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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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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晴爽晨起的生物钟是六点,起身下床,看见隋歆已经穿戴整齐,在收拾行李,忍不住问一句:“歆姐,睡得不好?起这么早?”
隋歆拉上行李箱拉链,平静地说:“有点认床,洗漱吧,一会儿去吃早饭。”
出旅馆,离不远有一家小吃店开着门,门外油锅里的油条黄灿灿的,诱引俞晴爽食欲大开,直接坐到门口的小桌前,高声点餐:“老板,两碗豆浆,四根油条,两个卤鸡蛋。”
隋歆在对面坐下:“你也不瞧瞧有什么就点。”
“豆浆油条是生生世世的绝配,不会有它无它的,至于卤鸡蛋,所有早餐店的镇店之宝,有正常,没有才奇怪了。”
店内走出来一位大姐,托盘上搁两碗豆浆,另有一个小碗装着卤鸡蛋,往桌上摆放的时候,笑着说:“小姑娘蛮机灵的,还有小笼包和粉面,要不要来点儿?”
俞晴爽拿起卤鸡蛋剥皮,挑挑眉,回:“人不能太贪心,吃东西更是要克制,吃不着才会想着下次呀。”
大姐又将盛油条的盘子端来,苦口婆心地唠叨:“吃饭哪有贪心不贪心的,吃饱最重要,你们这些小姑娘为了保持身材,就是不让自己吃饱。”
俞晴爽塞了满嘴卤鸡蛋,含糊地嚷:“好吧好吧,再来四个小笼包。”
大姐心满意足地添上小笼包,顺便送一碟自制咸菜,神态颇为自信:“不是我吹牛,保证吃了这回想下回。”
隋歆取一根油条沾沾豆浆,味道确实有一种久违的美好,望一眼吃的没心没肺的俞晴爽,彻底不显一丝一毫梦中哭泣的哀伤。
吃完早饭,询问店主临崖山的方向和路程,不远不近,山路算不上崎岖,只是路段狭窄,机动车上山不便。
可以选择步行,不到一小时脚程,也可以雇用电动三轮车,更快捷些,可时间还早,出活的三轮车难见踪影。
一合计,不耐再等,两人决定步行前往。
到山脚下,发现山路确实狭窄,仅供三人通过,好在是水泥路,路两旁树木成荫,徐徐清风,空气不错。
隋歆平时疏于锻炼,拖拉个行李箱,走十几分钟,开始气喘。
俞晴爽神清气爽,笑观隋歆的颓势,打趣地说:“歆姐,老年晨练团可都比你气势逼人啊,咱不能一开场就露了怯呀。”
隋歆叹气,脚步不停,无奈回应:“以后是得多走动走动。”
俞晴爽不催促,举着手机拍一下山林,再找角度自拍两张,随后跟上隋歆的节奏。
“歆姐,听你的口音,是京城人吧。”
“嗯。”
“你要见的朋友-----很重要?”
“为什么这么问?”隋歆调适呼吸,希望缓解胸口的滞闷感。
“不是有一种说法,京城太大,若不是真心想见面,即使在一个城市,说不见也就不见了。这儿离京城不近,你来见他,应该是重要的朋友。”说到后面,俞晴爽的语气已然趋于肯定。
坡路陡斜,隋歆拖拽箱子感觉吃力,改为推行,还不顺手,只好维持手拉姿势,继续往上迈步,敷衍道:“有假期,出来放松一下,顺便看看朋友而已。”
俞晴爽理一理背包肩带,把手机放进裤子口袋,晃过去握住一侧行李箱杆,减轻隋歆的负担,不经意地说:“是挺顺便的,拖个日默瓦的箱子,上山下山的,不如背包方便,还毁箱子。”
有人帮忙,隋歆顿感轻松许多,解释一句:“不常旅行,平时出差用惯了,没多想。”
“歆姐,我就是-----有点好奇,这儿真不是什么知名景点,穷乡僻壤的,看你的样子,大城市精英范儿,怎么会有朋友在这儿?”俞晴爽说完,赶紧又追一句:“就是忍不住问问,不用正经搭理我。”
“这个朋友很多年没消息,知道他在这儿,来看看。”
俞晴爽浪漫小心思一转,别是老情人久别重逢啊!抑制不住小兴奋,有心接着八卦,但见隋歆眼眉低垂,神情不至于严肃,透着淡然疏离。
俞晴爽不禁一愣,随即意会,旅途中结识的陌生人,一时的熟络,不等于可以触及隐私,交浅言深,难免尴尬,于是收敛好奇,静默赶路。
春夏之交,雨水说来就来,豆大的雨滴毫无预兆落下来,两人眼神相对,默契地拉着箱子,避至路旁树荫下。
“唉,忘了带雨伞。”俞晴爽手指拨一拨头顶的雨水,不甚懊恼。
隋歆懒得开箱取伞,抹一把手臂上的水迹,说:“估计下不久,等等吧。”
树荫茂密,依然遮不住雨水淅淅沥沥滑落,不一会儿,两人头上、身上渐渐湿润。
俞晴爽随遇而安的个性,既已淋湿了,在意也无济于事,不纠结,有点遗憾地絮叨:“可惜没订到民宿的房间,要不然可以打电话让人来接的。”
“民宿?是山顶的临崖居吗?”
