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分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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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便如此平平淡淡又有滋有味地过着。
转眼，三年一度的乡试转瞬便至，怀瑾如今读书已有小成，自要前去考试。只是小怀瑜如今年岁还小，怀瑾又不大放心把他送回顾家，便将他暂托付于他陈家舅舅家中照顾些时候，左右小怀瑜也曾去陈家住过，也不会不惯。
凤清庄既没了主人，张妈也便回了自己家中，只受了怀瑾的嘱咐，时不时过来凤清庄照看一二便可。
如今这庄子也没甚病患，勿需我坐镇。我得了闲，心中又挂念着聆音之事，便又回了九重天上。
我到了青瑶神殿里，就见前方依旧穿得花团锦簇的一众小仙小精怪们，都低着脑袋盘坐在地上，认认真真地潜心修行。
我瞧着他们的专注模样，心中有几分纠结现下去与众人打招呼可是有些不大合适。可巧，槐香便抬了脑袋，一瞧见我，就立马蹦了起来，欢欢喜喜地大叫，“良姜。”引得众人皆引颈而望。
符勉望见我，欢喜得也在原地蹦了好几蹦，甚欢欣地跑到我的身边。这一众小仙们也都停了修炼，纷纷涌过来，热热闹闹地围坐在我身边说着闲话。
说了好一阵子，槐香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拍拍自己的脑袋，叫道，“对了，青瑶灵仙前几日寻你，见你不在，便让我转告于你，”将右手食指抵在下颚处回忆了一小会儿，又道，“青瑶灵仙说，待你回了九重天后，便先去一趟广陵殿，她有话要与你说。”
青瑶灵仙时常有事寻我，此事份数寻常，我也不以为意，只是愣了一愣，奇道，“怎么青瑶灵仙如今还在那广陵殿里？”
槐香听了此问，暗暗皱了皱鼻子，抱怨道，“可不是，也不知广陵真人这些时日究竟去了何处，只留了一大堆公务予灵仙，如今灵仙需得一人处理俩人的公务，已经闹得好些日子没个安闲。”又叹口气，甚老成地叹道，“哎，不是我说，青瑶灵仙也真是太好的性儿了。”
一众的小仙们也纷纷点头。
我不知此事原委，也不大好评价，只是既得了青瑶灵仙这话，便先暂别了青瑶殿里众人，转道去往了广陵殿里。
广陵殿的正殿中，正摆着一张大大的桌子，这大大的桌子上，果然堆着好些厚厚的文书，青瑶灵仙如今便正坐在这如山的文书堆后，奋笔疾书，埋首处理着许多公务。
见了我，青瑶灵仙总算是微微喘了口气，抬了抬她的头，停了手头公务，抽了些时间要与我说话。
青瑶灵仙为人素来和善，说话前多是未语亦有三分笑。如今却形容严肃，眉头也微微蹙了蹙，我心下便亦跟着一紧，只担心可是这青瑶殿里又发生了什么事。
竟没料到青瑶灵仙开口便问我道，“你这些日子，去凡界去得时日甚久，是什么缘故？”
我突地听到此言，瞧着青瑶灵仙的肃穆神色，心下不知怎地便一慌，未曾细想便听见自己支支吾吾地说了谎，“也没什么特别的缘故。只是去凡界游历，吃些食物，瞧瞧话本子什么的。你知道，我无甚大志，是个最贪玩又贪嘴的。”
青瑶灵仙瞧着我，叹了口气，“你莫拿话哄我。你若只是贪玩或是贪嘴，我也不必和你这样认真说话。”顿一顿，又道，“你前次上来，我曾见你灵台，飘过朵粉云，只是当时正为聆音一事烦忧，竟未曾留心。直至前些日子我去那炼仙台处探望聆音，见到她灵台处也飘着的粉云，才想起来。”又叹了叹，“你怕是也陷入了情爱里，添了些不必要的妄念。”
青瑶灵仙此言说得甚是平淡，却犹如春天里响了一声炸雷，将我心中登时惊得有如惊涛骇浪一般。
我自以为此番下界结识怀瑾怀瑜兄弟俩，心中诚然对怀瑾有些许好感，但也多是因了怜悯他们兄弟二人的境遇。如今青瑶灵仙此番提点，我心中才猛然惊醒，原来我心中怀揣着的这份默默的好感，便是情了么，便是爱了么？
这情爱，我是一直知晓的。
犹记得族长还是只甚年轻的小兔子时，便有过一日，曾经十分扭捏地跑到我面前，对着还不甚知事的我，说起他今日在紫微山里遇见的一只母兔子。族长以为，那只母兔子与旁的兔子很不一样，毛色格外柔亮动人，眼神格外清新明丽，三瓣嘴都是格外柔嫩的粉红色。于是，只一眼，情迷了，意乱了，胸中揣着的小鹿乱窜了。
我那时虽不大看得出这只母兔子与旁的兔子相比起来究竟有什么不同，但却已很能分辨族长与她天雷勾动地火的情爱。
从此，未曾相逢先一笑，初会便已许平生。
从此，这紫微山上便又多了一窝兔子精。
彼时，他们幸福甜蜜的模样也让我确然懵懵懂懂以为，这情爱真真是世间最好的一桩事。
只是不过数年时光，那只毛色格外柔亮，眼神格外清丽的母兔子，却在一个并不格外风和日丽的午后，眯眼在绿草地上，再也没有醒来。
直到今天，便是族长已然断了念，绝了愿，独自一人在那紫微山上，守着漫漫岁月重新过活。我也依旧清楚地记得那日，族长哆嗦着身体，流着眼泪一遍又一遍舔着分明已经僵直的母兔子的尸体时，那股透心透骨的悲凉。
