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一辈子》澈海

6、浮生梦一场

　　六、浮生梦一场
　　接到李赫在出事的消息时，李东海正在片场开工。

　　意识完全脱离身体，那一刻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只是近乎麻木的用力推开人群，哆哆嗦嗦地从裤子口袋里掏出车钥匙，发动，加油，打方向盘。车子就像离弦的箭一样一去不回头。

　　李东海死死握紧方向盘，双目没有焦距的死死盯着前方某一点。风从敞开的车窗吹入，席卷着李东海半长凌乱的发，他下意识的在副驾驶座前的暗箱里摸摸，上次李赫在丢了抽剩的半包烟在里面。那会自己还抱怨他总在车里抽烟把车子弄得和大烟窟一样。

　　红灯警醒的亮在眼前。李东海趁这个时间想给自己点上一根烟，找了半天才找到李赫在偷偷掖在坐垫底下的打火机。王八蛋，李东海暗骂，又低低笑出声来。

　　叼着烟盲目的看着窗外，眼前醒目的红色也逐渐远去。连世界也仿佛寂静了一般，李东海像那支烟蒂一样燃烧怠尽。

　　直到交警严肃的敲着李东海车门的时候李东海才回过神来。李东海还是找不回意识，只怔怔的看着交警向自己敬礼，同志，你影响交通了。

　　李东海啊了一声，张着嘴巴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动作。

　　交警皱皱眉，耐心解释道，同志，绿灯了，你堵在这已经严重影响交通了。

　　李东海点点头，望向交警时神色竟有一丝企求，那个，你知道人民医院怎么走吗？

　　交警愣了愣，语气不自觉柔和下来，同志，人民医院下个路口右转，请小心驾驶。

　　李东海似乎连谢谢也忘记说，只是像一个发条木偶一样呆愣愣的重新发动车子。人民医院右转他怎么会不知道，以往他有个什么小病小痛李赫在一定要押着他去医院详细检查三四遍才肯罢休。

　　李赫在，你不要有事，你不要死。你死了，我怎么办？

　　李东海一下子好象忘记了呼吸，那是每喘息一下都会疼痛的伤患，李东海委屈得想哭，李赫在，我们明明说好一辈子的。

　　还没有告诉你其实早就知道你把私房钱藏在衣柜左下角第三个抽屉的第二条牛仔裤里，一直没拆穿是打算等你攒到一百块的时候剥削走去买狗粮；

　　还没有告诉你厨房的油又吃完了盐只剩下五分之一连鸡精都只剩个袋子了，虽然厨房是你的天下但作为家里的一份子我也是要关心这些的啊；

　　还没有告诉你上次一起看电视的时候你看中的电动刮胡刀其实我偷偷买下来了，打算哪天按照惯例凶巴巴的丢给你再从你那里骗一份礼物；

　　还没有告诉你上礼拜妈打电话又问到这里冷不冷，妈说她给我们打了两件毛衣回头给邮来还说你要是不喜欢银灰色的那件就抢走我的宝蓝色的；

　　还没有告诉你原来我早就不满足一辈子了，我想永永远远和你在一起，哪怕死掉，也要在一起。

　　没有李赫在的家会是什么样子的呢？只剩李东海一个人住在里面，没有人叫李东海起床，没有人给李东海煮饭，没有人和吧嗒打架逗李东海笑，没有人会把李东海圈进怀里陪他看电视陪他吃红豆味的可可甜心。没有人会像李赫在那样爱着李东海。

　　没有李赫在的李东海没有样子。

　　李东海几乎攒足了全身的力气才把车停好，跌跌撞撞的跑进人潮拥挤的医院，却不知该去哪，该向谁打听。李东海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忽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原来这个世界真的很热闹，原来它不会在乎谁从这里消失，去到何方。

　　一个白大褂从李东海身边走过，李东海赶紧抓住他的袖子，战战兢兢的问大夫，大夫，有没有一个叫李赫在的人，他在哪里，是手术室还是住院部？！大夫你们。。。你们医院的太平间在哪里。。。。。。

