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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成定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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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乾西五所之一所的奴才都知道,今晚十三爷的心情不好,得小心着伺候。
暖阁里的地坑极暖,司衾尚衣的太监宫女侍候十三爷洗漱完后,他便不耐得挥挥手让他们退下去,偏又对甘顺儿使了眼色。甘顺儿躬着身子点点头,领着其他人且行且退。
余锦织一人进了暖阁时,就看见十三爷只穿了件家常的月白倭缎团福袍子倚在软塌上,正慢慢翻过一页书。听见声音,十三爷眼皮都没抬一下,似乎极其专注的在看书。
放下帘子,余锦织轻轻走过去,停下,静静站着,不说话。
就这样僵着,过了一会,余锦织干脆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手撑着下巴目不转睛的盯着十三爷。
阁里显得安静无声,只有西洋自鸣钟嘀嗒嘀嗒的响着,还有十三爷越来越快的翻书声。
“你打算这般看多久?”十三爷终于扔开手中的书,望向余锦织。
“你打算摆主子谱多久?”余锦织回道。
“你!”十三爷敛起修眉,随即又舒展开,挪开目光,没有说下去。
见他如此,余锦织心中一软,毕竟要站在他的角度考虑问题的吧。
她垂了眸子,低声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本以为……”结果还是不好意思说自己不过为了报他十三爷的恩情,她犹豫问道,“那个,以后不好出去了吧?”
“你倒是知道,旁的不说,眼下八哥、十四弟和内务府都已经知道你了,往后怎好不引人注意送你出宫?”十三爷冷冷道,掀袍跻鞋下榻,负手走了几步,踱到余锦织面前直直凝视着她。她之前洗过澡,除了本有的淡雅清香,又夹了一股香胰子味。他忽而轻轻一笑,甘顺儿果然是个极其玲珑的人,这味儿正是自己平日最爱用的。
“好好的你怎跑到养心殿去了?”不是怀疑她,只是有些事情,他必须清楚。
余锦织只好叹口气,解释了一番。当十三爷听她说是因不知那个来自南方的太监京话儿不标准,“四”“十”不分,连着说两个“四”,结果是“十四”,让她以为是他四哥遇险时,他总算露出了愉悦的笑意,欣喜的望着余锦织。
原来是这样啊……
“再纠缠这个话题也没趣儿,十三爷,跟你说,这个小太监,我是装不下去了。”说完,余锦织一揭面具,在他眼前晃晃那张面具,十三爷能看到其边角已经有些破损了,便疑问的望着她。
余锦织续道:“我本准备了两张面具的。第一张今儿扑火时,被烟熏了,粘了些黑灰,偏内务府那群人穷讲究,定要我把脸抹干净了才能见管事的。这面具做工不好,不能太过遇水的,我只好糊弄的擦了擦,害我答问时直怕这张面皮掉下来,吓到我,也惊了那位一把年纪的大官。好容易回来趁当儿换上另一张,甘顺儿又让我……这好了,又被水汽润湿了,戴在脸上,难受伤肤也就罢了,主要是它蕴水后容易变形破损,偏你方才还…...眼下这张面具也不好用了,该怎得办才好?”她说的轻巧,可两人都知情况不妙。
她仰面望着他,烛花摇曳,火光轻飘飘地散开,一层浅色黄晕便莹在余锦织光滑如玉的面颊上,恍惚间,十三爷突然很想伸手抚摸一下那白腻的肌肤,看看是不是滑不留手?
定下心思,他清咳一声,道:“如此,不行再做几个的?”
余锦织摇摇头,道:“做是能做的,可惜做一个少说需三日时间。可以不戴么?我寻思过了,八爷和十四爷注意到我时,我脸上都是灰了,不一定看的仔细五官。内务府里的人也一样,见他们时我两颊上还有黑印儿没擦净呢。回这儿后,甘顺儿也尽量避着我见人,因此除了净房处和今儿领我的那位张公公,其他人也不清楚这小新子长啥样,因此不戴面具也是行的,等呆上几个月就好出去了。”
十三爷想了想,断然道:“不行!你要什么药材,列个单儿给我便是。这几日你还是戴这个面具,尽量避着见人,我会嘱咐甘顺儿的,你宽心便是。”
余锦织望着他,不明白他怎么拒绝的这么干脆,撇撇嘴道:“那随你吧。对了,若是小新子回来怎办?”
“这个你不必担心,宫里对过夜不归的太监定罪责罚很重,他既今日没敢回宫,往后便更是不敢。”十三爷靠近余锦织,低声安慰道。看来必须把余锦织的事儿全盘告与四哥才好,他在宫外,肯定有法子查出那个小太监的下落以及他的家庭情况,这样才能真正防着……
“如此最好。”余锦织却不知道他的想法,她松了口气,抬眸望向十三爷,却见他眸中含笑,牢牢的凝视着自己,目光中有让人安心的气定神闲,她忽而觉得脸有些发烫,闪开目光,扯了嘴角笑道,“那便谢过十三爷了,如此麻烦拖累你……唔,还只那句话,大恩不言谢,往后有能用上我的地方,你只管开口……”
看着余锦织颊上那飞如醉霞的红晕,十三爷回想起昨晚怀里的软玉温香,发现自己有些想逼近她,看她更窘更怯的娇态,可又怕让她看轻了自己。
终于,他只是微微转身,拿起案上凉了的□□轻轻抿了口,放下茶盏,又笑意晏晏的对余锦织说道:“这往后你就在我身边侍候茶水,宫里规矩虽多,但我会嘱着甘顺儿照顾你。但凡有人作恶为难你,只管告诉我,知道吗?还有,今后守夜都由你当值吧。”他可不愿让余锦织跟一群太监住在下处。
“哦。”余锦织简单答道,心绪却很是纷乱芜杂,要想的事情确实太多,怎奈,她却一件也不愿思考,只盼着,能早日离开这儿。
“这可不是奴才答主子的规矩噢。”十三爷笑道。
“……”老天,您饶了我吧……余锦织半天无语,只长长叹了口气,烛火似也被波及到,轻轻一颤,碎影离合。
瞧着她半天吐不出一个字的难受样儿,十三爷笑道:“呵呵,罢了,无人时就不必讲那些个虚规矩,只是有旁人时便得留心些。对了,不是说要报答爷?教我剑法如何?”
听他如是说,余锦织斜斜地瞥了十三爷一眼,看他笑得贼贼,她只能再次仰面长叹。
只是还是不甘心,她便和十三爷讨价还价起来,再三强调她只是装成他的太监,他并不是她所谓的主子。因此,她教他剑法时他必须叫她师傅,要有自己一人的小屋子,守夜也要有张可以不大但是必须舒适的床给她睡,并陈恳的祈求他每夜好梦,一觉睡到大天光……
其实,她明白,这些所谓的申明要求都是无足轻重的,自己的太监生涯怎么也躲不掉。她只是想,虽说是熬,也要让自己在困难陌生的环境里过的尽可能好些。
既来之则安之,一夜心态的调整后,第二日,她便正式成为了西五所里面,一位身份极其“独特”的小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