“对呀,提前半个月订已经没房了。”
“没订到房间,你还是来了?”
“碰碰运气喽。”
隋歆感叹:“还是年轻人随心所欲啊。”
“歆姐,听这意思,你订到房间了?”
“提前三个月订的。”
俞晴爽愕然:“不做攻略,不做旅行准备,还以为你真的就是顺便一行,三个月前就订了房间,那应该是早就做好计划了。”
三个月前,当得知消失多年的秦鋈在临崖山,那一刻隋歆毫不迟疑让希希帮忙预订住宿,可能行事过于突兀,以至于希希讶异地直问,你跟秦鋈很熟?
隋歆无法对任何人说明,秦鋈对于她而言,几乎同陌生人无异,八年前一面之缘,之后并无私交。
五年前认识秦豫,辗转知道他与秦鋈是同宗兄弟,不算亲近,平常来往甚少,也未有见面的时机。
而三年前那个夜晚,特殊经历,让隋歆对秦鋈印象极致深刻,可依照秦鋈当时的状态,真的不一定会记得有隋歆这个人存在。
三年时间,一千多个日夜,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隋歆从未忘记,却也不曾对秦鋈有所挂念,仅仅是一个认识的人罢了。
当无意间知晓秦鋈的下落,隋歆脑海闪过唯一的念头是:去看看他,如此而已。
“歆姐,这雨看样子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你订了房,就是客人,理应享受他们的接客服务,要不------打个电话问问。”俞晴爽试探地劝说。
隋歆两手沾湿雨水,随意往衣服上蹭蹭,拿出手机,拨出临崖居的电话,对方很快接听,获知她们避雨困在路上,答应尽快安排人手来接。
俞晴爽瞅一眼她,收回视线,少时又朝向她,转弯抹角地说:“歆姐,我知道咱们不熟,有些话不该问,可我真的-------。”
“问吧。”
“你要看的朋友-----是以前的男朋友吗?”
“不是。”
“可是------,其他人来这儿为了娑婆界,情有可原,好理解。你对这儿一无所知,也没什么兴趣,专门为了一个人而来,如果不是------,只是普通朋友的话,我理解不了。”俞晴爽年轻,受思维局限,易入困惑。
“跟他的关系很简单,我们见过,不熟,我来的目的也很简单,多年不见,想知道他好不好,没有其他更复杂的情感,就是这样。”
俞晴爽甩甩头,脸颊的雨水像泪痕晕染,茫然微笑:“一个女人千里迢迢来看一个男人,无关爱情,无关思念,关心安危,听起来------怎么有一种另类的感动呢。”
“另类的感动------。”隋歆觉得也许三十岁是个坎,跟二十岁的年轻人之间产生代沟是正常的。
雨声里夹杂一些其他响动,两人循声望去,坡路上一辆载客的电动三轮车不急不缓地开下来,到离她们最近的路边,狭小驾驶室里的司机将三轮车调转,车头朝着上坡方向,停稳后,司机推门下来,走向她们。
隋歆未曾刻意预见碰到秦鋈的场景,偶尔掠过脑海的画面,有时远远地看见他,他并没有看见她;有时两人相对而行,擦肩而过;有时她看着他,他看着她,然后如同所有相互陌生的人一样,各自离开。
秦鋈穿一件灰白色的长袖粗布衬衣,衬衣下摆扎进褐色的卡其裤里,脚踩一双与裤子颜色相近的短靴,不理会雨水,在她们面前两步远停住,客气有礼地询问:“请问哪位是隋小姐?”