　　大夫挺奇怪的看着李东海，说嘿你介小伙子是巴望人死还是人活啊？！然后转头问询问处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的护士，小李！有叫李赫在的病人嘛！死人有嘛！

　　小护士吓了一跳，赶紧翻翻记录本说没有啊！太平间记录不在我介。

　　李东海听见死人两个字只觉得眼前一黑就要晕过去，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咋呼的声音，东海你来了，赶紧的赶紧的，李赫在不行了！

　　来人是李赫在学校里的音乐老师，不过彼时李东海也没有哪个工夫去想他到底叫什么名字，只是听到他宣判李赫在死刑的时候忘记了所有他应该做的事，比如哭，比如叫，比如声嘶力竭的摔东西、撒泼打滚，总之不是像现在这样被人牵着在医院里狂奔，心却像死了一样。

　　然后李东海听见从医院的长廊里传来一阵阵熟悉的憨厚笑声，那声音就像是给将渴死的人一杯甘霖，给将饿死的人一块面包。李东海一把推开前面正拉着他跑如今却挡路的某人，怔怔的站在走廊这头看那头的李赫在坐在医院的长凳上，带着一如既往的傻笑和眼前两个学生状的人说着什么话。

　　明明没事，明明没有不行了。。。。。。李东海松了一口气，却觉得腿一软，险险就要倒下的时候还好被音乐老师扶住了。

　　李赫在感应到什么似的朝这边看过来，大吃一惊，他赶忙奔过来搂住面色苍白的李东海，也不管姿势暧不暧昧了，东海东海，你怎么了你怎么来了？

　　音乐老师在李东海身后替李东海答道，他能不来嘛你受伤了别指望我送你回家！

　　李东海一惊，你受伤了？

　　李赫在不好意思的笑笑，没事没事，不要紧的。

　　音乐老师又插话，什么不要紧，万一内伤怎么办？！接着开始絮絮叨叨的讲起李赫在的受伤原因，李赫在今天上体育课的时候发现少了两个学生，向学生询问得知那两个似乎是学了学校的“边陲重地”，所谓“重地”自然是平时学生们私下打架的地方。李赫在一听这还了得，赶紧奔赴前线，顺便拉上正巧路过的音乐老师金钟云也就是我，我们两个赶到那里才发现打的那叫一个天昏地暗，赫在上前想把那俩学生拉开，谁知道那两个臭小子生猛至极左一记天马流星拳右一记佛山无影脚，赫在就这么因公负伤。我当机立断的送他来医院就怕他有个三长两短，顺便还可以让赫在言传身教用他作为一个教师的光辉形象告诉学生打架是不对的行为。

　　李东海算是听明白了，看着兴致高昂的金钟云冷眼道，是你打电话告诉我李赫在出事了？

　　是出事了啊，我说东海你赶快过来李赫在出事了在人民医院你赶紧过来，我没说错啊！金钟云一脸正直。

　　好吧，李东海承认关心则乱。他深吸一口气，你刚刚又说李赫在不行了？

　　是不行了啊！我们急忙过来谁都没带钱，刚刚护士小姐都过来催三次白眼都翻了好几百个了，你再不过来李赫在真不行得被人送进太平间。。。。。。

　　好了好了。李东海慌忙阻止，揉揉发痛的眉心耐着性子去给李赫在交钱了。金钟云啧啧称赞，说你这朋友真不错。李赫在瞪他，有些担心的看着李东海虚浮的脚步和仓皇的背影。

　　好不容易办好出院手续，李赫在还不放心的嘱咐那两个已经鼻青脸肿的学生以后不要打架，两个学生听得一愣一愣的，衬着他们惨不忍睹的脸更颇具喜感。李东海实在看不下去李赫在好好先生的教育模式，他扒拉开李赫在，颇有气势的扫了那俩学生一眼，瞬间气温下降了好几度。

