因此,缇缇的颤抖更加明显了。
“有、有一点……”
原来他并不是喜欢狮子,而是惧怕着狮子……
“真像是动物之间的压制呢啊……看你瑟缩的样子像只田鼠一样。”
缇缇没有回答这个冷漠的玩笑,吉良却因见识到这个可恶男人的弱点而感受到一些报复的快意。
“真的怕的话,松开手吧,跑到远离狮子的地方就好。”
说着吉良松开了手,现在只剩下缇缇一只手握住吉良的右手手腕而已。
“我要……对你负责。你一个人是没办法活下去的,肚子饿了的话,我就得喂你吃东西……”
才想起自己的“职责”一般,缇缇强撑着仅剩的冷静拖着椅子挪到吉良的身边,他就隔着手套,抓起三明治来,在朝着男人的嘴巴递过去时,夹在其中的蔬菜甚至暴露着他的颤抖。
“真是不懂你……”
并不清楚自己如果不接受他的喂食会不会饿死或者擅自行动而遭受痛苦,吉良顺从着张嘴咬了过去,面对着落地玻璃窗而坐的缇缇,在几秒钟后,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吉良无意间转过头看去,窗外停的正好是那张扬的豪车以及甩动鬃毛还与店内之人对视的慵懒狮子。
“喔~真是不巧。”
吉良打趣,再回头时缇缇已经害怕得缩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