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第 5 章 ...
-
晨起,有点头晕,她扶额坐了会儿,洗漱完毕赶去会场。各路记者早已将发布会围了个水泄不通。出席发布会的只是乌镇文化局的领导和举办方。索然无趣,雪桐呆了会儿便离开了。
乌镇大剧院正在上演《西施》。她赶到的时候,台上深情的吟唱:“越国啊!我为你忧伤,深深地为你忧伤。”歌声飞出的一霎那。她知道,剧作者为西施赋予了全新的灵魂。
小衣看见她欢喜地迎上来:以为你不会来。
雪桐看着台上:高贵,清纯,忧国忧民的少女,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私情,她是为了热爱她的祖国踏上了复国的险途。很新颖独特的演绎。
小衣:嗯,邹老师赋予了她全新的生命。一个忠贞的爱国女英雄的形象,为了她的祖国,献出了自己的身体,十年的青春。但她最终,被无情地遗弃了。
雪桐被台上感染,没有接话。小衣见她专注也没再说话。
两个小时后,歌剧进入尾声。
西施咏叹《请你用手指向越国》“请你用手,指向越国,请你将心,朝向越国,越国,越国,我的祖国,梦里春花,开满山坡。。。。。。”
雪桐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
小衣靠近她:有这样感动么?拿纸巾替她擦拭眼泪。
雪桐动情地看着台上: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她一愁,水为之荡漾,她一笑,山为之青碧。这样美丽的爱国者最终成了孤儿,被驱使自己的人遗弃。西施之沉,亦如屈原之沉般壮烈可悯。
台上五颜六色的彩灯映在她的眼睛里,如绚丽的万花镜。小衣看她泪流满面,用指腹轻轻拭她眼角。手指立马被源源不断的泪水沾湿了。她伸开手臂轻轻扶在她腰上,凑近了说:你想淹死我么。
雪桐看了她,一时之间被这样温柔的亲昵包围了,茫然然地又看台上。。
剧终,落幕。演职员出来谢幕,观众鼓掌。
雪桐离开了她的怀抱,朝前走了几步。
“这位邹老师太不一般了。同样的题材被他锻炼出更高贵更令人深省的主题。唱词优美,如诗歌,没有一点低魅轻浮。”
小衣:邹老师极度热爱歌剧。亲自设计唱腔,唱词。为这个剧耗费的心力太多太多了。收入与付出不成比例,他也毫不计较。我们戏称他是骨灰级的歌剧发烧友。
雪桐说:闻名不如见面啊,真想认识他。
小衣笑道:好啊。
雪桐:你能安排?
小衣:真不巧呢,邹老师去北京了,要过阵子才回来。如果你不急着走,一定有机会遇见的。
雪桐说:随缘了。
回去的路上,两人又讨论了一番歌剧。
小衣告诉雪桐,在《西施》里,她负责剧本的细节和审定工作。虽然这部歌剧很成功,但她总觉得欠缺了点什么。
雪桐笑道:恕我直言,太强调主题性或多或少会伤害它的细节,譬如说,很多的细节没有展开,西施内心的挣扎和矛盾没有体现。但毕竟时间太短了,西方的歌剧一般都是五六个小时。
小衣咂舌笑道:饶了我吧,现在有几个人像您这一站就是两个多小时呢。真那么长,估计观众更少了。
雪桐叹了口气:京剧,昆曲,一看三小时太正常了。现在的年轻人都太热燥了,很难定下心来。
小衣凑上她的耳朵:这是个快销的社会,我的雪桐大人。
雪桐蹙眉:不要轻浮。
小衣呵呵直笑:现在的人都向往慢生活,可最终还是要面对现实。大家都不肯放弃现实种种,只能继续自我纠结了。如果肯放弃名利,就没什么痛苦的。
雪桐无语反驳。
小衣:就拿您来说吧,愿意留下来吗?
雪桐啊了声,无奈一笑:没想过了。
小衣叹道:看,就是这样的。乌镇再怎么美好,你也不会留下。
雪桐见她心情突然不好,拍拍她说:说歌剧,怎么扯到我身上了?
小衣吐吐舌头:罢了,我们继续说高尚的歌剧。
雪桐笑了笑:那好,对于在乌镇举办世界级的戏剧节,作为土生土长的乌镇人,年轻一代,小衣有什么感想?
