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帝》执酒白衣

26、雷霆

　　原静姝在尚宫耳边轻声说着什么，尚宫听完后，脸色复杂，忽惊忽喜，道，“这，能行么？也没有这个先例啊。”
　　原静姝道，“没有先例，我们就做出个先例来，至于成不成，奴婢能有八成把握，剩下的两成也不过是被训斥一顿，绝对不会有大问题。”
　　她见尚宫面上犹有犹疑之色，接着道，“奴婢先将赤芍的事捅出去，皇上必定不能容忍，接下来尚宫局能否有起色就看姑姑的了。”
　　尚宫最后还是答应下来，“好吧。”
　　原静姝道，“那奴婢就先告退了。”
　　出了尚宫局，角落一个留守的小太监朝她摇了摇头，她知道这是没有其他人的意思，但还是小心地回了屋子。好在一路上也没有碰上什么人，倒是免去了一些麻烦。
　　又过了几日，终于一天晚上，出事了。
　　彼时本已经是深夜，结果在皇上寝殿当值的宫女都被叫醒，去往含元殿，大家三三两两的聚作一堆，低声谈论着，不知发生了何事。原静姝独自一人茕茕而立，听到她们的谈话，嘴角勾出了一抹笑，转瞬即逝。
　　到了含元殿，第一眼便看到了衣衫不整的赤芍，此时的她狼狈不堪，一脸泪水，头发披散着，身上满是泥土，也不知是从哪里被拖过来的。旁边跪着一名侍卫，看衣着打扮，应是守宫门的宫廷侍卫。
　　未等观察完，皇上又将一个茶杯扔了下来，看地上的碎片，怕是已经扔了不少东西了。
　　皇上怒道，“赤芍，你就是如此回报朕的信任的！枉费朕将你提拔成二品宫女，竟做出这种乌七八糟的事！”
　　沉默片刻，只听得赤芍的哭声在大殿中回响，一旁有人接话道，“臣妾看这件事还有不少疑点，不如先弄清楚再说。”
　　原静姝抬眼看去，是兰妃，又扫了一眼，倒是惊讶了一番，兰妃，静妃，烟婕妤，菁才人，凡是宫里有些品级的宫妃都到了，宛妃想必是因身体不好未到，其他人则是身份不够了。
　　皇上听了兰妃的话，才道，“既然是菁儿见到的，就让菁儿说吧。”
　　菁才人上前一步，道，“臣妾遵旨。臣妾自小体热，今晚实在热的睡不着，所以就带着手下几个丫环想到小花园走走，谁知便听到了些许响声，臣妾怕宫里进了其他人，就让手下宫女去看一下，谁知，就撞见了这等苟且之事！”说到后来，菁才人的语气中带上几分怒意，白皙的脸庞因怒气染上一丝薄红。
　　那赤芍听了，忙磕头道，“皇上，奴婢是被冤枉的啊。”她的头磕在坚硬的地面上，没几下就渗出了血丝。
　　皇上也是被她哭烦了，道，“闭嘴。”
　　这时，静妃说话了，她却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菁妹妹的话有些奇怪，宫里各个寝宫在夏天每月都有按例的冰块，怎么就能热到睡不着呢？”
　　一时间，众人都看向菁才人，菁才人道，“这也是让臣妾生气的地方了，臣妾这月的冰块还未用完，结果让手下的宫女去司务监去取的时候，他们竟然告诉臣妾，那份冰块已经被皇上身边的女官领走了。臣妾心想既然是皇上身边的人，那就算了，谁知这些人一面受着皇上的信任，一面做出这种事情！”
　　皇上在上面听到菁才人说的话，脸色很不好看，谁知这时烟婕妤开口道，“原来是这么回事，臣妾说呢，怎么最近的冰块分量减少了，这手伸的可是够长呢。”
　　她的语气是轻缓的，却让皇上的脸色更加难看，他对菁才人道，“那个宫女在哪？”
　　菁才人道，“臣妾这就派人把她带过来。”
　　没过一会儿，那个小宫女被带到了，见了殿中的人，忙跪下磕头。
　　皇上问道，“你去司务监领冰块的时候被拒绝了？”
　　那小宫女忙道，“是。当时才人派奴婢去取冰块，奴婢就去了司务监，结果当值的总管告诉奴婢这个月剩下的冰块领不到了，要等到下个月初才能领，奴婢说这是才人要的，总管说，说......”她怯怯地看了一眼旁边，才又道，“是连翘姐姐领走的。”
　　众人大惊，本来一个赤芍就够要命了，谁知竟又被牵出了一个人，还是皇上身边的女官。
　　连翘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跪下道，“皇上，奴婢没做过，是这个小宫女信口雌黄！”然后对那个小宫女道，“我做了什么，你要这样污蔑我！”
　　皇上打断她，“够了。”他问小宫女，“你是什么时候去的？”
