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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路迢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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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谷郁就有点莫名的委屈,又在梦里,情绪压抑不住。
“一点儿都不好,没有朋友,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是急匆匆的,压力好大。我觉得很孤独。在临娄,你是我同桌,至少还愿意给我讲题。在全饶……也不是不讲,只是同桌太忙啦。我知道别人没有义务帮我,但是……”
但是她有心理落差。
路迢冷如霜月的脸微微动容,桃花眼潋滟生辉,几番流转:“全饶是个不错的高中。”
“我知道。”谷郁以为他是在劝自己,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只是暂时没办法习惯。”
路迢又道:“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过去陪你。”
“那也不用啦!太麻烦了。”谷郁摆摆手,她完全没思考这种可能性,“我只想知道,如果是你去了个全新的环境,你怎么做啊?怎么调节心态?我现在就觉得很无力,做什么都没心情。”
路迢敛下眉眼,很认真地想象自己到了一个新环境该怎么做。
“也许……按照自己的能力和意愿,以及周边环境的要求,做个时间计划表?”
他有些犹豫。
“不愧是你,自律之王。”
想起当猫的那段时间,谷郁忍不住调侃句。
路迢:“……嗯?”
他顿了顿:“谷郁,你可以想想你的梦想,然后朝着梦想努力,就会有无穷动力。”
谷郁怔住了,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她穿书,或自愿或被迫,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完成系统给的任务。
只是渐渐地感到乏力和无趣,以及如潮水般袭来的强烈的愧疚。她一直刻意压抑这种情绪,希望能把带给别人的伤害降到最低。
说实话,谷盛安排她转学,她内心的感受除了谷盛专制的愤怒,还有一丝轻松。
——不用再面对祁盟了。
甚至有点逃避式的侥幸。
然而,除了清晰明了地认识自己“外来攻略者”的身份,她还觉得自己最近代入“谷大小姐”这个角色越来越深,渐渐地,仿佛融为一体。
她开始变得愤怒,焦躁,憎恶,讨厌这个重组的家庭,讨厌大男子主义的父亲还有背地嚼舌根的继母。
可能是看多了优秀的人,她更恨自己的无能。
她一无所获,学业上是个处处被碾压的渣,一瞬间也从大小姐变成普通人,没有亲人、朋友、同伴,刚转学,还要适应新环境。
生活像一块闷不透风的布,将她从头到尾罩住,压得她没法呼吸。
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唯一的目标就是攻略。
但这样一个自己都看不顺眼的自己,配去打扰别人吗?
“梦想啊,”谷郁缓缓道,“我想变成一个优秀的人,至少在某个方面很优秀。”她说着,自己都觉得难,鼻子一酸,强烈的无力感束缚她的手脚,“我还有机会吗?”
路迢微怔,很认真地肯定她:“有。你才十七岁,还有很长时间。”
谷郁骤然哽咽了下。
梦里的路迢温柔得不像话。
她仗着在梦里,伸手一把揽过路迢的腰,头埋在他的胸膛蹭啊蹭,也没多想他一瞬僵硬的身体。
“迢迢,爱你爱你。暖心小宝贝。”
路迢白净如玉的清俊的脸庞,刹那染上晚霞。
但他到底没推开,他听见怀里的人絮絮叨叨:“我希望你喜欢我,又怕你喜欢我。”
他问:“为什么怕?”
谷郁正待回答,一声接一声的乐曲响彻整个梦境,似连绵起伏的山峦,又似汹涌澎湃的波涛。
青春期的少年,并非是懵懂的孩子,秒懂了这声音的含义。两个人面面相觑,皆从双方眼里看到了羞意和尴尬。
幸好只有声音没有画面,否则路迢铁定会羞得跌出梦境。
只有短短几分钟,就归于平静。
谷郁咳了咳。
路迢侧头看她。
谷郁环顾四周,就是没敢看他。
她挂着傻傻的笑,试图打破寂静,翻过这一页,那连绵起伏的声音又出现了。
路迢这次被推出了梦境。
凌晨两点,谷郁睁开了眼。
便宜的公寓,隔音效果不太好。谷郁离得最远,仍能听见。
谷郁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一夜无梦,等闹钟响了,才惊觉自己已然睡熟,还四仰八叉。
谷盛还在睡,张晓栋走出来做早饭,从孩子饮食这方面来说,她做得无可挑剔。
早餐是一碗煎蛋面和一杯牛奶。
鸡蛋煎得金黄,火候刚好,顶着两个黑眼圈的谷聪一边吃,一边听妈妈在他耳边叮嘱,要好好学习,跟同学好好相处,这些都是将来到社会的人脉。
他惯来是顺从的,这些话也都一一认真应下。
