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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下次不会(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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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凌艺睡意全无,当即决定换鞋出门。天价积分的跌打药很有用,他左脚脚趾细微的骨裂已经长好,只是皮下组织还有些肿胀。
鱼凯凡不太开心地问:“现在去干什么?”
赵凌艺雷厉风行地卷起大衣,戴好毡帽,“走,去看看那具尸体。”
夜深露重,村庄中陷入沉睡,唯独一家亮着灯。赵凌艺去敲门问路,没想到开门的是许大兴。
白天和许大兴匆匆擦肩,对方却对他印象深刻,明显吃惊受怕,不想让他进屋。
赵凌艺也不想强闯,看到屋里抽屉大开,许大兴好像整理东西。
他说明来意,许大兴用复杂的神情看着他,“大晚上不睡觉……放旧庙里了。”
赵凌艺:“谢谢。”
旧庙说是庙宇,其实仅有一间平房,就在路边,前面摆着威武的石狮。村里没人敢沾晦气,只用蛇皮袋简单地收了尸。
无名的白骨就靠着墙角,身上生前的衣服还没有完全腐烂,袖子空荡荡地垂下,上半身看得出形状,下半身的骨头凄凉地散落一地。
许大兴畏缩不前,“……别告诉别人我带你来的啊,先走了!”
害怕也是人之常情。
赵凌艺没管对方,裹紧大衣,踏进祠庙。庙里吊着一顶电灯,光线微弱,他绕过土地神像和香坛,一眼看到死者胸口枪击的痕迹。
难怪老村长怀疑有枪的人。
死人不会说话,但尸体却有最诚实的信息。
赵凌艺蹲下身,没有犹豫,手指穿过衣服破洞摸到白森森的肋骨……白骨上面附着难以洗去的泥巴,这个位置,不好判断是不是致命伤。
他搓了搓弄脏的指腹,还是戴好手套。
看到赵凌艺干脆把蛇皮袋里剩余的白骨也倒出来,鱼恺凡表情空白了一瞬,好像重新认识了他,“……师傅你好勇啊。”
赵凌艺不受干扰,先拿起目标最大的骷髅头。
嗯?
他怀疑自己看错了,骷髅两个空洞的眼睛里怎么爬出来一只巨型黑蚁?
两只。
三只。
一群黑蚁大军突然疯狂朝他的手爬过来!
他毫无防备,松了手,又用另一只手接住差点掉在地上的头盖骨,把它放在地上,“我这是在帮你。”
骷髅好像也在无声地审视他。
寂静中,漏出鱼凯凡的声音,“呜呜,我们回去吧!”
赵凌艺:“别鬼叫……”
“又没人,”鱼凯凡继续呜呜,“我感觉鬼在围观。”
赵凌艺被他说的后脖子一凉,屏住呼吸,发现是真的有东西在背后吹气。针刺的寒意传来,他拿起粗壮的股骨回头,眼神竟有些杀气腾腾,“还来?我要是凶手,不会多此一举!”
说着以理服人的话,却散发出生拆白骨的气势。
“嘶……”
这次鬼连影子都没敢露,只在赵凌艺耳边不停作妖。
鱼恺凡也能听到,瑟瑟发抖,“他是不是不能说话?”
赵凌艺觉得有道理,低头在白骨堆里检查,“帮我找找舌骨。”
鱼凯凡愣了下,“……舌骨是什么?”
赵凌艺头也不抬,呵,这就是自己的规培徒弟,笑道:“是你嘴巴里可以去掉的部分,以后就不用说话了。”
鱼凯凡委屈闭嘴,继续盯着看他刨白骨。
赵凌艺在黑色的泥巴中发现踪迹,拿起来端详,“舌骨大角骨折……死者生前可能练过拳击、遭到车祸,或者颈部受到巨大压力。”
赵凌艺的想法越来越清晰,头顶的白炽灯一闪一闪,从上方照亮他笃定的神情。
“这个人个头在一米七到一米八之间,要制服他,凶手应该是像许大兴那样身体健壮的男人。那间废弃的屋子不适合发生打斗。”
“在某个地方,凶手从后面……”
他还原了勒脖子的动作,“可能死者在挣扎时被枪击中,但他真正的死因应该是窒息。”
鱼恺凡被他说得一愣一愣,张大嘴巴,“是、是这样吗?”
恐吓的“嘶嘶”声停了。
拼好的骷髅头无风自动,滚到一边,像是在肯定。
赵凌艺不打算继续拼了,取下手套,扶了扶差点落枕的脖子,“回去休息。”
天气极端,村里人不出来活动,小路上全是雪。
鱼凯凡飘在赵凌艺身边,看到他手插兜,把脸全部埋进衣领。真神奇,明明刚刚还气场两米八,现在又被冷风吹蔫儿了……
原来赵凌艺非常怕冷。
正想着,鱼凯凡察觉到宁静的祠庙迎来了不速之客。他一个闪身,回到被远远抛在身后的祠庙。
白骨不见了!鬼影蹲在角落,几乎要和墙角的霉斑融为一体。
察觉到他的到来,鬼影汗毛倒数,穿墙而出!
