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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赔罪 ...

  •   楼烦王人头落地的声音不大,却犹如一记重锤敲在野鞑木的耳膜上。他背上还背着那具无头尸体,男人双眼直直地注视着地上滚落一圈的首级,一脸怎么也不愿相信的表情——

      难过、悲伤、愤怒、随即升腾而起的绝望。

      萧玦太熟悉这种表情了。

      所以即便伤口处痛极难忍,少年还是弯眼笑出声来:“娄烦王堡里那个冒牌货,我自会找机会取他性命,但是楼烦王货真价实的人头,也要留下来。”

      一国之主的人头就以这样屈辱的方式被割下来了?!

      因为长期吸进迷烟陷入昏睡,国主死前甚至连叫都来得及叫一声!哪怕是谋权篡位的扎笃也会顾忌着野鞑木的存在,不敢真的要了楼烦王的性命!可那个胆大包天的汉人……那十八名死士表情复杂地互相对视后,扭头看向沉默压抑的野鞑木——

      “你杀了娄烦国主,你的主人知道吗?你擅自动手,就不怕拓跋颢治罪于你?”野鞑木郑重放下背上的尸体,低沉喑哑的嗓子甚至带着颤意。

      “将军竟然还在关心在下?”

      萧玦语气戏谑,“恐怕将军只希望大司马见到的只是我的尸体吧!”

      野鞑木转过身,面无表情地转动脖子:“就算是尸体,他也没有机会了!”

      萧玦挑眉:“这话怎么听起来,将军像是要将我碎尸万段给楼烦王赔罪的意思了。不过很可惜,区区国主,可受不起我的赔罪。”

      “阿玦别再激怒野鞑木了!”朴朗紧张地吼,“他是真的要你死!”

      话音落下,野鞑木已然飞扑出三米远,男人手中半米长的重刀直直朝萧玦所站的地方劈下!而他身后的十八名死士再度向其他人出手。

      野鞑木的意思他们再明白不过,将其他碍事的家伙逐一击破,至于他本人,则要亲手摘掉那个汉人的脑袋献祭国主!

      萧玦脚踩刀背,身如鹞子飞身而起,可野鞑木没有给他逃脱的机会,一手持刀一手握飞爪,直直朝萧玦受伤的小腿处抓去!作为身经百战的将军,野鞑木战斗经验明显比瓦尔密高出不少,近战出招狠辣无情,且一心专攻敌人薄弱的地方!

      萧玦只觉得那铁钩夹着风,引得小腿伤口处的皮肤迅速掀起鸡皮疙瘩,而他飞身踩在石柱上借力一跃,手中玄武化作长刀,将飞爪死死缠住!可野鞑木根本没想过就用飞爪就能对付萧玦,只是接着飞爪上的铁索径直将两人距离拉到咫尺之间!

      “你以为所有的草原人都像瓦尔密那样蠢?”野鞑木沉沉道。

      与此同时,咔地一声脆响。

      男人手中那柄重刀赫然分作双刀,朝着萧玦的双肩直直砍了下去!

      若瓦尔密的板斧是蛮力加持,那么野鞑木较之便是粗暴直接地要人性命!

      两柄长刀若是砍下去,势必要生斩断萧玦的两条臂膀!

      萧玦奋力举起玄武格挡住他的双刀,上面死缠的飞爪因为剧烈的动作摇晃,甚至某一钩子还划伤少年本就沾血的脸颊!

      野鞑木凭着身高优势双手压着双刀,刀锋几乎抵着萧玦的肩胛骨。
      男人双眸爆发出剧烈而清晰的恨意:“扎笃该死,只不过要杀一个乱臣贼子,我会自己动手!他的命,不是你这种卑微汉人就可以过问的!你只配被我剁掉四肢,扔在乱葬坡上被秃鹫啄食!至于你的主人拓跋颢,我会把这笔账记在他的头上!”

      萧玦不禁冷笑,反击回去:“即便汉人地位卑微,可楼烦王的人头,我不是说取就取了?娄烦王城被传得再如何坚不可摧,可城不是说破就破了?一个亡国将军,苟且偷生已是大幸,还能有命去找别人算账?”

