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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5.雪解 ...


  •   花央已经十七岁了。

      哪怕离开那个人,时间依旧过得很快。花央刻意没有去在乎具体时间。管它呢,反正马上就快要到了。

      花央下了地铁,沿途步行了二十来分钟,随着人流一直往前走,远远地看见名为东京国立博物馆的建筑。花央站在警戒线外面,看到了据说是三日月本体的那把刀,果然超级漂亮呢。

      既然刀都展示出来了,至少要配上刀装才符合国宝应有的华丽清贵气质吧。她看着凶神恶煞的保安,在请勿拍照的标示牌下挣扎很久,终于止住拿出手机的念头。

      三日月说过他诞生于十一世纪末,展览窗的铭牌下却分明写着十世纪末,也不知道究竟是历史学家考据错了,还是三日月自己记不清了……记忆和历史尽是些模棱两可的东西,也不知哪一方才是正确的……直到后面的人推搡她,花央才蓦然惊醒,收回恋恋不舍的目光,转身离去。

      暂时就以这样的方式离开吧,没关系的。

      其实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西九条好歹也曾是通灵师的传人,若能将本体的太刀贴身收藏,便能以此为依凭物将三日月束缚为式神……想到关卡重重的国宝,众人纷纷大摇其头表示绝对不可能。作为父母,西九条夫妇始终是希望女儿能够快乐平顺长大的,何况花央那点微薄的灵力根本不可能饲养强大的式神……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到这里,一切似乎可以画上句点了。

      花央的阴阳眼依旧时灵时不灵。

      这一点可以从她如过山车般起伏不定的考试成绩中窥视出来。

      班主任经常拿着花央的作业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奥数题都会做,为什么还会在一些匪夷所思的地方犯低级错误?

      奇怪的地方不止这些。

      花央长得娇俏可爱,自然有精力过剩的男生前来告白,每一次她都能通过幽灵提供的情报果断绕开男生的埋伏地,提着书包蹦蹦跳跳回家。

      不仅如此,她还十分擅长讲鬼故事,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古代的,现代的,关于痴情,执念,正义与怨恨的故事,让一干听众吓得嗷嗷直叫又欲罢不能。

      她还曾经掀过路边摆摊的三流算命师的桌子,把人家吓得跪下求饶……以至于学校不知从何时流传起花央是个隐藏的打架高手的传闻。

      除此之外,她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活泼可爱的少女罢了。

      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

      说起来这两年也不是没有被恶灵袭击的经历。多亏念珠保佑,没有酿成大祸,只是走在路上突然被拉到异空间什么的实在超级麻烦。每到这时,她就十分怀念自己在乡下的辣爽日子。

      带着这份心情,花央开始研究“咒”,不过她没什么学习天赋,哪怕理论知识也只是半吊子的水平罢了。

      花央回想自己在乡下遭遇邪恶妖怪的经历,实在乏善可陈。几乎只要三日月一出现,鬼怪们就会屁股尿流地逃走。他就像一个青梅竹马比邻长大的哥哥那样,站在人群外懒散和煦地招手,说:“花央该回家了。”

      当花央一遍一遍地回味起这个片段,她突然想到——那个人眼中,应当是有过刀锋般一闪而过的锐利吧。

      不杀之刀。

      三日月宗近。

      如果呼唤它的名字,年轻的付丧神是否能够听见呢?

      接着花央就意识到了,展现在她面前的,那躺在明亮橱窗中的供人观赏的细韧凌冽之物,只是名为“三日月宗近”的死物罢了。

      它可以是刀剑,也可以是三日月宗近,并非她心心念念想要寻找的人。

      三日月宗近曾经是剑豪足利将军的家传名刀,据记载只有“永禄之变”这一次出战经历。在这场战斗中,足利义辉将自己的藏刀插在走廊上,与敌军决战,用钝一把就换一把,整整三个小时不露败相,后来叛军纸门纸窗拆下,用作盾牌,将足利围住压倒才终于利用长枪将其彻底刺杀,三日月也作为战利品辗转数人,直到近代才被收藏家转赠东京博物馆,作为极品古刀被政府收藏……