从此，我便知道，情爱实在是一桩十分公平的生意，你从中得了多少欢愉，失去的时候，你就得还上多少痛楚。
那时，我也曾对自己说过，这情爱一事，真真是不敢轻易触碰的。索性不去尝那欢愉，便也无须承担那苦楚，从此天长地久内心明澈，甚好。
却不料，数千年后的今天，内心才恍然惊觉，原来，情，竟不知所起，已是一往而深了么？
我心中犹在纠结，青瑶灵仙却只瞧我形容辗转，愈发以为我动了情，又甚恳切地劝我道，“我因知道你不愿位列仙班，便也懒得让你严守这天宫的种种规矩，你的许多事我也都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这条不涉情爱的规矩，你便是离了天宫，回去做回一只妖，也是断然得守着的。”
顿了顿，又劝道，“我在这天宫里这么些年，见过许多事，瞧过许多人，耽于情爱的神仙妖精也见过几个，却从没见过有谁就能真破了这规矩，能让他们的情爱得个圆满的。最好的结果，”声音轻轻的，“也不过是一个从此在漫漫轮回边上独守，瞧着另一个，一次一次，将自己忘得干净。”
青瑶灵仙此话其实说得平淡，但不知怎地，我却从中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言传的孤寂与和已被漫漫时光磨得千疮百孔的痛楚。
我忍不住问她，“那他们二人——如今如何了？”
青瑶灵仙愣了愣，嘴张了张，却没说话，半晌才语焉不详地道，“那另一个在轮回里翻滚了许多遍后，有了些旁的机遇。”
我又小心问道，“那剩下的那个，可是依旧还守在轮回边么？”
青瑶灵仙顿了顿，突然短促地笑了笑，端坐在广陵殿的正殿中，甚轻描淡写地道，“约莫是忘了罢，也该忘了，忘了那些好的，坏的也便忘了。”
正说着话，广陵殿外突然传来了急促而重重的敲门声。
这广陵真人身份尊贵，寻常神仙过来他这广陵神殿，都是恭恭敬敬，不敢行差错步半分的。如今也不知是哪个愣头小子，竟敢如此敲门，实在是不大寻常。
我与青瑶灵仙方来得及疑惑地对视一眼，那敲门的人便已经不管不顾地闯了进来。
更让我们惊异的是，这闯入广陵殿的，竟是平素甚为端稳持重的兰卿。
兰卿今天很是狼狈，想来方才赶路赶得狠了，他惯常穿着的那件整整齐齐的宝蓝色长衫已经被风刮得没了个正形，只是他也没分了半分心思整理，只是喘着粗气大哭道，“灵仙，不好了。聆音姐姐她，她不知怎么拼尽了一身灵力，挣出了炼仙台，已经去往凡世了。”
青瑶灵仙惊得登时站了起来，半晌，身子一软，又跌坐回垫子上了。
为了寻回聆音，青瑶灵仙四处托了许多法力高深的神仙帮忙，也领着青瑶殿里一众小仙们上天入地地寻了许久，却再也不能寻见聆音的身影。恍若那个带着一身清冷气质，声音一如林籁泉韵的聆音便就这么消失在了青瑶神殿里，消失在我们的世界里。
时日慢慢又过去了许久，青瑶殿里那愁云惨雾的气氛却半点也未曾随着时日的逝去而消退。
广陵殿的公务又积得愈来愈多，青瑶灵仙只能嘱托了些仙人们继续寻找，自己又带着兰卿去处理公务。
青瑶灵仙临走前，在聆音的房间里待了许久，也不说话，只是独自一人呆坐着闷闷地难过。一众小仙们站在房门外，一个个又哭得和个泪人一样，还不敢出了声音再惹得青瑶灵仙伤心，只是抽抽噎噎地哑着声音流泪。
待青瑶灵仙出来，看了他们许久，不知又想了什么，突然转身往我的房间走去，又以仙力在我的房间处加了一层仙障，又突然施了术法将我困在此处，还拿了个十分厉害的铃铛模样的法器，将她这仙障再加了把锁。
一旁一众小仙看得目瞪口呆。符勉颤颤巍巍地问道，“灵仙怎么要将良姜困在她房间里？可是良姜做了什么错事惹灵仙生气了么？”
青瑶灵仙看着他，慢慢摇了摇头，“我不曾生她的气。只是我再不能让她也走回聆音的旧路。”
一众小仙听了此话，只以为我亦动了凡心，许了终生，吓了好一大跳。
槐香立时便哇哇哭出声来，拍着我房门前的仙障大叫道，“聆音姐姐如此，怎么良姜你也这样？”哭着哭着便瘫坐到地上，大声质问，“这凡心究竟有什么好，就值得你们一个一个拼了性命也不要，难道只有你们与你们的心上人之间是情，我们待你们的看重友爱便不是情了么？你们便能丝毫不顾了么？”
青瑶灵仙瞧槐香哭得可怜，上前轻轻揉了揉她的头，等着她痛快哭了一回，才与我道，“我知道你如今必定难过，只是许多年后你才会晓得，或许你永远也不会晓得，我实在是为你好。”
又叹了叹，“你如今便在此处潜心修炼，待人间一世过后，一切尘归尘，土归土，我自会放你出去。”又道，“未免你走了聆音的旧路，我昨日特地去了天帝处，求了这个锁魂铃，你如今便是将你一身术法用尽，再拼个灰飞烟灭，也是出不来你这房间半步的。所以我也劝你省了这个功夫。”
说完，还给了本书给槐香，吩咐道，“你们几个便从此轮个班，每日里从中选个故事说与良姜听。”槐香点头应了。说完，青瑶灵仙才放心带着兰卿离开了青瑶殿。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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