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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纸中符 ...

  •   线索被一条条翻来覆去的查检,许府上下被封了口一般的严实,可是暗中各种猜测,却像见了风一样的在人心里扎了根。许夫人更是不停动用势力对县衙施压,口气颇为强硬。

      而此时此刻赵梓和站在停尸房里,听冯仵作说完。她眼神暗了暗,慢吞吞回道:“怪不得。”

      冯仵作他们根据那包药渣暗中查过,确定是城西的一家素来人少的小药铺,前去买药的是个年轻的女子,身形窈窕。当日坐诊的老大夫并不欲给她开方子,可是实在经不住女子苦苦哀求。

      捕快取出画像给大夫看,大夫认出那就是死去的景福。

      ——怪不得,怪不得景福总觉得小姐死有蹊跷,想必是她知道那男人是谁。只是她手中又无证据,只能借助怪力乱神,引得他人注意。

      赵梓和眼前是景福同许蕊并排躺着的冰冷尸身。

      她询问着:“既然滑胎药出处已经找到,那其他的可有线索。”

      冯仵作对她的反应很满意,可惜是个女子,若是个男子,定要将他的手艺尽数传去。

      顾子瞻说这小姑娘能独自一人查验景福尸身,胆子算是大的。可冯仵作觉得这姑娘不光是胆大,论事分析也有其独到之处。因此两下奔波虽然费时,他还是一大早暗中请了这小姑娘前来。

      冯仵作顺着道:“那人我们尚未找到,今天请你来,也是想让你说说,许小姐的为人如何。”

      赵梓和看了看许蕊的尸身,“我也只是近期才入许家,听旁人说,许小姐为人宽厚,平时也没和他人有什么过节。不过她对城里时兴的衣服花样很感兴趣,也很熟悉。”

      这只是那次守灵时其中一个小丫鬟无意中透露的,当时赵梓和只觉得许蕊不似说的那般恪守规矩。可是现在想想如果许蕊是借着这看花样为由头,做些别的事呢。

      她眉心一跳,和冯仵作对视一眼,显然是想了一处去!

      顾子瞻进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她眼中胜过万千星子,虽无脂粉,但是分外鲜活。他心里好像猝不及防的被揉了一把,那股绵软的痒意慢慢的涤荡开来。他过得是刃上舔血的日子,哪怕把强敌斩于马下也从未有过这般感觉,顿觉得口舌微微发干。

      赵梓和正和冯仵作对着思路,冷不丁门外就来一个裹了一身风雪的人。她本没在意,只是那人视线时不时扫来。

      赵梓和面皮被盯得发烫,她不知顾子瞻到底在看什么,看他样子应是身居高位,难不成自己是犯了他什么忌讳?她思来想去,最终只能装作哑口不知。不过这般一心两用,说话时便少见的磕绊了一下。

      冯仵作对外面招呼了一声,想要查询和许蕊曾有过接触的人。但被顾子瞻制止,他温和说道:“这事还是让他们去查吧,更快些。”

      言毕,顾子瞻挑起帘子出去。不多会外面就听到簌簌几声,像是有人快速离去。

      验尸房里泛着冷意,为了保存尸体,里面也并未放置火盆。房里弥漫着难以言喻的怪味,赵梓和定神一看,来自于桌上的一小份怪异液体。碗里的液体撒漏了几滴,旁边是燃的只剩一半的矮短白烛。

      “这是什么?”她并不顾忌难忍刺鼻的怪味,反而满目疑惑的向冯仵作讨教。

      冯仵作正在复检许蕊的尸身,赵梓和感觉打扰到他有些不好意思,却听冯仵作不在意的回了句:“那是从她胃里取出的,她应是未时遇害,你看她腹内尚有些许食物残渣,要是再往后推几个时辰,应会消化完毕才对。”

      赵梓和站在冯仵作下手位置,暗中将冯仵作说的一一记下。她眼瞧着冯仵作细细查了一遍,无甚可验,这才将白布拉起,遮住许蕊的尸身。

      大概一炷香的功夫,顾子瞻也回来了。他冲冯仵作行了个晚辈礼:“果然许小姐爱看的花样子,有些古怪。她所爱看的花样子并不是时兴的花样,但是大部分出自一人之手。”

      赵梓和下意识接道:“是个男人?”