　　小宫女回道，“就是今天白天。”
　　皇上道，“好，就把司务监今天值班的总管带来。”
　　殿中站着的宫女都大气不敢喘，她们都没想到今晚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而且事情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如今把司务监也牵扯了进来。
　　原静姝却在一旁浑不在意，按以往来说，若是宫中撞见这样的事，定是会私下处置，生怕闹大的，尤其其中一个还是皇上身边的宫女。然而偏巧撞见整桩事的人是菁才人，她是兵部尚书的女儿，向来眼里揉不进砂子，而且大晚上的不能去麻烦太后，自然会将事情告到皇上面前，如此一来，即使想压下去也不行了。菁才人将两人拖了一路，怕是大半个皇宫的人都知道了。只有压力够大，而皇上又对她们失去信任，才会真正的收拾她们。
　　也怪连翘和赤芍不会做人，没看连几个妃子都对她们不喜么？她不过是向静妃小小递了个话，谁知烟婕妤也会站出来。
　　司务监的总管来了，证实小宫女说的话是真的，连翘这下也慌了，不顾在大殿上就大声道，“你为何要害我？”
　　皇上这下是真的怒了，将桌上的东西一把扫到地上，“够了！你算什么东西，谁都来诬陷你！来人，将这个贱婢打入浣衣局！还有司务监，你们是怎么办事的？”
　　司务监的总管忙请罪，“奴婢罪该万死。奴婢自然也知道这不合规矩，但是她以皇上陛下的名义来领冰块，奴婢怎么敢拒绝？”
　　原静姝心中冷笑，以皇上的名义肆意妄为，这可是犯了大忌呢，果然，就见皇上冷声道，“白薇，蝉衣，薄荷，降为惠人，罚俸一年，至于赤芍和连翘，直接杖毙吧。”
　　白薇，蝉衣，和薄荷受了罚还要领旨谢恩，赤芍和连翘则是真的急了，她们没有想到皇上真的会这样做，脸上涕泗横流，只会说着，“奴婢知错了，求皇上开恩。”
　　皇上摆了摆手，不想再见这两人，内侍将她们拖了下去。所有人都知道，今后在宫里再也见不到这两个人了。
　　皇上看着旁边跪着的宫廷侍卫，眼中满是厌恶，“这个人处以宫刑，罚去浣衣局 。”
　　内侍们忙把他也拖了下去。
　　皇上扫视一眼殿中的宫女，沉声道，“你们都给朕记住了，做好自己分内的事，若是让朕再抓住今晚的事，和那两个贱婢的下场一样。别想着仗着是朕宫里的人就狐假虎威，宫里宫女这么多，不差那几个！”
　　宫女们忙都跪下，“奴婢遵旨。”
　　原静姝向尚宫递了个眼色，尚宫看皇上的火发的差不多了，才道，“皇上，奴婢有话要说。”
　　皇上看了她一眼，道，“说。”
　　尚宫道，“是。尚宫局和司务监是宫里的两大部门，一为女官一为内侍，先前二者的账目都是交给太后过目，结果年前的时候太后宫里的姑姑说避免太后劳累，今后由奴婢们自己做主就好。奴婢惶恐，实在为难，斗胆请皇上身边的总管帮忙审查账目，不知可否？”
　　原静姝露出笑意，不错，就是要将尚宫局和司礼监的权力交给皇上，这样两个部门就算是皇上的直系亲信，皇上怎么可能不同意呢？如此一来，既分了皇上手下女官的权，又得了皇上的信任。即使得罪了静妃和兰妃又如何？只要得了皇上的宠幸，得罪无关紧要的妃子就不算什么大事了。
　　果然皇上先是轻斥了一声，“胡闹。”语气中和没有什么怒意，又道，“既然如此，那魏海清你就接下了这份差事吧。”
　　皇上身边的大总管连忙躬身，“奴婢遵旨。”
　　“好了，都散了吧。”皇上说道，先回了寝宫休息。接下来是几个嫔妃，等到几尊大神都离开了，才是她们这些女官宫女。
　　尚宫脸上露出了笑容，第一次昂首挺胸地从薄荷她们身边走过，接着是司务监的总管。众人默默地散了，但是明显可以看出，很多先前和薄荷她们交好的宫女都离她们有些距离，至于和赤芍连翘较好的那些，脸色算是最难看的了。她们当初可跟着连翘赤芍得罪了不少人，本以为有人撑腰，谁知道一晚上，两个人这样被杖毙了。
　　原静姝就像个普通的宫女一样走在她们中间，有几个宫女贴了上来，想和她说话，她淡淡一笑，不冷不热地回了几句，那几人的面色看起来就轻松许多。她在心中冷笑，捧高踩低不过是人之常情，只不过在宫里这一切更加赤裸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