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源记之蛋生》上官清飏

42、背叛隐情

　　晏玦这一巴掌力道不轻，冯慧中被打得跌在地上，头脑中嗡嗡作响，半天爬不起来。也幸亏晏玦才刚刚苏醒，体力不支，也未能恢复修为，否则她狂怒之下的一掌力道何止千钧，若落在冯慧中面上，怕不把她的头给打穿个窟窿来？
　　裴昭本在椅子上闭门歇息，听到清脆的耳光之声，不由得睁开眼睛，却惊诧地发现了这一幕，见晏玦似乎还要爬起来再打，忙将她按住：“你的魂魄刚刚回到身体里，还未完全融合，此刻不宜动怒，还不快躺着。”
　　晏玦见到他，似乎怒气少抑，依言躺了下去。裴昭握住她手，助她运转灵力，以便尽快恢复。
　　冯慧中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走到晏玦床上，低低叫道：“晏妹妹……”
　　晏玦登时怒火大炽，喝道：“闭嘴，谁是你妹妹！”
　　裴昭本想劝解，但见她如此怒发如狂，心知必定有因，当下并不出声，仍是默默地为她调理着。
　　冯慧中颤声道：“妹妹，我……”
　　晏玦狠狠地瞪着她，忽然拔下头上的碧玉钗，狠狠地砸到她身上，斥道：“你给我的东西，我还给你！”
　　冯慧中猝不及防，本能地一躲开，那根发钗便跌落到地上，登时摔断成好几截。

　　晏玦冷冷地看着她，冯慧中忍住心中酸楚，蹲下身去将断钗捡起，好好地包了起来，便听晏玦又道：“还有这衫子，我也一并还你！”
　　冯慧中大惊抬头，便见晏玦身上突然冒出火光，登时将那件鹅黄轻衫焚毁，她穿着红色的衫裙，冷笑道：“我本就不是人类，穿什么人类的衣裳，这么肮脏的东西，还是烧了干净！”
　　冯慧中见她如此决绝，眼泪本就一直在眼眶中打转，终于忍不住啜泣起来，哽咽着道：“妹妹，你……”
　　晏玦丝毫不为所动，伸出手来道：“拿来！”
　　冯慧中一怔，“什么？”
　　晏玦冷冷道：“我将你的东西还了给你，难道你不该将我的东西还回来吗？”见冯慧中身子一颤，语气更为森寒地道：“还是说，你根本就拿不出来？”

　　裴昭终于觉得事情有些过火了，柔声问道：“到底怎么了，跟我说说？”
　　晏玦听到他温柔的询问，满腔怒火登时化作了十二万分的委屈，顿了顿，忽然呜咽着道：“裴叔叔，她……是她害我……”
　　“什么？”裴昭一惊，“你是说，害你的人是冯小姐？”
　　晏玦点了点头，眼泪流了下来。
　　见她哭了，裴昭登觉心痛不已，帮她擦了擦脸，犹自不可置信，问道：“莫非是哪里误会了？我所知道的，是地上那几个家伙，请了一个邪魔外道来勾你的魂，然后将魂魄禁锢于画轴之中，还是冯小姐将画轴偷回来给我，我才能将你救回的，她为什么要害你？”
　　晏玦扁扁小嘴，道：“是我亲眼看到的。当时那道士把我的魂魄摄去了，我看到他手上拿着引魂的东西，就是我送给冯慧中的那块帕子！当时她也在那里！亏咱们还跑上跑下的替她家里洗刷冤屈，其实他们根本就是一伙儿的！”

　　裴昭想起先前听到的话，那道士的夺魂之术需以她的身体发肤为引，倒是与晏玦这番话相符，又想起冯慧中交给他的画，那潘鼎一行人如此看紧，怎会如此凑巧的被她盗走？他满腹疑窦，不由得看向冯慧中。
　　此时冯慧中已完全镇定下来，默默地听着晏玦对自己的指控，也并不出声辩驳，见到裴昭怀疑的目光，不由得苦笑了一声，低声道：“道长，晏姑娘，能否让我说几句话？”
　　裴昭点点头，晏玦哼了一声，将头扭转到一边。