      如果说之前野鞑木还勉强着压抑愤怒,那么萧玦刺耳尖锐的话语就是让他彻底蛮化的开关!男人愤怒地大吼一声,双刀再次奋力举起就要砍去萧玦的脑袋,可他的愤怒却给了萧玦脱身的机会!少年灵活弯腰低身旋腿,利用巧劲,径直伸腿将野鞑木绊倒在地!

      野鞑木迅速翻身而起,不过等他再起来的时候,已经失了先机!萧玦将飞爪甩开在一旁,一如野鞑木之前将重刀分作两柄一般,他也将手中那柄短刀变戏法般同样分成两弯修罗刀!

      两柄细长的修罗刀被萧玦倒握在手中,笔直地贴着他的小臂,就像是两条高扬身子、威风凛凛的毒蛇。见状,即便是这种生死关头,野鞑木也不禁一愣。

      萧玦双手执刀暴跃而起,开始发起进攻!少年身高体势威猛不足,却胜在灵活轻巧,左右手配合得完美契合,两把修罗刀打得野鞑木措手不及,甚至,力不从心——

      长安听到了水道入口处传来的声音:“老大,援军来了!”

      喀地一声!

      即便打斗在要命的关头,众人却都纷纷扭头看去:只见萧玦不仅一刀挑飞野鞑木右手的刀,另外一刀生生砍在他脖颈肩颈的连接处!

      感知到兵器从刀锋传递到刀柄的怪异触感,萧玦下意识地皱起眉来:“这是?”

      朴朗吼道:“那是真的象皮铠甲!”

      “不错,正是象皮铠甲!”

      野鞑木不顾疼痛,右手徒手抓住萧玦的刀,眼底尽是同归于尽的恨意,“我是娄烦的象骑大将军,向长生天立下誓言,誓死效忠娄烦、效忠国主!”

      那一刻,时间停滞,就连呼吸都慢下来。

      处于上风的萧玦盯着面前的野鞑木,像是着了魔般瞳孔都在涣散,只见野鞑木深邃的五官逐渐变得坚毅,变成了另外一张他熟悉的脸庞。

      ……他说,末将誓死追随殿下保卫王城!

      ……他说,为长安,百折不回,万死不悔。

      野鞑木左手对准萧玦举起长刀,可少年怔忪的目光落在他的胸前:

      胸膛铠甲的位置上有一块不起眼的补丁,若是离得远,常人根本无法发现这是一个后来修补过的地方。即便颜色是一样漆黑,可萧玦还能看见上面与其他地方略显不同的纹理。

      ……阿玦,你知道他们口中最好的皮货是什么吗?

      “是人皮吗?”萧玦冷森森地抬起眼,野鞑木被他这种目光刺激得一灵。

      下一刻,野鞑木手里的刀就被身后一箭铮地声射飞!

      箭矢夹带着刀柄重重地陷入地里,尾部金色的羽毛还在颤巍巍地抖动着。

      ‘噗呲’一声。

      一切发生得都太快,野鞑木甚至还微微张着嘴巴,连脱刀的手还维持着高举的姿态:

      他甚至没看清身前这个汉人少年是如何将双刀合在一起的,也不知道他是如何知晓自己铠甲唯一薄弱的地方。

      电光火石的速度,那柄泛着寒气的刀刃便已经穿透铠甲,刺进了自己的心脏!

      萧玦嗤了声,目光半是怜悯半是冷酷:“果然,是从汉奴身上剥下来的人皮。将军,这身象皮铠甲才是你今日的死因。”

      因为他方才那句话,萧玦想起冉巍,想起死在王城下的三千将士。

      萧玦甚至动了心思,考虑放野鞑木一条生路。

      “看来是天意。”

      萧玦轻描淡写地扒出了刀,鲜血奔涌而出溅了少年一脸一身!

