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重生》卧松云

4、赏梅

　　第四章赏梅

　　武德十四年年假之前，喻国国君大宴群臣，特邀几位重臣携子嗣入宫，共贺佳节。

　　这本是莫大的恩宠。宴席间国君、储君与朝臣把酒言欢，储君与重臣之后相识相厚，自然取的是喻国世世代代君臣相佐，共承大业之意。可是这种场合也极容易被有心之人利用，玩弄些暗中手段。

　　今夜盛宴，太极殿明灯璀璨，彩绣辉煌。国君与太子在正位就座，朝臣座次依序雁翅排开。酒开陈酿，宴绽芙蓉。宫廷乐师新编佳曲，华服舞姬长袖拂风。在国君的引领下，众朝臣放下了平日的庄严，酒席间欢声笑语，一派温馨和睦。

　　在主上面前，即使表面放松，礼仪却是一丝也错不得，话不可多说，也不可少说。众朝臣趁此机会，自然要陪国君多饮几杯，说些吉祥言语。几巡酒下来，天交初鼓。

　　这样外松内紧的宴会只适合大人，象萧漠一样的孩子可以约束自己按照礼仪就座吃饭，不瞌睡，已经算是难得了。开始的时候几个被国君特约前来的孩子都还很讲礼仪地回答国君的问话，乖乖坐在父亲的酒席前，时间长了，便显出些无聊之色。

　　青萝斜坐在大殿正中最高的宫灯上，低头看着下面坐在父亲身边的萧漠，禁不住微笑。

　　萧漠虽然在几个孩子中是最小的，却是最安静的。太尉谭承之子谭麒，已经开始坐不住地东张西望，骠骑将军冯朔的女儿冯芙蓉，都已经在打瞌睡了。只有萧漠，还像个小大人一样坐在那里，不过脸上也露出了疲惫之色。

　　此时，刚满十三岁的太子齐冕起身向国君施礼道：“启奏父王，今夜盛宴，君臣开怀畅饮，不免要到很晚。儿臣有些疲累，可否请父王恩准儿臣去梅园赏梅？”

　　国君微笑，眼波扫过席间，点头道：“寡人与诸位爱卿饮酒怡情之乐，这几个小孩子如此年幼，还难以体会。时将佳节，不要拘泥礼数，就让他们随太子去梅园游玩吧。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太尉谭承笑着看向太子，两人眼波一对，会意道：“陛下天恩，微臣等自然感恩戴德，但只恐犬子年幼，在储君面前有失礼仪。”

　　国君摆手道：“谭爱卿言重了。他们都还小，今日大家只论君臣之情，不论君臣之礼。御花园中的梅园，梅花盛开，寡人前日还去赏玩过，景色甚美。如今多令宫人跟随，多掌灯烛，让他们去尽情游戏罢了。有何不可？”

　　说着，遂命太子带领谭麒、冯芙蓉和萧漠一起去游玩，有十几名宫人手持宫灯，跟随在侧。青萝看到萧崇脸上带了担忧之色，在那里百般叮嘱萧漠，禁不住心下感叹，想不到逍遥自在的神祗，一日重塑神身，也要经历这般小心谨慎。

　　青萝随意坐在花藤缠绕的秋千上，无形浮动在半空中，看着几个孩子跟随在太子身后，向国君行礼，出了大殿，一众宫人簇拥着，向御花园而去。

　　虽然在夜间，但宫中明灯璀璨，照如白昼。看看来到御花园，但见一池清涟，名为横波，为王宫外活水引入，在清冷的冬日十分冷冽，沿岸水流缓慢之处还结着薄冰。跟随着那清寒之气前行，正是梅园所在。只见一带梅林，梅花已然盛开，在池水沿岸，如同红霞绽放，映着夜色灯光，煞是好看。

　　太子齐冕感叹道：“冬日虽然百花凋零，但这梅花，更胜百花齐放的盛景，大家以为如何？”

　　谭麒应道：“太子殿下说得极是。”

　　冯芙蓉回头看看旁边一直不说话的萧漠，好奇道：“这梅花如此好看，你为何不说话？难道不喜欢？”

　　萧漠道：“梅花之美，不仅美在其横斜姿态，更在其傲雪风骨。不与百花为伍，孤标傲世，令人赞赏。”

　　齐冕点头道：“萧漠，听说你出生之时天降异象，今日看你还这样小，这言谈举止，果然与众不同，看起来你果然并非凡品啊。”

　　萧漠常听父母亲说起这天降异象之事，也知道现在有很多人以此为由在坊间散布些不利于父亲的传言。今日听到太子如此说，一时不知如何应对，俗话说言多语失，他只好低了头，一言不发。

　　谭麒看了冯芙蓉一眼，凑近些低语道：“冯妹妹，什么并非凡品，我看他不过就是个书呆子。等一会儿我们给他点颜色看看。”

　　骠骑将军与太尉交往甚密，冯芙蓉与谭麒倒也相熟，不过今日却是第一次看到萧漠，看着他被太子问得一言不发的样子，暗暗发笑。

　　齐冕摆手笑道：“好了，父王方才说过，今日我们只论君臣之情，不计较君臣之礼。此处景色甚美，大家都不要拘礼，随意就好。”