采访么?小衣抿嘴一笑:好吧,我接受采访。
雪桐含笑。
“怎么说呢,我想上面是想通过戏剧节将乌镇做成一张名片,发展乌镇的经济吧。不过,对年轻人来说,也是提供了一个展现自己的舞台。您也看到河岸两边有很多小剧场,让热爱戏剧的人得以释放热情。更重要的一点,大师云集于乌镇,是个难得的学习机会。”
“嗯,我听说有一个‘青年竞演’单元很受欢迎。”
小衣乐道:您也知道‘青年竞演’?
雪桐点点头:“很有意思的即兴演出,一盏灯,一个圆圈,一个吻为道具,30分钟。参赛剧组还能得到演出补贴。在网上报名的刷爆服务器了。”
小衣笑道:我写的作品也参演了。
“哦,很厉害嘛!”雪桐打量她,“我很好奇呢,以你的条件怎么会。。。”
“怎么不当演员?”小衣歪歪头,做出一个古怪的表情,“您是觉得我漂亮喽?”
小衣并不属于那种很惊艳的女孩子,但精致的五官,随意扎起的马尾搭在肩上,衬衫和牛仔裤,给人一种青春宋慧乔的感觉。
雪桐毫不吝啬地赞道:“你条件不错,如果去学表演可能更合适。在幕后嘛,很难熬出头的。”
小衣轻哼:“不稀罕。”
很长的路就在谈话中结束了。到了客栈,雪桐看看手表,已经十点多。“这么晚了,回去安全吗?”
小衣笑:“担心我呀。”
雪桐点点头:“现在是戏剧节,人太多太杂了,又是热情释放的季节。嗯,还真不放心你。”
小衣只是看着她也不说话。
雪桐沉吟了下,说:“给奶奶说一声,别回去了。”
小衣眯着眼睛,“真的留我?”
雪桐有些不懂:“还有假的?”
她就站在那里,一轮古典月光,一曲唯美笛声,风过处小桥流水。。。她散发着知性和忧郁的气质,温婉的笑容,坚毅的嘴角又是有担当和勇气的证明。
小衣看着她,看着她。
雪桐讶异一笑:“你。。。在想什么?”
小衣摇摇头,“我给奶奶打个电话。”说着,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雪桐也没听,她有点累了,便走进客栈。
屋子里摆设简单,床倒是很大,只有一张。雪桐找出一件睡衣和内衣裤,打量她几眼,“将就下吧,可能不太合身。”小衣看内衣上还有标签,“是新的。那真不好意思了。”“没事儿,客气什么。”雪桐笑了下,走到写字台坐下,“我赶稿子,你先洗澡吧。”小衣点点头,走进浴室。
当江南古镇遇上现代戏剧,会有怎样的擦肩和回眸?
雪桐思考着这一主题。
她在电脑上打下一段文字:
一个有着1300多年历史的江南小镇成为戏剧的狂欢之所,它的主办方不是政府、不是文化机构,而是一个旅游企业,而打造这一切所花费的5亿多元的“大手笔”,整个文化界都啧啧称奇——一个中国的阿□□翁或者爱丁堡将就此诞生?还是一个“财主”一时的疯狂设想?
小衣洗漱好走了出来。灯很暗,那个瘦削的背影微微弓着,左手抚着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右手在笔记本键盘上一下一下敲着,很慢很慢。窗户半开,夜风清凉,吹动她蜷曲的落在背脊的发梢,如水边的柳枝轻拂水波。
“很晚了,早点休息。”小衣走上去按在她的手上。
雪桐转头看她,穿着粉色低胸的睡衣,垂肩的长发如瀑墨洒在肩上,清秀的五官散发着无尽的美好。
“这么快就洗好了。”
小衣微笑着拉她起来:“该您了,雪桐大人。”
雪桐立即伸了个腰,“还真老了,腰好酸。”
“快去洗吧,待会儿我帮你按摩。”小衣拉着她起来,将换洗衣服递给她。
雪桐觉得很温暖,伸手拍拍她的脸。这份亲昵由衷而发,是没有一丝杂念的。小衣觉得脸一下子热了,咬着唇。
当雪桐吹干头发,穿着白色同款的睡衣走出来,看小衣翻着一本书,笑道:“还没睡啊?精神真好,到底年轻啊。”小衣抬头看她,“要帮你按摩呀。”
雪桐扑哧一笑:“还当真呢,睡吧。”铺好了床对小衣说,“你睡里面外面?”
