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盈》延安

3、第 3 章

　　山间的清晨，空气中带着一丝寂寥的清冷。阿袖踏着晨曦，推门而入，将阿盈从浅眠中惊醒。阿袖见阿盈醒了，笑嘻嘻地凑了过来，道：“阿盈阿盈，昨晚的太阳宫热闹极了，好玩极了，好多漂亮的男孩子，今夜那里还有更加盛大的宴会，你也随我一起去吧……”
　　阿盈见阿袖满脸兴奋，忙瞟了一眼还在沉睡的小满，发觉小满并未惊醒，便拉着阿袖走出了房间。屋外，从太阳宫出来的女孩子们三三两两，成群结队，边走边说，带着狂欢后的余韵。时不时有人和阿袖招呼一声。阿袖快活的应和着，相约着下一次的狂欢。阿盈从陶罐里倒出清水，一盆给阿袖，一盆用来自己清洗。阿袖随便抹了把脸，叽叽咯咯地说道：“阿盈阿盈，太阳宫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过几天还要更加热闹呢？你知道吗？大王要来了！”
　　“大王？”阿盈抬眼望着阿袖，一脸惊讶，“哪个大王？”
　　“这世上有谁敢称为大王？”阿袖笑了起来，“自然是昔日天下共主---天乙的子孙啊。”
　　“啊？”阿盈的心猛一跳，有些不敢置信。
　　阿袖笑得更加快心，“你没想到吧？”
　　阿盈压下心中的惊奇，点点头，屈指算了算，道：“已经有七位大王没有来过太阳宫了。那位大王来这里做什么？”
　　“当然是请大巫们来卜筮！”阿袖骄傲地笑着，“听说大王要带来好几位兄弟子侄呢，只怕太阳宫都要住不下啦。”说着，阿袖神色向往起来，喃喃道：“也不知道他们长得怎么样？要是都和阿虺那么漂亮就好了……”说道这里，阿袖失落地叹了口气，“唉，阿虺明明说好了和我一起的，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大王带来兄弟子侄来请大巫卜筮？”阿盈却只关注这一句，蓦然想起巫咸昨夜曾说的“该结束了”的话，心中一阵激荡：巫咸大人是说这将近百年的战乱要结束了么？若真是如此……若能早些如此，自己的父母和族人就不用……
　　“阿盈，你怎么哭了？”阿袖自说自话，一抬头就看到阿盈泪流满面，不由得走到阿盈身前，抬手用袖管擦阿盈的眼泪，谁想到那眼泪仿佛开了闸的洪水，越抹越多……阿袖慌张起来，焦急道：“阿盈，你别哭了，别哭了，你再哭……你再哭……我也想哭了……”
　　“阿盈怎么哭了？”有归来的少女察觉动静，忙凑过来问道。她这一问，更多的女孩子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道：“阿盈为什么哭？”“是不是阿袖又欺负人了？”……
　　阿盈收敛心情，扯出一抹笑，摇头道：“我……我是听说大王要来，高兴才哭的！”
　　女孩子们爆发出一阵欢笑，叽叽咯咯、嘻嘻哈哈取笑起阿盈。阿袖笑得格外欢畅，拉着阿盈，大声道：“大王来，咱们都开心，阿盈，等大王到了灵山，咱们一起去瞧！”
　　“是啊，我们都没有见过大王呢？”一个女孩子说道：“阿盈，你没来灵山的时候，见过大王没有？”
　　阿盈摇摇头，“大王常年居于新都，我没有见过。”
　　少女有些略显失望，但是其他女孩子却不在乎，又说起太阳宫即将的热闹来。
　　阿袖忽然道：“咦，小满呢？怎么不见小满？”
　　“小满她……”阿盈心中一动，也担忧起来：小满最爱热闹，怎么这么大动静，小满却还没有醒来？想到这里，阿盈快步走回室内，发觉小满果然躺在床榻之上，一动不动。阿盈蹙眉，叫了声，“小满？”刚要过去，却被阿袖一把拉住。阿袖望着小满，低声道：“不要吵，小满她像是进入了梦境，恐怕一时半刻还醒不了……”
　　“进入梦境？”阿盈望向小满，想笑却又满心担忧，最后只看着阿袖。阿袖摸了摸耳朵，道：“你前几天就是这个样子，封闭五感，一动不动的。我看得多了，该是不会错的……”说着，她看到跟进来的其他女孩子，忙把人向外推，道：“小满这是第一次长眠，你们可别惊扰了她，都出去，都出去！”灵山的女孩子们知道禁忌，顺势离开了。