      花央每每读到这一段历史都会产生无法言喻的感觉。

      很难想象那个认识多年,散漫优雅的如平安时代贵族的年轻人,竟然会沐血而战的勇武时刻。

      曾经的他到底是怎样的人呢?他过得好不好?当所有锋芒的棱角都被懒洋洋的时光熨得温暖平和。事到如今。

      ——依然喜欢。

      三日月宗近,依然还是喜欢人类吧。

      雨不知是从何时开始下的,天空像沾满了灰尘的棉花,稍被吹动就会落下冰冷的雨滴。花央带上衣服的帽子,搓着双手,在路灯边踩脚,依旧觉得寒冷。

      全家人约好一起去泡温泉,就是今天。花央看到哥哥开着黑色的轿车来接她了。副驾上坐着一个看起来很温柔漂亮的女人,说话轻言细语的。她不禁发出长长的“哦”,那股狭促的酸劲让两人同时红了脸。

      “我以为你会喜欢热辣的女王款,没想到竟然跟我的品味一致,太堕落啦。”

      花央说着,心神一动,被那个幼小孩子所忽略的事情,忽如大浪淘沙般漫过海岸,一点一点清刷出原本岩石的轮廓。

      生命里可不可以存在这么一个人,只要有他在的地方,空气就会变得温暖平和。

      纵然他什么都不做。

      纵然他只是存在那里。

      一旦她完全适应现世的生活,为了安稳而否定另一边,她就会忘记那个世界的事,无意中被十二岁的自己束缚的三日月宗近也会逐渐从这个世界消失。

      花央的心随着激荡的意念砰砰跳动起来。

      根本不需要等到长大。

      她现在就可以做出回答。

      “咒真是超级不可思议的事情啊。”

      在大哥满脸“你在说什么鬼”的抽搐中,花央继续说:“比如:你跟喜欢的姑娘告白“请嫁给我吧”,从此以后,她就成了你的东西了。”

      “眼看着你的人生一步步走向正轨,我也可以光明正大地跟喜欢的人表白了。”

      “哈?”已经直觉地意识到什么不好的事情。

      “总之,书信我已经写好放在桌上了,父亲和母亲大人回来应该就会马上看到吧,我觉得母亲也会支持我的,之后的事情就交给你啦!”

      花央说完飞快跳上身边的公交汽车,抓着自动门边缘对大哥挥手致别。

      “喂!不要命啦!你给我回来!”大哥气得暴跳如雷。

      “哈哈哈,拜拜,要祝我成功哦。”

      没关系的。

      最奇妙的,短暂的咒,她已经得到了。

      雨越下越大,接着又变成雪,满天满地地飞舞着。奇怪的是,花央居然一点都不觉得冷。沿路的海岸逐渐被灰蒙蒙的地面所取代,再往前,空气似乎更加冰冷了,整节车厢里就只有花央一个人,呼出的白气贴着手掌延伸,把玻璃变得含混隐约。她在模糊了时间与地点的轨道中飞速行走。

      该说什么好呢?“好久不见?”还是“我很想你。”总之她决定要等三日月先开口,然后像电影的女主角一样,成熟矜持地说话,绝不留下一丝破绽。

      火车长鸣,到站了,她提着书包冲出去,迎面而来的雪花飞舞着亲吻她的脸颊。整个世界都笼罩着一层朦胧的反光,多么纤细而美丽的风景。

      为什么会开始奔跑?是因为躁动的心已迫不及待吗?

      花央穿过熟悉的街道,沿着记忆的方向往前奔跑。跑到自家门前,她一手扶腰,一手撑门,好容易把气喘顺了,才深吸一口长气,若无其事掏出钥匙打开大门,准备找梳子把自己凌乱的头发打理一下。

      “回来啦?”

      “……诶?”

      少女浑身都僵硬了,她瞪着从自家宅屋走出来的三日月,过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个,私闯民宅不好吧……”

      “嘛,我以为这座宅子已经荒废了。”风神玉骨的青年弯起唇角。

      “就算没有吓到人,吓到花花草草怎么办?”

      “是啊,不是说好长大再回来吗?”

      “呃……那个、我——”花央语塞。

      “既然回来了就别走吧。”

      三日月说着,将她搂进怀里。就像揉进身体里那样,用力地抱着,可以听到心脏在亲密的隔膜之间,像是拥抱那样噗通噗通地跳动着。“其实那天我已经后悔了,要是你真的不回来了该怎么办?”

      花央反手穿过他的脖子,将脸埋在肩头,飘落的雪花一片片落下。世界安静得像是在沉睡。

      “三日月,我喜欢你。”

      三日月闻言笑了:“真巧,我也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15.雪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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