“我是,你好。”隋歆庆幸自己的情绪平复能力,超常发挥。
“你好,临崖居的巫老板让我来接你们。”
“谢谢。”
“请先上车,行李要绑在车顶,很快。”秦鋈人高腿长,提起行李箱,返回车前,将箱子放置在车顶,盖上防雨布,迅速用粗绳捆实,动作流畅自如。
车厢逼仄,俞晴爽双手怀抱背包,稍稍挪开一点距离,效果不明显,两人依旧连体婴一般靠近。
俞晴爽掩不住小激动,贴在隋歆耳边,压低嗓音:“这个大叔估计35+,看他那一头灰不灰白不白的头发,可是怎么这么有型呢!这身高、这身材,这架势,跟欲望号街车的马龙-白兰度有一比呀!啊-----大叔控表示忍不了!”
隋歆瞧着她眼眸闪烁毫不掩饰地爱慕,不禁失笑,如今的年轻女孩表达情感直接、干脆,让人瞠目,也让人羡慕。
“歆姐,你也太淡定了吧,好歹给个反应嘛!”没等来预期的互动,俞晴爽不满地小声抗议。
隋歆耸耸肩,无奈的很:“什么反应你会比较满意?”
“帅不帅呀?像不像马龙白兰度呀?”
“马龙白兰度的电影只看过‘超人’,他是超人的父亲。”
“啊-----那云中漫步的基努李维斯看过没?”
“看过黑客帝国,尼奥是帅的。”
俞晴爽一副被打败的表情:“你这看的都是什么电影呀?”
“科幻类型多一点,要是有惊悚恐怖元素更好。”隋歆淡定表明自我爱好。
不等俞晴爽再开口,秦鋈拉门上车启动,一气呵成,自有一种潇洒不羁的姿态。
雨天路滑,上坡难度大,秦鋈不急不躁,平稳驾驶。
俞晴爽不放过近距离聊天的机会:“大哥,你是专门负责接送客人的?”
“不是。”秦鋈背对她们,嗓音比刚才略显低沉。
“那怎么是你来接呢?”
不知是否话题太无聊,秦鋈静默的时间有点长,就在她们以为得不到回应的时候,听见他说:“接客人的车出去了,我帮个忙。”
上坡的路越来越窄,有一小段仅够三轮车通过,再往前,左边应该是山林的地方,出现一大片平地,豁然开朗,犹如穿过黑洞,进入另一个空间。
“神奇呀!桃花源吗?”俞晴爽兴奋不已:“歆姐,快看,那边的巨石就是娑婆界!”
三轮车经过一段平路,再次向上爬坡,隋歆侧身往斜后方望,平地视线可及的尽头,一座巨大的墨色石头矗立着,娑婆界三个赤红大字清晰地刻在石上。
巨石附近,悬崖边缘,遍地鲜花盛开,姹紫嫣红。
“大哥,娑婆界那边是什么花,真漂亮!”俞晴爽不明必问。
“死不了。”秦鋈平淡无奇地回答。
隋歆不曾与秦鋈深交,却笃信他不是信口开河之人,悬崖边繁密的花丛,仿佛一道屏障,呈现阻挡之意,阻挡的------是死亡吗?
“啊?什么鬼!是花名吗?”俞晴爽叫嚷起来。
秦鋈补充道:“别名很多,太阳花、半枝莲、金丝杜鹃。”
俞晴爽撇嘴嘀咕:“别名都挺好听的,干嘛非说死不了。”
雨势渐弱,三轮车行至山顶,前方可见一栋三层木结构建筑,门楣木匾“临崖居”。
秦鋈在台阶前空地停稳车,下来卸了行李,提在手上,说一声:“到了,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