小衣眼神闪烁:“你呢?”
“我随便的,床这么大,里面外面差不多。”雪桐觉得小衣有点怪怪的,便笑:“你睡里边吧,我睡外边。”
灯灭了,空间一下子变得安静,只有彼此的呼吸。
小衣拉了拉被子裹住自己,她有点忐忑,又有点欢喜,想看她又不敢睁眼,闻着雪桐身上散发出来的成熟知性的味道,她的脸开始发烫。
“盖这么严,不热呀。”雪桐咦了声,伸手将遮住她脸的被子往下拉了拉。
小衣不敢动,只有装睡。
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和一个年轻的女孩同睡一张床,雪桐看着小衣的睡颜,看着她的青春美丽。心里有什么溢了出来。叹了声,“年轻真好。”道了声晚安,兴许是累了,她很快就进入梦乡。
小衣根本没睡,这时张开眼睛看她,这张脸并无出彩之处,可每一个地方又蕴含着无穷的魅力,越看越耐看。但她的眉尖,始终保持着微微蹙起的形状,仿佛一缕轻愁化不开。小衣轻轻伸开手想抚平她的眉尖,可对方并不配合,翻了个身朝外睡了。小衣嘟了嘟嘴,暗道:看起来和蔼可亲的你,实际上是拒人千里的。你和你的文字一样,美丽而冰凉。
夜如流水,缓缓划过星空。
突然,大地在摇晃,到处是人们的尖叫,哭喊,疯狂地逃命。钢筋水泥的地面突然变得柔软,所有的一切都开始掀翻,陷落。。。她哭,她喊,叫着妈妈。天崩地裂的瞬间,她落入了深渊。巨大的恐惧袭来,她发出了痛苦的嘶喊!
别怕,别怕!”
她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包裹了。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她努力抱紧这个怀抱,整个人都蜷缩成一团仿佛一个婴儿。
良久,她渐渐苏醒。
做恶梦了。
雪桐拍拍她的后背,轻声呵护。
小衣忙退开了几寸,“对不起,我吓到你了。”
雪桐说:“发生什么事了?你很害怕,哭得很凶。”刚才她被勒得喘不过气来,闹得一身的汗。
“我梦到地震了。”小衣眼眶红红的,“那年我和爸爸妈妈去四川旅游。。。地震发生的一刹那,我们的车翻到了山沟里。妈妈为了救我被一块大石头砸在身上。。。如果当时我也死了,是不是就不会整天做恶梦了。”尚未平复的身子还在微微颤抖,梦魇如此折磨年轻的生命。
雪桐惊诧万分,没想到这样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孩背负了那场震惊世界的灾难!
任何安慰的语言都是苍白的。她靠过去,抬手抚在她的脸上,抹了一指的泪水,停顿了几秒,忽地低下头吻她的眼泪。
为什么要这样温柔?她也不知,这一刻,只想用世上最温暖的方式抚平心灵的创伤。或许,还有一份歉疚,对明的歉疚。她想安慰的,或者是她自己。
小衣转身抱住了她,泪痕还挂在脸上,忽然捧住她的脸,就在周雪桐瞪大了眼睛表示惊诧的时候,湿润的唇压在了她的唇上。雪桐完全没想过会发生如此亲密行为,一下子懵了。小衣并不熟练的吻就这么生涩的落在她的唇上,热烈而密集。
雪桐震惊,心跳加速,她不明白怎么会发生这种情况。
两唇镶贴,小衣很享受的吻着,却没有其他动作。好闻的清香让人着迷,雪桐惊呆了。但凭理智还是推开了小衣。
小衣醒悟了什么,眼泪不争气地落下。“冒犯了,雪桐大人!”她突然爬起来迅速穿好自己的衣服。雪桐没抬头,也没说话。她不知道该以什么态度对待她。
门哐当一声,屋子里的暧昧和尴尬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