　　几个孩子一起走进梅林，在池边玩赏，虽然有太子在侧，却也不像在大殿中那般拘泥，一个个现出些欢喜之态。

　　青萝看着他们，禁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些小孩子，最长的太子也只有十三岁，最小的萧漠年仅七岁，可是因为都是些高官之后，尤其是身处王宫，一个个没有一点稚子之态，言谈举止如同小大人一般，只在玩耍时还有些儿童态度。尤其是谭麒，小小年纪，眼神动作中还透着心机，看着令人寒心。

　　玩了一会儿，因为太子的态度很随意，另外三个孩子也放开了一些，谭麒开始与冯芙蓉有说有笑。青萝看谭麒与冯芙蓉说话之时，总是时不时冷眼瞟着旁边不甚合群的萧漠，更觉得这孩子心机深沉。

　　只见谭麒与冯芙蓉耳语了几句，冯芙蓉立即笑着答应，两步跳到萧漠面前，双手叉着腰道：“萧漠，你我都是将门之后，你可曾学过些功夫？”

　　萧漠未加思索，立即道：“学过一点，可惜学艺不精。”

　　谭麒在一旁接话道：“冯妹妹你休要信他。我早就听说过萧府少将军五岁习武，进步神速，军中时有传言，说萧漠根骨奇佳，是难得的习武之才。他在这里说自己学艺不精，实在是有所隐瞒。”

　　冯芙蓉听了，脸上显出些气恼之色，双眼盯着萧漠道：“今日梅园太子殿下兴致正浓，我们何不切磋一下，以助殿下雅兴？”

　　萧漠忙摇头道：“在太子殿下面前动武，实属不敬，不如改天吧。”

　　冯芙蓉道：“你是不是不敢？”

　　萧漠虽然一再隐忍，但毕竟是个孩子，而且习武两年，有了些习武之人的豪气，被如此相激，将牙一咬道：“有何不敢，只要殿下允准即可。”

　　太子齐冕听了大笑道：“当然允准。今日梅园景色虽美，可是太过肃静。若是可以看上一场比试，才算得完美。”

　　冯芙蓉立即向着太子抱拳笑道：“多谢殿下!”又转身对萧漠道：“如何？你说我们是比拳脚，还是比兵器？”

　　太子道：“御花园之内，不可携带兵器，你们比试拳脚好了。”

　　冯芙蓉和萧漠再次向太子行礼，谭麒向冯芙蓉使了个眼色，冯芙蓉会意，便在梅林横波塘边拉开了架势，向着萧漠一点手道：“来！”

　　她虽然大萧漠一岁，毕竟是个小姑娘，却举止如此狂妄，就连比武前的行礼都省了。萧漠自恃平时习武常受人夸奖，心中不由愠怒，便在她面前站定，也未抱拳行礼，只是随意道：“请！”

　　青萝不由好笑，两个这么小的孩子，武功也只是初学，但这习武人的傲气，却都丝毫不差。

　　冯芙蓉见萧漠毫不介意之态，分明是没有将她的武功放在眼里，立即高喝一声，双掌一虚一实，垫步纵身，身形前掠，前掌为虚直取萧漠面门，后掌为实暗向胸口。

　　她这一出手虽然因为年纪小力度不足，这出招却一看就是受过名师指点。萧漠不敢粗心，忙将身形一侧，避开第一掌，屈肘向前，冯芙蓉那一记实招被他手臂猛抬向上。萧漠乘势探手扣住她手腕，向旁一带。这一招连消带打，更是丝毫不弱。

　　萧漠和冯芙蓉就在横波塘边拳脚生风，拆招换式，战得有模有样。太子再旁看得开心，哈哈大笑。谭麒站在太子身边，不语观战。

　　正在这时，冯芙蓉的一招擒拿手失利，被萧漠一个反擒拿，手臂被扣，无法动弹。萧漠见胜局已定，便松了手，正要还礼说声“承让”，冯芙蓉突然跳起身来，反手就是一拳。

　　萧漠自以为一战结束，猝不及防，被这一拳结结实实打在肩上，身形失去控制，刹不住脚步，后退到谭麒身边。

　　谭麒好似受了些惊吓，竟大叫一声，向旁边一闪，暗中伸手猛拽萧漠的腰带。萧漠身子一偏，从横波塘边一头栽了下去，只听“哗啦啦”水声爆响，硕大的水花闪过，冰水四溅，萧漠摔入了寒冷刺骨的横波塘。

　　冯芙蓉见状，目瞪口呆。

　　太子看看谭麒，眼中也有些惊慌闪过。

　　跟随而来的众宫人立即大乱，纷纷涌上前来，几个水性好的宫人忙着下水打捞。

　　这样冷的天气，池水寒冷异常，就算是水性再好的人也不免冻僵，更何况一个那么小的孩子。

　　太子齐冕心中有些打鼓。方才谭麒的动作很明显，冯芙蓉也许也看在了眼里。若是真的闹出人命，有些不好收场，只能大喊着催促宫人打捞。

　　早有人报知国君，国君很快带着诸臣赶来，萧崇顾不得许多，快步冲上来，来不及说话，也纵身跳进了冰冷的池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