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逐光》璃安

7、第七章

　　到了订婚的日子，一大清早，整个明公馆便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明诚站在镜子前，头发梳得锃亮，西装笔挺，看起来似乎比平时更要帅气了几分。只是，他的眼神专注地看着面前的镜子，似乎在看自己，又似乎在透过镜子看着什么别的。
　　养母桂姨就站在他身边，十分欣慰地看着他，忽而开口，语气又带着些许小心翼翼：“阿诚。”
　　明诚回过神来，望向她。
　　桂姨伸手替他整了整西装下摆：“妈妈看到你终于走到了今天，很为你高兴。跟苏小姐成家之后，你一定要好好待她。”
　　明诚很清楚她这些行为背后的目的是什么，却也只是稍稍扬起唇角对她笑了笑。

　　明家是上海有名望的大家族，明诚虽算不得真正的明家人，订婚的仪式却也没有亏待，无论是明家的至交或者只是生意上有所来往的，皆在邀请之列。此时，客厅里早已聚集了无数宾客，都在等待男主角的登场。
　　明诚顺着台阶往下走，一抬眼便对上明楼深沉难测的眸子。
　　在场只有他们两人知道，这场订婚宴，不是一场简单的订婚宴。
　　两人对视的这一眼，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明楼身侧就站着大姐明镜，明诚下了台阶，在她身前站定，恭敬地叫了一声：“大姐。”
　　明镜替他整了整领结，笑容温和。
　　“新娘子来啦。”
　　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众人都循声望去，见苏瑾瑜一袭白裙，正挽着苏太太，款款走来。
　　明诚一直含笑看着她走到自己跟前，桂姨捧了戒指过来，而后他牵起苏瑾瑜的手，将女戒套在了她指间。
　　苏瑾瑜也将男戒为他戴上，两人十指相扣，指间的对戒甚是耀眼。
　　两人拥吻之际，明镜欣慰地默默拭泪，身旁的明楼则适时地出声宽慰：“大姐，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可不能落泪啊。”
　　“我就是高兴，你们三兄弟终于有一个成家了。”
　　明楼揽住大姐的肩，轻轻拍了拍。

　　明家的花园内正在举行着订婚仪式后的舞会。
　　明诚与苏瑾瑜在正中央跳舞，明镜和苏太太在不远处聊着天，而明楼则一个人站在二楼的阳台上。他看着在舞池中旋转的那两道身影，神情复杂莫测。
　　“明楼。”明家长孙明堂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边，叫了一声。
　　明楼收回思绪，“大哥。”
　　“阿诚他自小就跟在你身边，现在要成家了，你不为他高兴？”明堂看着他，意有所指。
　　明楼先是一愣，继而一笑，“大哥哪里的话，这是大喜事，我自然高兴。”
　　明堂何其通透，即使明楼极力掩饰他也仍然看出了端倪，“你不会是……还在想着汪家那个丫头吧？”
　　明楼沉默片刻，说了一句话：“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当初明镜质问他是否还与汪曼春有来往的时候，他也是用这句话回答的。无可否认，汪曼春是他过去唯一爱过的人，然而也仅仅只是过去。小至家族，大到国家，他们都始终处于对立的两面，早已注定了结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明堂轻叹了口气，“你清楚就好。那丫头啊，其实说到底，要不是她叔父，她估计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明楼打断，“大哥，这大喜的日子，你总提她做什么。”
　　“好了，不提。”明堂忽然压低了声音，凑近明楼道，“我可听说新进76号的那个情报处处长田惠，是你的旧识？”
　　“以前在巴黎教书时的学生而已。”明楼解释道，语气如常。
　　“人家为了你千里迢迢从巴黎到上海，还进了76号，就只是学生而已？”
　　“我与她除了工作上的接触，没别的来往。”
　　明楼嘴巴严实，明堂也探不出什么来，只能说：“好了，我也不问了。不过要是让你大姐知道了，你可得好好想想，怎么跟她解释。”
　　明楼没再说话，明堂也不自讨没趣，待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