鱼恺凡面无表情地追上,虽落后一个身位,却能死死黏住来去无影的鬼,“刚刚又是血手印,又是黑蚂蚁的,怎么不吓唬偷你骨头的人?”
鬼影尝试摆脱,被悬殊的力量差距所击溃,最后绝望自挂东南枝。
他的怨恨让影子凝结成为实体,血肉模糊的下肢在空中晃晃荡荡。
鱼恺凡指尖弹出一点黑气,没入鬼影体内,嫌弃道:“收拾下好吗?我都要被你吓坏了。”
鬼影脸色铁青,重新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窒息无语,“……”
鱼恺凡摸摸下巴,他想帮助赵凌艺才多此一举,但他突然发现这个鬼还有别的作用。
“帮个忙吧。”
“……”
鱼恺凡带着被自己背摔,又撵着跑了几里地的倒霉鬼,用手指着正在雪中跋涉的赵凌艺,“我师傅身上有面镜子,经过改造,可以通灵。等下你……然后我……”
男鬼不敢不从,“嘶……”
鱼恺凡回到镜中,露出西子捧心的幽怨神情,开始天衣无缝的表演。
“师傅,我、我感觉不太好……”
赵凌艺掏出镜子,看到游丝一般的黑气在侵入镜子世界!
鱼恺凡退无可退,被裹挟其中,看到他立刻欣喜地伸出手,但又无法真的碰触到,表情变得比之前还要恐惧,声音隐隐带着哭腔:“救救我!”
赵凌艺脸上一白,在几个呼吸的短促时间里,鱼恺凡就被黑暗吞没了!
而他什么都做不了!
赵凌艺高举镜子,作势要摔碎它,“给我滚出来!”
男鬼掐着自己的脖子,也发不出解释的声音,非常绝望。
镜子表面迅速浮现一行血字,生怕晚了,“他没事!”
看到这行字,赵凌艺更加生气,目光冰冷地威胁鬼影:“你死过一回,应该不想灰飞烟灭。”
他不是性格极端的人,又动了走特殊支线拿奖励的念头,本来不会有诛杀厉鬼的想法。但要是副本逼他,他也保不齐自己会做什么。
男鬼含泪呈现约定好的画面。
还是那间祠庙,视角很低,似乎是由地面骷髅在注视这一切。
墙根藏着的驼背老人走进来,投来厚重的阴影。是老村长!
赵凌艺脸色微变,往回跑,但他现在去已经来不及了!
镜中,老村长拍拍裤腿上的雪,在白骨前躬身拜了几拜,嘴里不住念叨:“……叔不忍心看你孤零零在这里。放心吧,等见了米婆,就能安息了。”
米婆又是谁?
赵凌艺摇晃镜子,“老东西把你带到哪里去了?”
不是要给他线索吗?一次性把线索都给出来啊!
镜中的影像却散了,重新建构出纯白空间。鱼恺凡背对着镜外的世界,抱着膝盖缩在一角。
赵凌艺深吸一口气,放低声音,“徒弟?”
他喊得很不熟练,尾音带着不宜察觉的颤抖。
鱼恺凡惊慌地转过脸,“师傅!!刚刚发生了什么!”
赵凌艺用食指戳了戳鱼恺凡的圆脸,表情不由得柔和了许多,“没事吧?”
尽管碰不到他,鱼恺凡还是踮起脚往前,“我不知道……刚才没有意识。”
赵凌艺收回手,皱眉,“不能总是好了伤疤就忘了疼。”
鱼恺凡:“师傅?”
赵凌艺:“你不想快点恢复吗?”
鱼恺凡还想贴贴,满不在乎道:“那么难的事情,我想也没用啊。”
赵凌艺忽然有些焦躁,“你就是因为喜欢逃避,所以能力没有进步,被系统逼得一无所有!”
鱼凯凡一眨不眨地盯着赵凌艺的微表情。他不是应该得到更多安慰、关怀吗?为什么这次示弱,赵凌艺看上去竟然有点不耐烦。
鱼恺凡撇着嘴,做出可怜兮兮的表情,“我变成你的麻烦了吗?”
赵凌艺挡住脸,“少装可怜!”
他扭过头,泄气道:“你不怕哪天我狼心狗肺,直接不管你了。”
世人有言,大恩如大仇。
舍命相救并不一定会收获真心,尤其在这样泯灭人性的诡异世界。
为什么要那么信任他!他自己都没有想过会善终!
赵凌艺把镜子放在香坛上,手指焦虑地摩挲衣扣,转身往外走,“干脆就把你丢这里喂鬼。还少了一个麻烦。”
听着气话,鱼恺凡下意识伸出短小的手挽留,“我错了?”
不该去骗的。
冷漠的壳子往往保护柔软的灵魂。
赵凌艺没有烦他,而是在懊恼无法更好地保护他。可他刚刚才知道这样做不好。
鱼恺凡低头看向自己的心口,为什么那里有点奇怪的酸胀,小声道:“下次不会了。”
赵凌艺也只是走出去吹冷风,他深深叹了一口气,低头看向门口的脚印,表情忽然凝固成冰山。
不对。地上怎么只有三组新鲜的脚印?
两组是他的。
那许大兴的呢?许大兴不是回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