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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裹了蜜糖的情话 ...

  •   门顿住,后大开,顾容拢袖,施一小礼,十分善解人意道:“听闻将军近来嗜好李家烧饼,特地给将军送来一些,另外,容还想与将军说上两句私密话。”

      荆岁寒明锐的目光一动,欲向顾容黑润的眸子里好生探究。方有起势,又即刻压下。他错过顾容的身子,径直向前走,顾容见此关了门,不紧不慢跟在后头。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将军府的会客厅。厅上十分简陋,三张长桌,六张阔椅,分别摆在上位与左右两向就算是全部的家当。荆岁寒邀顾容在右上首的椅子坐下,自己隔了张木桌坐在旁边,墨绿的袍子挺得很直,上头威武麒麟盘踞,矜贵傲人。

      他微侧过身,开门见山道:“顾相若是为了昨夜、或是那日南渊楼之事大可放心,我素来不愿多舌。”

      顾容笑道:“我自然信得过将军这事,这次来却也算是为了这事。”

      荆岁寒平静地望着顾容,眼里没有一丝波动,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我不会放弃的。”她的声音很低柔,似山间悠悠的流水。

      “我还会一直坚持下去,到我死;到你死,我陪你死;到天地不复存。”

      荆岁寒冷讽道:“终归还是个年轻人,这样的话也说得出口。”

      顾容但笑不语,眸子里的坚定令荆岁寒不得不再发一发他那几乎没有的善心,冷道:“顾相,我想你不清楚一件事,荆岁寒的屋子在昨夜之前,除了荆岁寒没有第二个人进去过。”

      顾容一怔,随即以为他是在介意皖雾进去了,温声道:“昨夜也是迫不得已,今后我不会再随便领人进去。”

      荆岁寒定定望着顾容,忽然难得地笑了一笑,那弧度将顾容痴迷,于是他在顾容恍惚的目光中低笑道:“顾相,你到底恋慕荆岁寒什么呢?”

      恍惚的目光瞬间清醒,顾容张了张嘴,没有立刻回答。她想说恋慕你十几年如一日的疼宠,恋慕你为我赔上的那条命,恋慕你每一次在我彷徨无依时候出现的伟岸温暖。

      可她不能说,那些都是上辈子的事了。现在还不是时候。

      “自然是恋慕将军的皮相,也恋慕将军的风范,更恋慕将军金戈铁马保家卫国的功勋。”

      荆岁寒冷哼一声“油嘴滑舌。”

      顾容嘴角的笑多了几分,一双杏仁儿眼微微眯起,有零碎的金光落在里头,一闪一闪,“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将军非要我说,我也只能说这些。”

      “花言巧语。”荆岁寒收回眸子,起身道:“本将今儿还有要事,顾相若是没别的事儿便自便罢。”

      说完便大步离去,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顾容冲着那高挺的背影叹息般一笑,这人,还是说不得情话。南渊楼时她还没发现,今儿可算再让她望见那双绯红的耳根。

      上辈子到后来她已经不怎么能见到荆岁寒了,从杨柳飞絮到深秋,只在大婚的前一夜见过荆岁寒。那一日恰好是荆岁寒的生辰,她被荆岁寒强行从院子里挖出来,带到了汝宁的玉霞山。玉霞山是汝宁名山,因霞色浓郁沧桑得名。

      不费什么力气,她就被他揽着腰,带着飞到了山顶。那是她为数不多的能够近距离触碰荆岁寒的机会,没什么特殊的感觉,只觉得山顶空气是稀薄了些,又薄又凉,还刮着呼啸的山风,令人喘不过气。

      荆岁寒放下她,走到玉霞山有名的看霞色的断崖边。

      他那时已经三十有余,也许是习武的缘故,没有同其他三十多岁的男人一样发福,身材修长匀称,即使在墨色的背景前,当时的顾容也能很清晰地看清楚他挺拔的身躯,包裹在玄色长袍里,立在那里,像一樽完美的雕像。

      他不说话,她便也不说话。二人静静待了一会儿,仿佛已经与山林融为一体。

      忽然,他转过头来,顾容的眼力很好,在那时却看不清他的表情。像是笑又像是哭。

      只有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清冷。

      “莱茵,我已经与那人说好,你嫁入宫中,他必好好待你。若是你不愿意,他便不可纳其他人。”

      山风将他的衣摆吹起来,他很像摇摇欲坠的夕阳,又像即将要得道成仙的仙人。

      那时的顾容心中突然生出一阵惶恐。要她说,却又说不出来什么。

      她同荆岁寒一向不亲近,便只嗯了声,努力努力,又鬼使神差冒出来句“今后即使进了宫,莱茵也会常常回来的,给您养老送终。”

      顾莱茵话说出口就后悔了,脑袋嗡地一下,觉着自己真是丢人。不但自作多情,还将这自作多情的话说出去,荆岁寒哪里需要她探看,需要她养老送终,没有她他说不得如何自在。

      没待想到法子挽救,荆岁寒已经从崖边过来,望着她,“为何要看我?”

