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又笙》Ttaka

18、18

　　“好久不见。”酒肆贴着林先生的面说，“啊，不对。我们前两天才见到。在……”
　　她眼眶之中变成了纯白色，仿佛眼球掉了个方向，看向它身后的人。

　　“在他们那里才刚见过呢。”

　　林先生的背紧紧贴着沙发靠背：“你不是一直有话想要跟柯烁谈吗？我把他带来了。“

　　酒肆的眼眶之中依旧全是白色，丝毫不为所动。
　　它因为不甘自己就这样死去，前期一直将柯烁骚扰的不得安宁，但是现在，它却展现出完全不在意柯烁的样子了。

　　酒肆依旧贴着林先生：“我想，我的愿望，只有您能满足我呢。”
　　林先生终于抖了一下：“什么愿望？我、我怎么可能满足呢。”

　　酒肆的冰冷的唇慢慢贴近了林先生的耳朵，林先生避无可避。只能被迫让冰冷入髓的感觉从耳廓一点点的渗进大脑。

　　它说：“我是怎么死的，你，不清楚吗？”

　　当根本不受现代社会规则限制的威胁真的近在咫尺的时候，林先生的淡定、算计如同泡沫在阳光下一照，便会彻底消失不见。

　　酒肆怎么死的？
　　他当然再清楚不过了。

　　因为人言，因为掩盖，因为谎言，因为……他自己的利益。

　　林先生脸上的肥肉颤抖着，冷汗濡湿他拿发胶梳得油光水滑的短发，顺着额头流淌下来。
　　他闪躲着眼神：“你、你到底要什么？赔偿？道歉？我、我可以做，我都可以做！”

　　酒肆轻笑了一声，林先生耳朵被刺的痛让他浑身一颤。
　　“那烧了吧。”她说。
　　“什、什么？”林先生先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烧、烧！都烧！”

　　他想伸手去翻找当初跟酒肆签的合约，刚想起身差点半个头没进酒肆的头之中，吓的又缩回了原位，指着两排沙发中间的茶几颤声叫道：“在那！在那里！你让我帮你拿！”

　　“不用了。”酒肆话音刚落，下一秒人影便出现在会议桌旁。
　　林先生松了一口气。

　　只见酒肆伸手在那叠文件之上捞了一把，文件哗啦啦的自己翻动了起来，从中飘出两页纸，剩下的文件上升腾起浓黑的烟雾，纸页化为腐臭的黑水沿着桌面滴落在地上。
　　坐在一旁安静的周又笙捂住鼻子：“……还不如叫我们帮你找嘛。”

　　她一出声，林先生从被鬼怪恐吓罩头的状态之中惊醒，才发现周围一片黑色浓稠迷雾，吓了一跳。
　　他已经没有精力去在乎在场为什么少了一个人，只想凑到周又笙跟陆子芜的身边寻求庇佑。

　　酒肆给足了他时间，等他瘫坐到陆子芜身边，才昂了昂下巴：“把手机给他。”

　　“什、什么？”林先生再一次愣住。
　　他看着在自己眼前摊开的修长的手指，抬头对上手的主人的平淡无波的眼睛，惊愕道，“陆老师，你、你竟然……跟她……”

　　陆子芜定定地看着他：“她让我拿你的手机。”
　　林先生大惊道：“陆大师，你被它控制了吗！”

　　周又笙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扣在她手腕上的手指让她明白暂且不要轻举妄动。

　　“我是不是很厉害？”酒肆得意得冲林先生笑道，摆了摆食指，“嘻嘻，你乖乖听话哦。”
　　虽然现在能依靠的自由身还有周又笙一人，但林先生仍然乖乖交出了手机。

　　周又笙：“……”好气哦，感觉被无视了。

　　陆子芜接过，打开了微博中的账号管理界面。
　　酒肆凑过去看罢，冷哼了一声。

　　于是，陆子芜便再次朝林先生伸出了手。
　　酒肆笑嘻嘻地说：“还有，别的手机。”

　　林先生坐在地上喊冤：“什么别的手机，我就这一个！”
　　在酒肆明显不信任的目光下，他顿了顿，继续喊叫道，“真的，你要相信我。”

　　“相信？哈！哈哈哈哈。”酒肆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之一，“为什么我对您没有信任感，林先生您难道不清楚吗？”

　　她打了个响指。
　　林先生惊恐的发现，自己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酒肆朝陆子芜勾了勾手指：“去吧皮……搜他！”

