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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归隐篇】第二回 渭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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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隐篇】
第二回渭水
天色黑下来的时候,戴绫罗与绣笛正行至半道,见不远处有客栈炊烟,便快马加鞭,入了这渭水客栈。
客栈外墙黄不拉叽的,里头小得可以。马厩就四个马位,栅栏又浅又窄,白马在里头四腿不得伸展,难过极了。
“别踢啦,姐姐我比你倒霉百倍呢。”戴绫罗一面在客栈的马厩拴马,一面道,又转过身来,对秀笛道, “话说回来,你究竟多大啊?直心眼儿地叫人姐姐,不吃亏?”
“我十九了,定比姐姐你小啊!”
戴绫罗抿起嘴,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反省自己看着显老。
“姐姐多大了?”绣笛把她的包袱从马背上扛下来,问。
“十五。”戴绫罗刚语罢,实在憋不住,“咯咯”声响彻马厩。
“……”绣笛无语,“那我不叫你姐姐成了。”
戴绫罗笑了好一会儿,最后整个人都快顺着栅栏倒下去了,才站定。她挑起一根眉,细细打量绣笛,她无论体格和气质看起来都小自己几岁,越看越觉着她正值豆蔻,自己倒愈来愈像集市上的老妪一辈。
她要是有十七,自己估摸着得有方惠那个年龄了吧?
想到方惠,她还催着自己早点回去,要是以为自己去哪厮混了,报上衙门也指不定。
“这位姐姐,我们还是快进去吧。明日得早起赶路,我娘盼着我早点回去呢,我怕她以为我去山里充绿林了。”
绣笛答应一声,抱着包袱随戴绫罗出了马厩。
荒山野岭之地,客栈收费极昂,即便戴绫罗与绣笛合住一间房,还是得花掉不少盘缠。
“抢钱啊。”戴绫罗不情不愿地掏银子出来,小声嘀咕道。
伙计见她们只要一间房,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却也笑盈盈地接了钱,领戴绫罗与绣笛上了二楼,解了一间房的锁:“二位里边儿请。”
两人入了房,先是吃了客栈送来的饭食,再晚些时候,绣笛对戴绫罗道:“姐姐睡塌,我睡地上吧。”
“是妹妹。”
戴绫罗纠正,随后连忙摆手。她这样整天在茶楼市井混的躺地上不怕,换了绣笛,定要觉得硌得慌,对药铺也不好交代。
“你睡塌,我地上,不打紧。”戴绫罗说着便取下行囊,“我去问那伙计再拿床被子,很快便回。”
“那我先睡了。”绣笛打哈欠道。
等抱了绒褥子上楼,轻轻叩门却无人应,绣笛早已睡着。戴绫罗小心拉起门环往里推,不想吵醒绣笛。
跨过门槛的时候,她却差点一脚摔在地上。
她被一沓卷起来的药谱绊了一跤,扶着门板稳住身子,看到绣笛不知什么时候在地上摔了个屁股墩儿,整个人像被吓得半死,包袱也掉到了地上,药纲和草药匣子也全都散落。
“哎呦。”戴绫罗过去拉起绣笛,“姐姐你快起来。”
她拽着绣笛的肩膀将她带了起来,刚要把绣笛放到床上,绣笛又哆嗦起来,怎么都不肯挪动,只是对戴绫罗道:“床。”
“啊?床怎么啦?你先上床坐着去,别摔坏了。”
戴绫罗语罢就要去伸手扒拉榻上的被褥,待往床上一瞄,戴绫罗则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被子被掀开了一角,下面躺着个人。
戴绫罗一个激灵,连忙把被褥全部掀起。那人从相貌来看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子,衣着齐整,双臂放于身体两侧,闭着眼睛躺在那儿,脸色病态地白,模样体态叫人糁得慌。
“不可能是睡着的吧,何况躺在整床被褥下面。”戴绫罗道。
她壮起胆子,将手指放在那女子的鼻翼下,看看是否还活着。
“还有气儿。”戴绫罗转身对绣笛道,“姐姐知道她怎么了么?”