      野鞑木的身躯轰然倒下,露出的是站在尽头被金烈和阿里卓左右簇拥的云昭,游枭压低身子、收拢翅膀落在青年的肩上。

      在上渠时,拓跋颢大多数情况都身披厚重的绒袍,手里拿着的不是书就是奏章,大概身体真的不好,他很少会有动武的机会。而此刻,满身鲜血与伤痕的萧玦独自站着,遥望着云昭手里的长弓,一时之间,有些说不出话。

      -

      云昭沉默地放下弓,一双眼盯着浑身浴血的少年,表情犹如神明看不出半分喜怒。

      阿依德旺叹了一口气,从云昭手里接过弓箭。

      就在刚才那么一瞬,哪怕是他自己看着萧玦,亦觉得几分揪心:因为汉人的身份需要日日提心吊胆,刀口搏命要么杀人要么送命。就在刚才,当阿玦孤零零的目光望过来时,德旺自己才猛地想起,那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他明明什么都没说,可人杵在血泊中,就让人觉得好像哪里让他受了天大的委屈。

      德旺瞅了眼云昭,又摇头叹了一口气。

      阿里卓嗓子发干,不可思议道:“野鞑木就这么死了?那汉人杀了娄烦的象骑将军?”

      金烈面容凝重:“恐怕远不止如此。”

      一听到这里,阿里卓差点跳起来:“对对对,楼烦王!楼烦王肯定在这里!快搜,别让他跑了!”后面的副卫和士兵如梦初醒,立刻开始搜寻整条地宫水道。

      很快,有人叫道:“楼烦王死了!”

      阿里卓躲指着萧玦的鼻子痛骂道:“楼烦王也是你杀的?”

      长安切了一声,不甘示弱地吼回去:“不是我老大还能是哪个?你那个死了婆娘的表情怎么回事,杀了就杀了,难不成还要供起来?”

      阿里卓气得快撅过去了:“你你你你你们好大的胆子!野鞑木是你这汉人走了狗屎运,可娄烦的国主,你这个汉人说杀就杀了?!”

      金烈看不下去了,拽住阿里卓小声道:“大司马在这里,他心里自然会有考量,阿里卓你在这里跳什么大梁!况且,两军对战,如今我们和敕勒一个阵营,楼烦王没了,辽楚正好接管娄烦!况且——”

      “况且什么啊?”

      金烈提醒道:“大司马兴许没觉得一个娄烦王有什么重要。”

      虽然,他更想说,好像在大司马心里,那个汉人伴当的安全更为重要。出征之前,大司马曾经吩咐过自己,别让其他人针对阿玦。虽然金烈不明白为什么,但他向来对大司马的话奉若神明,所以两军对垒,金烈也没让萧玦有上战场的机会。正好阿里卓给萧玦穿小鞋派他前往稽峻山,金烈打心眼里觉得稽峻山比前锋安全得多。

      云昭走到萧玦面前,剑眉从一开始的微皱到眉心都有了丘壑。

      萧玦握着刀,眼神软下来:“云昭大人,我给你惹麻烦了吗?”

      云昭语气难得的严肃:“野鞑木实力高强不容小觑,你与他对战,怎么还会分出心神?你可知道,刚才稍微出半点差错,现在躺在地上的就不是他,而是你了。”

      闻言,萧玦笑眯眯道:“因为知道云昭大人亲自来了,所以走了神。”

      云昭见他虽然伤重,但都只是皮肉伤,放下心来:“所以还是我的错咯?”

      德旺白了萧玦一眼,训斥道:“若不是大司马动作快,阿玦你现在脖子上就是碗大的口子了,还敢怪罪大司马!”

      云昭小心地碰了碰萧玦脸上的伤口,“得赶紧回去,我带了最好的伤药来,德旺给你上药。”

      萧玦忍不住嘶了声:“要不还是让德旺总管先给其他人治吧,我身体好,自己长长就能长好!”

      只听他们说得越来越偏,阿里卓挣脱开金烈:“大司马,这小子他杀了楼烦王和野鞑木!——”

      云昭终于看向了阿里卓,青年点点头,语气随意:“我知道了。红川战书上你和金烈就这么如实写上去吧,至于最后怎么论功行赏,王兄自会有定夺的。”说完,他便小心地拉着萧玦,和身后一众人等离开了地宫水道。

      论功行赏?

      阿里卓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他刚才是这个意思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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