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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兄弟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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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厢,校场处正喧哗呼喝之声一片。几名侍卫、师傅韵达中间,两名模样俊秀清朗的男子,尤其引人注目。
其中一名青年,一身玄色箭袖妆束,朗眉星目,气宇轩昂,一派从容不迫,正拈箭搭弓,屏息静气,引圆了弓弦,“嗖”的一声,一箭正中红心。
他身旁的人皆不由自主地连声称好。那位年纪更小,穿着宝蓝箭袖的少年,赞道:“四哥的箭法就是精准。”
四爷随手将弓交给身边的护卫,淡淡笑道:“皇阿玛常说咱大清万里河山是在马背上打下的,骑射技艺,乃根本旧俗,定要勤加练习。不过,十三弟你的箭法是越发精进了,上回习射,皇阿玛可只赐了翎枝给你噢。”
“呵呵,那也是弟弟自小得了四哥的提点,名师出高徒。话说回来,为了上回的事儿,十四弟没少在我面前聒絮,总说下次皇阿玛再呼较射,定不输于我呢。”十三爷道,朗朗笑意里,颇有英气。
四爷瞧了一眼十三爷,接过太监递来的热巾子,抹抹手,缓缓笑道:“十四弟总归是有些小儿心性,不过知道进取却是好的。那我可拭目以待,只看下回你们谁更胜一筹。”
“呵呵,四哥只管瞧着,我定不输任何人!”十三爷自信笑道。想起什么,他收起笑容,紧剔的低声问道:“对了,四哥有听说昨儿宫里发现混入刺客没有?”
四爷正色点头,道:“嗯,早上朝会时就知道了。这宫内的卫戍禁防向来是最首要的,怎么能出了这种事?皇阿玛盛怒斥责席尔达和哈雅尔图自是不用说的。那席尔达刚升任步兵统领,就遇上这事儿,急的大冷天冒了一额汗,一下朝出来就拉着我和八弟喋喋诉苦,恰巧爷们要走了,就有奴才过来禀报发现御花园失踪了个打扫太监,他才吐气舒眉,估计这回子正在料理着。”
十三爷神色暗暗一松,笑道:“抓到人便好,走,四哥,上我那更衣去。”四爷注意到了他表情的变化,心中微讶,没有说话,只是点头随他一起出了校场。
走了不多时,十三爷便看见甘顺儿有些焦急的迈着小碎步快速走过来。他一看见四爷和十三爷,忙跪下给两位皇子请安,由于不敢大声喘气,结果刚要开口便呛着了。
“瞧你这急鬼脚性儿,有你这样的奴才么?在主子面前的规矩都忘了?”十三爷负手止步,皱眉望着他,语气里却并没有过多责怪的意思。
“回十三爷的话,是奴才该死,奴才不该……”
十三爷瞧着四爷低眸随手理了理腕上翻起的杏黄马蹄袖,眉目清冷,便打断了甘顺儿,道:“得了,有什么事儿就报,起来吧!”
甘顺儿眼珠骨碌间偷看了两位天之骄子,忙谢恩起来,躬身回话道:“回主子们的话,是八爷打发奴才过来的。说是方才养心殿走水,巧了十四阿哥在里头抄经……主子们放心,十四爷安好着呢。火才起就发现了,所以扑灭的也快。恰好八爷经过养心殿,便指派了护卫太监救火,之后亲送了十四爷回西五所压惊,又遣人报了皇上,太医也已经叫去了。八爷遂吩咐奴才过来禀报两位主子。”
说话间,一行几人已经疾步往乾西五所走去。
“怎么会突然走水了?”四爷心头震惊忧虑,昨儿刚出了刺客事件,今儿又走水,是有人故意为之,还是老天有什么预兆?怎么就刚巧是八弟经过?
“奴才也不知道。”甘顺儿小心答道。
“四哥,一会问了八哥和十四弟就知道了。哎,皇阿玛该忧心了。”十三爷叹道。
“嗯……”四爷眉宇间一抹冷清秋意一滑而过。
待到他们入得乾西五所,刚好八爷带着十四爷出了二所的正屋。
年幼的十四阿哥看见四爷冷着一张俊脸走过来,不由的向八爷身旁靠了靠。后者一身石青色团福宁纹长袍,身姿俊朗,神清骨秀,见到四爷和十三爷,脸上那温润的笑意始终不变。
四人按长幼之序,互相行礼后,四爷便走到十四阿哥身边,细细的凝视他,关切的问一切可好。
许是四爷平日里很少如此流露自己的感情,十四阿哥心中又慌又暖,亮晶晶的眼睛瞟了一眼十三爷,才仰首巴巴的看着四爷,磨蹭了一会才终于说道:“四哥,弟弟好着呢!”