绣笛刚被吓了一通,这会儿心跳个不停,讲话都颤颤微微的:“好……好像是……中……中毒了。”
戴绫罗眉皱了起来,片刻,道:“我先去叫个伙计上来?”
绣笛点点头,靠在墙边大口喘气儿。
戴绫罗原本只想带先前接待他们的那个伙计上来,谁知事情越闹越大,别的房的客人也都来了看热闹。
郊野的小客栈人本就不多,这下大都聚集在了她们俩的房门前,挤破头了要往里看。
人一多,戴绫罗绣笛她们也不便言语,便沉默着。好几个房客见没劲儿,也都回了房,最后客栈老板娘循声而来;只剩几个实在闲得慌的,非得扒在门口,戴绫罗只好任他们去。
“这个人……怎么回事儿?”戴绫罗问那个伙计。
“这……我也不知道啊……”那个伙计显然也被吓懵了,一时间结巴道。
“姐姐能否把一把脉,看看行囊中有无对症之草药?”
绣笛道:“我……对把脉不在行,只能粗略察看一二。”
说着走到那个女子边上,因为害怕犹豫了片刻,终于将二指搭上她的手腕。
半晌,绣笛的声音轻轻响起:“我孤陋寡闻,从未见过这种毒。但毒性不强,中毒者性命尚保。”
戴绫罗闻言冲老板娘道:“你们明日一早赶紧从附近镇子上找个老郎中来。另外帮我和这位姑娘换间房。”
伙计连忙说好,亲自帮二人整理了被褥抱到了新房,老板娘赔了好几声道歉,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嗳你们这客栈怎么这么不吉利啊?!夜半见这种事情,保不齐把人生生吓死啦!”一个身量矮小声音尖细的男人道。
“你这么一说,我房里会不会也有啊?”廊道里的人又渐渐聚了回来,房客七嘴八舌无休。
“各位客官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老板娘拉大嗓门儿安抚道,“我这客栈向来名声不错,不然也没法儿在这荒山野岭开这么久。还请各位别慌,我这客栈可正气着呢。”
说到最后她似乎自己也有点儿心虚,但还是把一句说完了。
老板娘说了跟没说差不多,愈发多的房客执意认为自己房里也会有一个晕倒的人,都要拉伙计去检查,还是戴绫罗和绣笛入了房把房门拉上了,说是要整理物品,房客才慢慢散了。
“啧,今天撞了什么邪门儿的运气,客栈里看到这个。”
“是啊,晦气死了。”
“你别老说死不死的行不行?咱明儿就换地儿住。”
门外看热闹的房客碎着嘴也都走远了,戴绫罗强行按捺住破口大骂的冲动。
“倒霉透顶了。”她心道,在地上铺了被子倒头就想睡,鼓噪的蛙声一片。
“……绫罗。”绣笛在床上坐着,叫了戴绫罗一声。戴绫罗艰难地翻了个身,困倦道:“姐姐有事儿快说,我……困死了。”
“那个女子中的毒虽不是剧毒,毒性却有分起承转合,非一人一时可得。”
戴绫罗顿时睡意全无,坐起身子来,拿褥子裹在身上:“你说……是有人刻意为之?”
“……是。”绣笛道,“我方才把脉时发现其手里攥了一个小瓶,就私心拿了过来,闻起来像是药类的东西。”
绣笛说着回身掏出一个小瓶子,递给戴绫罗,戴绫罗先端详了片刻,陶瓷瓶,没什么稀奇。又凑到鼻子前闻了闻。这一嗅,嗅出不对劲来。
“绣笛姐姐?”戴绫罗将那瓶子重新塞上,开口,
“那瓶子里的东西,正是颐泉之水。”
“颐泉……不就是此行目的么?”绣笛喃喃,“我能否冒犯一句,你当初为何会依这颐泉治病?”
此时的戴绫罗毫无平时玩世不恭之神色,道:“我天生患怪病,自己却不知道是什么病。我娘……从前为了帮我治病,找过各色各样的人。”
“曾经有个半仙告诉我娘,说茶楼不远处药铺有个郎中能治各种怪病,我娘就找了刘郎中,开了颐泉的方子,我自此以后就再未发作。”
她沉默半晌,又道:“莫非……泉水既可入药,也可用作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