      顾子瞻笑了笑,他今日穿了件红色官服,这一笑便愈发称的眉眼间尽显风流,“确实。是此地小有名气的一个人。他已是秀才,可迟迟没有中举。家贫为了糊口,只能靠画些花样贴补,他丹青技法不俗。这样一个人,倒也是能对上。”

      窗外日头高悬,燕雀啼叫。赵梓和被他笑的心里发毛,只得清咳一声,垂下眼不再看,反身对冯仵作道:“既已查清,那我就先回去了。”

      如今天还这么早,总不至于又被送一程罢。赵梓和暗松一口气,得到冯仵作应允后,头也不敢回的准备往门外走。

      后面那人却不急不慢的吐出一句:“那人我今已带来,说起来赵姑娘也是出力了的。可有兴趣听一听?为了许家小姐的名声,这次有我旁观,是不会公审的。”

      赵梓和脚步顿了顿,神色挣扎很想拒绝,头顶忽的低低溢出一声笑,赵梓和脸上更觉燥热。好在那人没有过分为难她。

      “这边来。”

      出了门他便敛去笑意,赵梓和留意四周并没有人在。她虽有些好奇,但终究是没开口询问。 顾子瞻在前面引着路,赵梓和进了侧厅,她静静凝视着堂下那人。

      只听惊堂木一拍,县太爷捋了捋自己的小八字胡,“傅明书,你可知罪!”

      傅明书虽然家贫,但是衣衫都是顶好的。他虽身有功名不必行礼,但是这样径直看着县太爷,总归不妥当。赵梓和心里暗道,面上却依然平静。

      县太爷继续道:“许家小姐无端横死,她生前和你接触甚密。我看定是你对她有所胁迫,痛下杀手!”

      “明书不才,全靠一手丹青依仗,承蒙赏识。我和许小姐只不过是知己之交,大人切莫污了小姐名声。”傅明书斜睨了一眼,口气十分自大。

      县太爷冷笑:“知己之交?单单一个知己之交她岂会喝下滑胎药!大胆傅明书,公堂之上,岂容你狡辩。”

      可他依然面不改色:“大人如何证明是因我喝下滑胎药,难不成就因为我和许小姐互相仰慕,就要定我的罪?”

      这……倒也是。县太爷被他问住,没了下文,略侧头看向侧厅。

      确实。如今傅明书咬住这点,他们真的没有直接能指正的证据,就连那指印。

      不,不对。他们知道的可不是傅明书知道的!许夫人的手段她是见识过得,为了许蕊,她定会把县衙上下的口封的妥妥帖帖。

      赵梓和打定主意,在侧厅压低声音道:“滑胎药不能证明,那许蕊脖颈处的指印呢?要我说来,你是入夜潜进许蕊房中,知晓她要打掉胎儿。盛怒之下,你掐住了她的脖颈,是也不是?”

      这突然冒出的声音因为刻意压制令人不辨男女,只是这话让他浑身一抖。傅明书强作争辩:“你休想给我乱扣罪名。”

      “那你可知那许小姐的脖颈上,落了一个指印。你要想清楚,到时候取了指印和许小姐颈上对比吻合,你就是罪加一等。”见他面露慌乱,赵梓和话里愈发轻松。

      “我怎么可能留下指印!”

      这一句话露了马脚,县太爷立刻乘胜追问。
      他顿时被问得泄了气,“怎是我想要杀她,我是误杀。是她逼我的,是她逼我的。”

      他一句话反复喃喃两遍,眼里充血,接下来赵梓和听到的就是傅明书颠三倒四的叙述。和顾子瞻所说没什么大的出入,只不过多了几笔而已。

      “我已和蕊蕊说好,我定会娶她。且有了子嗣,许夫人定不会太过阻拦。再等我中了榜,只需等待一两年。可是蕊蕊不听,那天我们不欢而散。再后来我再见她时,她和我说,她竟然和我说,已将腹中胎儿打掉。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在她口中这般不值钱,我俩的情分在她眼里就是这样不值钱。一碗药,就要了我孩儿的命。”

      他咬牙切齿,说到最后流泪大笑,想来相当痛苦。
      可是不知为何赵梓和还是觉得话中有所纰漏。这样急着将许蕊说做恶人,又反复强调自己乃是失手。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赵梓和所居之处正是许蕊生前住的小院,所居几日,印象中确无其他有关傅明书的可疑物件。

      太干净了,看来还是要从许蕊身上找些线索。堂上傅明书还在说着,赵梓和转身回了验尸房,推门进去,房中无人,她掀开许蕊身上的白布。

      没有什么特别的。
      她腹内焦灼,长长呼出一口气。

      她站在许蕊脚边,对着斜前方那张木桌,在桌角下,有一只断了气的老鼠,看来是几人离开后,这老鼠才因某种原因致死的。

      赵梓和过去查看,桌上长长的烛泪积成一小坨,然后蜿蜒着从桌角上流下,想来应是这老鼠偷食烛油才导致毙命。她端起那只碗,粗糙的手指在碗边摩擦揉捻几下,茅塞顿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纸中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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