　　你们俩，高三了？

　　两个学生本来还酷酷帅帅的高昂着头，却被李东海的气势吓得不自觉的点点头。

　　想打架就找棵树练着去，压力大了泡吧抽烟喝酒**也随便，别光挑在学校惹是生非，穿着校服就干点学生事，别对不起你们爹妈。

　　说完撂下帮李赫在请病假就带着李赫在上车回家，剩下已经被冻成冰块的学生和临危不乱处变不惊的金钟云。金钟云眯着眼睛看着李东海离去的背影，一个劲的念叨好犀利好犀利。

　　李东海面无表情的把李赫在送上车，凶神恶煞的甩上门以后就点火开车。李赫在想说话又被他瞪回去，只好委委屈屈的缩在座位里扑闪着小眼睛。

　　一路无言。回到家以后李东海也没理会李赫在，径自走到阳台，看着远处川流不息的车流和楼下繁华的小区。李东海只是怔怔的看着，也不说话。

　　李赫在默默靠近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李东海忽然开口，李赫在，你是不是觉得，如果今天你死了，我会马上随你而去？是开煤气自杀呢？还是从这里跳下去？

　　李赫在吓了一跳，摇摇头说我没有这么觉得，也永远不会这么觉得。

　　李东海的声音轻轻的颤抖着，带着强烈的控诉，你是不是以为我没了你就活不下去了？！哈，我告诉你李赫在，你别以为死了就一了百了，你要是死了，我就马上找个女人结婚，然后和她生十几二十个小孩，我会带着他们到你的墓前唱歌跳舞甚至踢足球比赛！我会对着我老婆笑，在你面前亲她宠她，我会告诉你我李东海不是没你李赫在不行！你死啊！有本事你就死啊！你敢死试试看！

　　我不敢，我不敢。李赫在轻轻柔柔的把李东海抱进怀里，低声笑道，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因为吃醋而复活的。那时候就被科学家抓去当科学怪人研究，说不定还会变成超人呢！

　　李东海却没笑，只紧紧抓着李赫在后背的衣服，说话间已然带上哭腔，李赫在，你敢丢下我一个人试试！你试试！我才不会舍不得你！你敢丢下我一个人试试！

　　小小的抽泣变成号啕大哭，李东海的哭声响彻了整个屋子，竟是那么悲绝无助，这一天的担惊受怕都发泄出来了，焦急、不安，在看到他平安无事的那一刻通通变成委屈。哭，到底是遗忘伤害的最好方法。

　　李赫在还是紧紧抱住他，轻轻拍打他的后背，柔柔的在他耳边安抚道，东海，我们要一辈子的，一辈子的。

　　李东海孩子似的哭到打噎，听着李赫在的话泄愤的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李赫在嗷呜一声尖叫，李东海搂着他的脖子吃吃的笑起来。

　　李赫在，我们要一辈子的，一辈子的。

　　好不容易哭累了，李东海抹抹鼻涕眼泪说你伤哪了，给我看看。

　　李赫在一下子红了张脸，别别扭扭的推辞说没事没事真没事。

　　李东海一看他的反应心想这还了得，吼了一声李赫在就吓得李赫在赶紧乖乖的撸起袖子，李东海赶紧凑上去看。

　　半晌过去。

　　李赫在，你到底伤哪儿了啊？

　　李赫在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指了指小臂上一条长10CM的红印子说，这儿。

　　李东海张大了嘴巴，回不过神来。

　　李赫在挺尴尬的说其实当时的情况没有钟云说的那么严重啦，只是我想上去劝驾，不小心踩到一块石头滑了一跤，然后手臂就被石头划了一道口子，钟云非要送我去医院，我。。。。呵呵，不过，那两个臭小子也知错了嘛！*^_^*

　　李东海咬牙切齿，就因为这道印子，我给你交了三百块钱还买回一大堆根本没用的药！

　　李赫在直觉大祸临头，东海啊。。。>_<

　　三秒后XX小区某栋楼的十三层传来震天动地的狮吼，李赫在！今天晚上以前把这些药全吃掉！不然不许上床！！！！！！

　　社区居委会大娘路过恰巧听到，抬起头默然的望了望，叹气道，现在的年轻人，夜生活也太丰富了！唉。。。。。。作孽哦！

　　唉。。。。。。作孽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