　　明诚与苏瑾瑜订婚之后，明镜待她更加热络了，三两日地便邀着苏太太与苏瑾瑜到明公馆来小坐。每次她都拉着苏瑾瑜的手说上半天的话，或者给她讲讲明家三兄弟小时候的趣事。
　　今日明楼与明诚回到家中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苏瑾瑜在，却不见苏太太身影。
　　“你们俩回来啦。”明镜见门口有动静，这才将视线从苏瑾瑜身上移开。
　　“是，大姐。”兄弟俩异口同声道。
　　“明大哥，阿诚哥。”苏瑾瑜也站起身来，礼貌地跟两人打招呼。
　　虽说是订了婚，可到底还没有正式成为明家的人，应有的礼数也还是要的。
　　明诚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正巧，我们正聊到你们俩呢。”明镜看了眼明楼和明诚，笑道。
　　“哦？”明楼与明诚对视一眼，“说我俩什么呢。”
　　明镜与苏瑾瑜看了看对方，竟然都神秘地笑了起来。苏瑾瑜说道：“大姐跟我说，阿诚哥小时候可爱得很。”
　　小时候无非就那些事，明诚稍稍一想便猜到明镜可能跟苏瑾瑜说了什么，白嫩的脸上立时被染成了红色，他轻咳了两声，试图将这个话题掩饰过去：“咳咳，那个，阿香和桂姨不在吗？”
　　“哦，桂姨说要回一趟老家，阿香也请假了。”
　　“那我去做饭。”明诚此时真要感谢她们都不在，给了他一个完美的脱身的理由。
　　“阿诚哥，我帮你吧。”苏瑾瑜正想跟过去，却被身边的明镜直接拦住，“欸，你是客人，哪能让你去。”
　　明镜说着抬头看了眼依然站着的明楼，示意道：“明楼，你去。”
　　“啊？”从未进过厨房的明大少爷傻眼了。
　　“这天色不早了，有人给阿诚搭把手会快一点，家里一共就我们四个人，难不成你要让我去呀？”
　　言之有理，明楼毫无反驳的份，只能应道：“明楼不敢，我这就去。”
　　在厨房忙活的明诚也是一字不落地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等到明楼的身影出现在厨房门口，明诚将手中一把菜递给他，唇角带着笑意：“没想到明长官也有需要亲自下厨的一天，喏，我想你也做不好切菜炒菜的活，把菜洗干净就行了。”
　　明楼笑着瞪了他一眼，手上却是接过了菜，说道：“看来我真该整肃家风了。”
　　明诚许是看到明楼在明镜面前吃瘪的样子格外开心，说：“咱们家的家风啊，就是大姐最大，万事以大姐为准，明长官还是乖乖地听话吧。”

　　两人在厨房忙活了大半天，终于快做完了，明楼一边将炖了许久的鸡汤从锅中盛出来，一边开口问道：“阿诚，你是真看上那位苏小姐了吗？”
　　明诚正背对着他，抽筷子的手一顿，目光侧了侧：“大哥，你什么意思啊？”
　　“你明白我的意思。”明楼盛出了最后一勺，便转身端着汤碗离开了厨房。
　　留下明诚一个人在厨房愣神，咀嚼着方才明楼的话。
　　其实他如何能不明白呢，明楼是担心他。
　　他们正在做的事是何其凶险，身边的人被牵扯进来的越多，他们就离悬崖峭壁又近了一分。这样的时刻，感情是他们最不应该拥有的。
　　他和苏瑾瑜，一旦对彼此动了真心，那么若是苏瑾瑜遭遇不测，明诚势必会分心会冲动，甚至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来，那他自身也会有危险，这是明楼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可明诚也不是这么不理智的人，这么多年，他与明楼也不是普通的抗日战友，前有兄弟的情谊，后有生死搭档的信任，可他们也依然将这一切定位得很好。
　　他相信，他与苏瑾瑜也是一样。
　　明诚端着碗筷来到餐厅，一一摆好，走到明楼身边时他压低了声音说道：“大哥放心，我绝对不会误事的。”
　　明楼没有答话，明诚继续道：“我去叫她们来吃饭。”
　　等他往客厅方向走去之后，明楼才侧了侧头，望着明诚瘦削的背影。
　　看来他是认真的了，明楼想。
　　那么，阿诚，我真诚地，祝愿你们白头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