“嗯,那我便放心了。”四爷点点头,又问八爷怎么回事。
八爷简略说了下情况,又说皇阿玛刚打发人过来唤十四弟过去,说是要亲自瞧见十四弟没事儿才放心,心疼十四弟得紧呢。闻言,十四阿哥颇有些得意的微微昂首,嘴唇弯的更高。
四爷瞧他那样子,浅笑着摇摇头,又问怎么会突然走水。
八爷敛了笑意,严肃道:“还不清楚,估摸是天干物燥,哪个作恶的奴才又忘了扣上防火星的镂空铜盖,火盆靠得隔布太近,因此燃了也不定。最紧要的是,四哥,您知道按理说来各殿宇之外都备了水缸,平日里积了雨水,万一走水便立时能扑救的。却不料方才救火时,缸中干涸,竟无一滴储水!也不知道平日里这些个奴才是怎么办差的!”
闻言,四爷和十三爷皆是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交换了一瞬目光。
随即,四爷唇边却浮现出一丝若有似无、一闪即逝的笑意,他明白了八阿哥说的“最紧要”是何意了。管这等子事的应是内务府,而内务府由谁兼管着?----哈雅尔图,而他和八弟都清楚哈雅尔图正属索额图一党。
面上却不能露出半分,四爷怒道:“这群玩忽职守的奴才!”
“嗯,定须狠加惩戒一番!那如何扑的火?”十三爷问道,若是近处无水,要从远处汲水,那火势必然已大,可刚才一路过来,从外处看来,养心殿并没有受到什么的损害。
“呵呵,说起来,倒是十三弟的奴才机灵,其他太监一看缸里没水,便急得没了主意。你那太监却二话不说,取了十四弟的披风,撒上一壶茶水,就去扑火,其他人才反应过来,忙学着他救火,好在火势不大,索性只烧了两架书罢了。此刻,人已经去内务府回话了。”八爷道。
听言,四爷瞟了八爷一眼,心里不以为然。
“可惜了爷的披风!好在不是皇阿玛赏我的那件玄狐大氅,不然爷可不轻饶他。”十四阿哥插话道。
十三爷心底纳闷,便望了眼甘顺儿,甘顺儿识得他的眼色,无可奈何的表情一晃而过,躬身答道:“十三爷,八爷说的太监,就是刚进来的小新子。”
十三爷眼角不易觉察的抽动了一下,心头又喜又怒,想道:余锦织你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是想出宫不想?
他对十四阿哥笑道:“呵呵,他毁了你哪件?我赔你一件便是。”语气却是冷的。
四爷和八爷皆吃惊的望了他一眼,不明白好好的十三弟怎么要为了个奴才跟十四弟置气。
十四阿哥倒想起旁事,没有注意到十三爷的话,他乐滋滋的笑了起来,道:“咳,话说回来,十三哥,你那奴才还挺逗的,你上哪弄了个这么迷迷糊糊的人来了?”
“怎么说?”十三爷皱眉问道。
“爷训他毁了爷的披风,要摊上别的太监,指定是跪下来磕破了脑袋,一副卑躬屈膝的奴才样,说什么情急救火不得已而为,求爷看在他救火有功饶了他。可你那奴才,居然傻头傻脑的呆呆站那,口里念念有词,说这会惨了,要攒多少年银子才能赔上爷这披风,竟然还掰着指头真算了起来。真是笑话,我堂堂大清皇子,当真还在乎他那点子月钱?”十四爷想起之前的场景,笑得更加开心,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十三哥的表情。
十三爷此时毕竟年少,还不能完全掩饰自己的情绪,脸色慢慢阴沉了下来,突然又忆起这绕圈子糊弄人的办法,似乎是余锦织惯用的手法。这个喜欢诓人的小东西!不经意间,他那如水的眸里忽现涟漪细碎,一抹喜悦浮现脸颊。
四爷默默地看了十三爷一眼,心下疑惑,嘴里却说皇阿玛还等着十四弟过去回话,不能再耽搁了。
十四阿哥点点头,又笑吟吟的望向十三爷,道:“十三哥等着,后面的事儿我回头再跟你说。”
四爷瞅着十三爷的神色已是不好,便上前一步作无意状,轻轻拍拍十三爷的肩膀。十三爷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很好的控制住情绪,忙舒缓了神情。
四爷想起一个问题,便面对十四阿哥问道:“十四弟,好好的,你怎么跑养心殿抄经了?”
十四阿哥突然不好意思的垂了眸子,没有说话。见状,八爷笑道:“四哥您有所不知,十四弟看您的寿辰快到了,有心想抄本《观无量寿经》给您作寿礼呢。”
四爷明朗的眸中清清楚楚的掠过了一抹喜悦,他望向十四阿哥,想过去拍拍自己这个本应最是亲近弟弟的肩膀,却还是放下念头,只是清咳了一声,道:“八弟、十四弟,我和十三弟随你们一道往乾清宫去,咱们得快些,早晚皇阿玛该问了。”
闻言,十四阿哥心头失望,略带委屈的垂了头,却感觉有人用手紧了紧他的肩膀,他抬起眼来时,便看见八爷眉宇间荡漾着的那抹笑意让人如沐春风,他对八爷轻轻一笑,心情不再那么沮丧……
一旁的四爷见此,心中轻叹,他虚握了一下手,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正从他掌心流失……却是有人拉拉他,转眼看去,十三爷正带着敬意微笑的望着他......
或许,人生有很多事都是如此,无论起因如何,一枯一荣,总归是有亲情各种进了每个人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