      荆岁寒的眸子在黑夜里,竟然比黑夜还要深邃幽冷,令顾莱茵分不出心神想别的,只能凭自己的感觉,随意在意识里捞出一个答案,她轻轻道:“因为莱茵会想你啊。”

      荆岁寒的眸子眨了一下,耳根瞬间绯红,顾莱茵望见诧异,只在心底泛起一些异样涟漪,面上乖顺地没有动作。

      他又看了顾莱茵许久,摸了摸顾莱茵的头,“好孩子。”

      “相爷。”

      顾容回神,郑乾与李淑琴正立在一旁。李淑琴显得很沉静,眉目中那缕经年累月的愁闷已经散去,倒是郑乾眉头拧着,心神不宁的样子。

      “烧饼已经放置好了。”郑乾自以为是偷偷地瞅了瞅李淑琴接着道:“您交代的事儿淑琴说了,就是,”他长舒一口气,“就是怕为相爷尽不了多久的心了。小老儿与淑琴商量好了,下个月这时候,等她摊子的租金到日子的时候,就带着她回老家了。”

      这明显是郑乾临时做的决定,因为李淑琴惊喜地望向了他,而他一脸讨好笑意地回望。

      顾容看见这两人好也高兴,笑道:“这有什么,郑管家肯为本相说上一句话,本相也算心愿得偿,更何况是一个月的好话。”见这二人眼中的情意与眷恋顾容接着道:“方才已经见过了将军,本相便先行一步了,李大娘可要与本相同行?”

      在郑乾极力否定的目光中,李淑琴晃晃头。

      于是顾容笑了一笑,迈步,将这对儿浓情蜜意更胜年轻人的有情人远远撇在后头。

      荆岁寒今日也给了她很大的惊喜,她需要好好想一想,下一步怎么做。

      日久生情,除了书信与郑老的话,时长在荆岁寒身边转悠也是必不可少的。

      她想起荆岁寒那声好孩子。

      其实她一点也不好,但是现在,她愿意努力变好,然后将她所有的好,小心翼翼,斟酌着,放在同一个人身上。

      次日天将将放亮的时候,顾容拎着一个圆乎乎的大食盒敲响了将军府的大门。

      食盒里头是顾容自己做的一碗牛乳杏仁粥、两块兔子馒头,与两碟爽口小菜。将军府里头只有两个不大会做饭的,所以伙食一直不上不下,如今郑乾有了李大娘,顾容便可以完美接手荆岁寒。

      出乎意料地,是荆岁寒过来开的门。

      荆岁寒应当是在练武。着一身黑色紧身衣,在周围未化的雪中显得很单薄,他的发丝全都利落用墨色布条束着,脸颊还有几滴热汗。

      “做什么?”

      顾容举了举手里的食盒,“不远几步送早膳,将军尝尝我的手艺?”

      荆岁寒抿着唇,望着顾容,犀利的眸光落在她真诚的目光上,又落在她手里拿的那只红棕色的食盒,他侧身,将顾容让进去,关上门。

      这便是默许了,顾容的嘴角翘了翘,跟着他往屋子走去,在即将跟进去的时候被他挡住。

      “稍等。”

      荆岁寒独自进去,顾容看着他背后汗湿的衣裳了解地点头,笑眯眯道:“女为悦己者容,大丈夫大概也该为悦己者换衣裳。”

      荆岁寒没理她的打趣,将门沉着合上,阻断了顾容灼灼的视线。

      他走到衣柜,罕见在这处停留了一会儿挑了件看着顺眼的衣袍换上,心里头如此前一样,一直环绕着昨儿顾容与他说的话。

      也许这就是情。

      化百炼钢为绕指柔。任凭是荆岁寒也开始优柔寡断。

      他明明知道小丫头是为了报哪个不知名的人的恩,才为他做得这一步步的事,心头却不免侥幸,也许,真的是她说得那样,她心悦他呢?何况,他不也多次提醒过,他不是那个人么?

      他将腰带系好,走到屋门。

      屋门外就是害得他一夜不得安眠的罪魁祸首。

      他有多渴望,就有多惧怕。

      那就让他看看,她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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