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当时年纪小》苏十七

1、第一章

　　——“你是那种一辈子只挖一口井的人吧？”
　　——“当然。”
　　小丫心里有个声音在大声的说：“不是，我不是，我是个骗子。”

　　小丫那个时候还只有十六岁，有了个外号叫蔚蔚，喜欢的朋友叫的时候，会欢喜地回头大声答应，脸上满是明媚的笑。
　　十六岁的小丫没有什么过人的优点，却有着几乎所有十六岁女孩都不可避免的冲动，就算她再怎么想装成熟，也还是被身边的朋友们笑着说小孩子。小丫很不服气，朋友们也不在意，冲动是小女孩的特权，不是么？
　　井其实不叫井，这是很久以后大家再谈到井时小丫说我是个一辈子只挖一口井的人，于是大家以后提到他就叫井。其实小丫心里很清楚，她不是一辈子只挖一口井的人，就算是，那口井也绝不是他。但是小丫什么也没说，她很少能这么清楚的了解一件事，她宁愿继续糊涂。
　　小丫和井是一个班的，年岁也只差了几个月，又一起转到了生物系，但小丫大一极端孤僻，井又常跟霏霏，DDT三人行，所以两人实际也没说过几句话，只能说在小丫大学里认识的男生中，井算比较熟的，仅此而已。小丫大二前对井的印象是，小个子的笑的很温和的男生，看起来脾气就很好，喜欢佛经，会打很好看的太极拳。事实上，大二后她也没有了解更多。可以了解的时候不愿了解，想要了解的时候不能了解，许多事情就是这样的错过去。
　　把两人生活拉到一起的其实只源于女生寝室午间的一场八卦。快入秋的H市还是很燥热，女生们被热的心烦气躁，午睡时便在一起八卦男生。不知道是谁开的头，就说到如果谁谁谁向你告白会怎样，后来就成了问小丫如果井向她告白会怎样，小丫的冲动劲上来了，开口就说：“他向我告白？我向他告白还差不多！”
　　小丫自己也迷迷糊糊的，那样的一句话怎么就真的去告白了呢？她还是不清楚当时的自己，到底是不是潜意识里对井有一丝喜欢所以才那样坚持地冲昏头脑的去告白了。她后来反复想了很多很多遍，依然不清楚那个午后的自己，为什么会有那样疯狂的举动。
　　告白什么的其实很简单，小丫发短信给DDT，让井晚上9点到她们寝室门口来拿他的电子线路作业本。大二的时候女生们很头疼电子线路课，作业基本都是抄男生的，所以井的作业本常常在她们那里。DDT似乎觉出什么，回信说一定把人带到，小丫满脸通红，后悔开始在心里扎根。但是话已经说出去了，人也叫到了，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十六岁的小丫，心里狠狠咒骂了没有脑子的自己。
　　小丫的寝室在一楼，井和小丫约的地方就在她们寝室的窗下。屋里面关着灯，其他三个人都在里面屏气听着。站在外面等井的时候，小丫的腿一直在抖，她不明白为什么挺冷的晚上她身上却还是一阵阵的火热，她很想拔腿往寝室里冲，很想说我不玩了就算我说到做不到好了，但她还是站在门外等着，直到井的身影出现。
　　晚上的灯光不是很好，小丫看不见井的表情，她也庆幸井看不到她的表情，因为她明白自己的脸肯定像块红布一样。她给自己打气，就算她告白了井也肯定会拒绝她的，这样就皆大欢喜了。可是万一呢？她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在悄悄的说话，万一他人太好了，接受了呢？你要怎么收场？要告诉他这只是一场玩笑？小丫不知道，所以她本能地拒绝了这个答案，不做思考。
　　现在她就和井站在寝室的外面，她很想听听里面那三个人的想法，可是里面什么声音都没有，她犹豫了好半天，在井问了第三遍：“有什么事吗？”之后，她终于视死如归地说：“我们可以交往吗？”
　　话说出来她就很想死，交往这个词显然是韩剧看多了的结果，她心里一阵打鼓，拼命喊拜托你拒绝，千万要拒绝，拒绝虽然有点小伤自尊不过对于她这种恶劣的人还是拒绝比较好啊，快拒绝！井愣了一会，开口了：“我们不是一直都在交往么？”
　　小丫傻了眼，脸烧得发烫：“不是这种交往，是像黄希和刘文那样的交往。”她说的是一对班对，众所周知的。
　　井又沉默了半天，小丫很郁闷，她这时候才想到刚才井的那句其实是变相的拒绝，可是她怎么就这么笨呢？为什么一定要把这层窗户纸捅破呢？要是刚才她就那样打哈哈过去不久没事了吗？她背着手站在原地，低头看着地面，心里反复地说，拒绝吧，拒绝吧。她是真的没有想过井如果答应会是什么样子，从一开始就坚信井会委婉的拒绝，这个时候她心里才开始有点害怕起来，如果井答应了，万一井答应了，她要怎么办？她没有喜欢过人，更没有跟人交往过，也没打算现在跟人交往，如果井答应了那该怎么办？她心里乱成一团，又开始拼命祈祷井快点拒绝。
　　隔了不知多久，井终于说话了：“好吧。”
　　小丫心里各种感受混杂在一起，她不知道自己是该为第一次告白就被人接受了而高兴，还是该为这个冲动真的造成了后果而后悔。她心里又开始狠狠的唾骂自己，冲动吧，让你冲动啊，这下看你怎么收场？总不能跟井说不好意思我是跟你开玩笑的你忘了这件事吧，这样的话她就永远失去井这个朋友了，她也害怕井会从此看不起她。但是她真的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做，她很想立刻冲进寝室去问问那三个人的意思。她支支吾吾的说了声：“哦。”井很温柔地说：“外面太凉，进去吧。”
　　她感觉井的手轻轻地环上她的肩，把她向宿舍楼里一推，她面红耳赤地说好于是就逃进了宿舍。她没敢回头看井还在不在，心底有个声音隐隐蹿上来：“你做错了。”她站在寝室门外面好一会，反复地听到那个声音在说你做错了，她有些绝望，这次恐怕是真的做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