　　阿盈走到小满身旁，跪坐在塌下，轻轻握住小满的手，心道：这下你不用再担忧了……正想着，忽然一个高傲冷峻的声音在阿盈耳畔响起，直冲进心底，“悔？不！我从不悔！若要我像你这般，做什么都瞻前顾后，左思右想，我宁愿死！”
　　阿盈诧然回首，发觉身后并无人影，只有阿袖正在门口和人说话。她迟疑道：“阿袖，刚才你再说什么？”
　　阿袖在门口和人告别，转回身道：“我问阿阮，回来时有没有见着阿虺？”
　　“啊？”阿盈讶然道：“那刚才谁在我耳边大声说话？”
　　阿袖诧然道：“没有人说话啊，刚才屋里都没有人，哪会有人大声说话？！”
　　“是么？”阿盈压下满心疑虑，不敢再问。掌中小满的手一动不动，只掌心多了一层厚厚的茧子。她知道小满自到灵山，便因为不具有灵力而日夜忧心，所以遇到活计都抢着去干，生怕被人赶了出去……只三年时间，那一双柔软的、肉呼呼的小手就满是茧子了……刚才是小满么？
　　“阿盈，你别这样子啊，”阿袖小心翼翼地望着阿盈，道：“小满只是进入了梦境，过一两天，两三天就醒了……你……你别太担心！”
　　阿盈站起来，啐道：“你这是什么样子？小心我撕了你的嘴。”
　　阿袖吓得捂住嘴，退后几步。
　　阿盈看着阿袖的怂样，忍不住笑了，道：“你闹了一夜，饿不饿？我去煮些东西来。”
　　“不饿，”阿袖放下手，嘻嘻一笑，道：“我就想睡觉。”说完，倒在一旁的木榻上，闭上了眼……
　　屋外，太阳越升越高，暑气透过房顶、壁板……涌进了小室。阿盈在室内放了盆水，待阿袖醒来之后，她便去了火窑，将自己的梦境用泥板记录下来。当她把泥板交给烧窑的火丁时，光着上身，被火烤的乌黑油亮的火丁看了一眼，奇道：“你不是睡了5天么？怎么就写了一个板子？”
　　阿盈道：“该记的以前都记了，这次和以往一样。”
　　“你们呀，都是想省事。”火丁哼了一声，将泥板放到了架子上。
　　阿盈顺势看了一眼，道：“看来你最近很清闲？不然怎么嫌活儿少？”
　　“哼，大巫们，出山的出山，云游的云游，留在灵山上的也天天忙，都说是为了天下苍生，谁还有功夫做梦啊？”火丁看了一眼阿盈，撇撇嘴，道：“你们这一帮子不成气候的小妮子，没事倒是常做梦，可还都是些稀奇古怪的。”
　　“您要是这样说，我回头可得告诉巫真大人去。”阿盈笑意盈盈，“就说您嫌她梦的少了！”
　　“嘿！现在的巫真大人，可没有力气理会你们这帮子小妖儿。”火丁嗤笑一声，挥挥手，道：“去吧，去吧，哪凉快那玩儿去吧！”
　　阿盈轻快地行完礼，跑开了。
　　此时，日当正午，天热得仿佛下火一般。阿盈便捡着有树荫凉的地方走。不想进了林子，就听到有人边跑边呼喊着，“小贼！你别走，今天飞打断你的腿不可！”
　　阿盈皱起眉，察觉那声音似乎是昨夜打人的少年们的。而且他们跑的方向是冲自己来的。果然，片刻功夫，林子里影影绰绰出现了几个奔跑的身影，最前面的少年，身量瘦小，却极为灵活，左窜右跳，速度不快，却也让后面的人捉他不着。
　　阿盈见了，停下脚步，扭身躲在树后。
　　此时，为首的少年又跑了几步，见身后的人靠的进了，忽然停下来，抄起一根长树枝，回身对着树上用力一抽。追赶的少年们不明所以，一人嚷道：“这小子傻了吧！”话音未落，一个蜂窝从树上掉下来，正落在那几个少年之间。窝里的蜂儿们从窝里蜂拥而出，对着那几个少年一阵猛蛰！惨叫声震天响起……为首的少年也被马蜂蜇了，却一声不吭，只丢下树枝，恶狠狠地瞪了被蜂儿们蛰得痛苦哀嚎的几个少年，飞快地跑了。跑到到林边，见到阿盈，停了一下，瞪着阿盈……
　　又是那双如饿狼一般阴森森的眼神！阿盈吓得绷直身子。
　　少年勾起嘴角，“哼”了一声，飞快跑了。
　　阿盈呆了片刻，被身后的哀嚎声惊醒。这几个少年若是不管，极有可能被马蜂蜇死。她凝神，慢慢靠近蜂儿……过了片刻，马蜂渐渐平静下来，顺着阿盈的思绪，慢慢离开……
　　随着嗡嗡声越来越远，阿盈低头看了地上的少年。那几个少年全身都肿了起来，一张脸更是连眼睛都睁不开。阿盈叹口气，从身上的药囊中找出几粒取出蜂毒的草药，让他们嚼了。这才仿佛想起，刚才跑掉的少年似乎也中了蜂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