　　只见陆子芜面无表情站起了身，越过周又笙走到了林先生的面前。
　　林先生瘫坐在地上动弹不得，看陆子芜一步步走来，身后黑雾汹涌，将一切光吞没。

　　他的左手逐渐搅起一道漩涡，林先生被吸过去，脚逐渐离地，整个人以头朝下的姿势被倒挂了起来。
　　只见陆子芜抖了抖手，林先生就像个破烂的布娃娃被甩了个囫囵，从身上叮叮当当掉下不少东西。

　　陆子芜把酒肆想要的东西捡起来。

　　林先生一脸惨白的被摔回地上。

　　酒肆让陆子芜打开新搜出来的手机的微博客户端，亮起的屏幕在她漆黑眼眶中印出一小块光亮。
　　她裂开嘴：“嘻嘻，找到了。”

　　陆子芜举起手机，两页合同竖着飘到他的面前。
　　两声“咔嚓”的拍照声和闪光灯同时响起，酒肆兴奋的尖叫：“发——送！！！！！”

　　-

　　沉寂了许久的私生账号竟然复活了！
　　发出了一条只有照片没有任何描述的微博。

　　但就是这条微博，在短短数小时内，便被推上了娱乐榜的热搜高位。

　　——这个私生不是死了吗？
　　——就知道她假死骗人！
　　——你们看！这是合同！
　　——合同？很久不用被盗号了吧？
　　——是封口合同！
　　——原来是真嫂子？！
　　——渣男！
　　——这合同哪里来的？她当时怎么不说？
　　——肯定是家里人要钱跟柯烁谈崩了！
　　——这个女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ZB真牛[哔——]！颠倒黑白！

　　一石激起千层浪。
　　但当事者并不知道外边兴起的风浪，或者说它已经不在乎了。

　　林先生的手机和合同在他的面前化为乌有。

　　酒肆脸上似喜似悲。
　　无数的黑雾从它身上散出，就像是泉眼，似是要流尽所有的苦泪。

　　林先生身上淌着黑色粘稠的手机和合同的尸体，眼中的恐惧随着酒肆逐渐变得透明的身体渐渐消散。
　　他压着下巴，浮肿的眼中怨恨的盯着陆子芜和周又笙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心中有恨吗？”
　　林先生被突然响起在耳边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

　　他转头，酒肆漆黑的眼珠跟他紧紧相贴。

　　“你……你不是……”林先生僵硬的扭动脖子，看见隔着陆子芜和周又笙身影的半透明酒肆对着他裂开了嘴，那嘴角直通耳后。

　　“嘻嘻。”
　　伴随着酒肆的笑声，那颗黑色的眼珠化为针尖般大小从林先生的眼中扎了进去。

　　“我会一直……一直……看着你的。”它说。

　　林先生惨叫一声，双眼一翻昏厥过去。

　　周又笙听见他的惨叫，回头见林先生双眼紧闭，大肚皮朝天躺着，身上黑臭的黏液缓缓躺下，问：“他怎么了？”
　　陆子芜小幅度的转了下巴，从眼角施舍出一点目光，淡淡的回答道：“吓死了。”

　　周又笙一惊：“死了？！”
　　“……”陆子芜默了默，“修辞。”

　　他收回目光，面前的酒肆的身形已经几近透明，黑雾越发的稀薄，被黑雾遮挡住的柯烁的身形慢慢的显现了出来。

　　灯光重新掌管了这一片区域。

　　柯烁坐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呆滞，但衣服完好干净，裸露在外边的皮肤也看不出有什么外伤。比一身污秽满脸惊恐神色的昏倒在地的林先生看起来体面许多。

　　“他……没事吧？”
　　“没事。”陆子芜眼神淡得像头顶的灯，他似乎从进入这间小小办公室开始，整个人的气息都变得冷硬了。

　　他跨过躺在地上毫无知觉的林先生高耸如小山的“尸体”，走到门边，走到门边朝还有些愣神的周又笙招招手：“下班了。”
　　她踮着脚尖绕过林先生身上流淌到地上的黑色粘液，到路子芜身边，又有些犹豫的回头：“事情就这么结束了吗？他一个人……没关系吗？”

　　“一个人？”陆子芜反问。
　　随着他话音落下，周又笙听到一声婴孩的啼笑声。
　　她猛然回头，柯烁对着她，露出了一个纯真的、令人毛骨悚人的笑容。

　　孩子，终于回到了它的父亲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