谷郁在这个家里像个外人,沉默不语,吃完饭,背上包,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跟谷聪一同出门。
配个靳叔的那辆车暂时还没卖出去,靳叔暂时就开着那辆车继续接送。
“靳叔你接下来去哪里?”谷郁从后视镜里,看着靳叔眼角的皱纹。
他没有孩子,妻子早逝之后,就一直没有再娶。
“我有些储蓄,到年龄了,就去养老院。”
谷郁说:“也不用去养老院,等我之后找个工作有个稳定的经济来源,我就可以照顾您。”
话一说出口,自己都愣了。
照小说上写的,祁盟会在六月引爆学校,她能不能改变结局都是未知数。更何况,如果她改变了,完成系统的任务,她就该回家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的勇气,为什么突然说出那句话。
靳叔慈祥地笑起来:“谢谢大小姐。”
谷聪也跟着小声嘟囔句:“我……我也可以的,我和姐姐一起照顾您。”
“谢谢小少爷。”
谷家都破产了,只有靳叔还叫着小姐少爷的,仿佛他们仍是无忧无虑的孩子。
谷郁到了学校,浓烈的压迫感迅速缠绕全身。
她坐在位置上,掏出作业,看到未做的数学题,突然想起梦里路迢教她的东西,提笔写下步骤。
等到把数学没做的题都写完了,她这才松了口气,转了转酸痛的手腕。
心里突然有一点点满足感。
她不是小菜鸡、小咸鱼。
她也很聪明的。
有了昨天的铺垫,今天就有点习惯,上课也不那么难熬。
除了傅隐之外,她又认识了新朋友,都是借笔、借卫生纸说过两句话。然后吃饭上厕所的时候,她们拉着她一起去,谷郁渐渐融入全饶。
生活都变得明朗。
放学的时候,她还跟好几个人说再见。
她出了校门,发现靳叔在跟一个女人交谈。
那个女人背对着她,头发长到腰际,微卷,脖子上系着丝巾,穿着黑色连衣裙,身材很好,手上还挎着一个玫瑰色的小包。
他们俩相谈甚欢,女人时不时低下头笑。
靳叔也跟着笑,一抬眼就看见了谷郁,忙挥手叫她过去:“大小姐。”
“咚。”
谷郁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她走的每一步,像飘在云端那般不真切,她死死地盯着那个背影,脚步不急不缓,太快了怕惊吓到那人,太慢了又怕那人离开。
她忐忑不安地站在女人的身后,周围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她的眼里只剩下眼前这个人。
女人转过头,跟她相似的杏眼弯了弯,她的气质极好,浑身上下,知性优雅,又带着有钱人家才能养出来的清贵,正经的天之骄女,除了前夫出轨这个污点,她的人生堪称完美理想。
“小郁。”
她柔和地唤了声,温热的手抚摸她的脸。
谷郁呼吸都要停滞了,有什么东西梗在喉头,让她几乎说不出话。
她压抑自己的情绪,冲破阻碍,叫了声:“妈妈。”
她的妈妈。
很多年都没见过的妈妈,出现在她眼前。
秦仪得体地笑着,应了声。
她从包里取了个东西,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她轻柔地交到谷郁手中。
“小郁长大了,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妈妈怎么突然来了?她怎么来的?谷川一起来了吗?这次来会待多久?
她知不知道谷家破产的事?她要是问起爸爸的事该怎么说?
谷郁想了很多很多,想问的问题很多很多,然而这些东西杂糅在一起,堵在脑中,竟让她一个都问不出来。
她像个不会说话的木偶人,被动地忐忑不安地迎接接下来的一切,带着一点点期待和不安。
秦仪跟靳叔打了招呼,带她去了西餐厅。
“小川早就在那里等着了。”
谷郁有点惊喜:“小川也来了吗?”
一路上,秦仪问起她转学的事,问起谷家破产之后的经济状况,问起她学习情况。最后,从钱包里取出一张银行卡,塞到她手里:“本来跟谷盛约好一人抚养一个长大,尽量别见面,也别有太多牵扯,但现在特殊情况,我也顾不了那么多。卡里有些钱,密码我贴在卡上了,你拿着,别让其他人知道,别亏待自己,吃好穿好。我每个月都会往里面打钱。”
谷郁接过,说了声谢谢,把卡小心翼翼地放进书包夹层。
秦仪笑意加深,牵着她的手进了餐厅。
服务员迎上来带路。
几个转弯之后,在一个靠窗的位置,谷郁迫不及待地见到了一个跟梦里一样,瘦瘦高高的男生。
他打扮得干净清爽,五官尚且稚嫩,脸部轮廓柔和,抬头瞧人的时候,微点了下头,疏离礼貌,十分克制得体。
谷郁落座。
五年不见,虽然谷川的容貌仍是能见以前的影子,但是他的态度是陌生疏离的。
见谷郁的时候,眼神并不似以前的熟络亲昵,只是冷静地打量。
最后叫道:“姐。”
并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只是单纯打个招呼。
打完招呼后,又低着头玩自己的手机。
谷郁的欣喜无处着落,在尴尬地等待中,转化为沮丧惆怅。
她之前还担忧自己的“背叛”可能会让他们失望,现在看来,多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