　　冯慧中深吸了口气，长叹一声，这才缓缓将事情的真相讲了出来。

　　因赃状无据，冯家父子又坚持不认，他们最终并未被定罪，但仍是被关在大牢里，并未被放出。冯慧中探望后，见到父兄身上满是伤痕累累，不由得心如刀割。
　　由于受了这场牢狱之灾，布庄的生意也是一落千丈，但冯慧中此刻已无暇顾及，虽明知希望渺茫，仍是尽力地多方奔走。
　　就在她心力交瘁之时，忽然有一个人找上了她，却是推官潘浩大人家的四公子潘鼎。
　　冯慧中忐忑不安地跟着他的书童潘力来到潘府，见潘鼎正在与一个道人交谈，请那道人派几个属下去将一个姓郁的姑娘抓回来。
　　她心下奇怪，自己并没听说过一个姓郁的姑娘，冯家与这潘公子也素无来往，他找自己来做什么？

　　这时潘鼎已经看到了她，也不与她废话，直言不讳地道，他可以帮她救出父兄。
　　冯慧中那是已经快彻底绝望了，听到他的话当真是又惊又喜，当下满口子地承诺，只要救出他们，不管他想要什么都可以，将来定会为奴为婢地报答他。
　　潘鼎暧昧地笑了笑，在她身上扫了一圈，问她，此话可真？
　　冯慧中早就听说这潘公子十分好色，见他如此，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但救人心切，当下连连点头。
　　不料潘公子并没有要她为奴为婢，却点了另外一个人……

　　说到这里，冯慧中停了下来，似乎难以启齿，不由得低下头去。
　　裴昭和晏玦自然知道他要的是谁，晏玦气得从床上跳了起来，却被裴昭拦住，又坐了回去，冷哼一声，低低骂了声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裴昭道：“后来呢？”
　　冯慧中苦笑一声，接着讲了下去。

　　听说潘鼎看中了晏玦，冯慧中大惊失色，一时间踌躇未决。
　　潘鼎见她如此，便威胁道，他想要的人，就算她不帮忙，自己也能搞得到手。但是，如果她真的不识抬举，那她的父亲、兄长一个都逃不掉。
　　想起父兄在狱中的惨状，冯慧中知道他不是虚声恫吓，但也实在无法狠下心来出卖晏玦，便推脱道，晏玦是修道者，实力高强，她一个弱女子，即使愿意也没法子做到。
　　不料那道人却对潘鼎道，他会使一种秘法，只要能拿到晏玦的血肉发肤，便能以夺魂之术将她的魂魄拘禁在画中。等过个十天半月的，她家人以为她死了，将她葬下，到时候再去取回身体便可复活。到时候，人就完全属于潘鼎的了。
　　潘鼎听得眉花眼笑，登时迫不及待地催促冯慧中，又承诺说只要她将东西拿来，马上就亲自去放了她父兄。
　　冯慧中听他们如此一说，心生一计，便说她手上有晏玦的东西，但放在家里，必须回家去取。得到潘鼎允可之后，冯慧中却没回家，径去画肆买了几卷空白画轴，然后抱回潘府。潘鼎见她不仅带回了手帕，连空白的画都备好了，当下心怀大畅，连连赞她想得周到。

　　那龙眠道人果真施法将晏玦魂魄拘来，只见原本空无一物的绢帛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绝色少女，潘鼎自是十分畅快，对冯慧中的识趣也很是称赏，果真亲自去狱中放人。那道人施用禁术，损耗不小，自去寻了僻静的房间调息恢复。
　　冯慧中见两人先后离去，书房中只剩自己一人，连忙将门关好，然后打开卷轴，手腕轻舒开始临摹。她的丹青之术造诣甚高，不过片刻之间便将原画临摹得八九不离十，然后将伪作照原样放好，自己则偷偷带着真画回了家。
　　她心中想着，裴昭也是修道者，必定能解开这画中的禁制，不料回到家之后才听说，裴昭已经离去了，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幸好老天有眼，他终于还是回来了，也把晏玦给救了，不然的话，她此生都是不能赎罪的了。
　　说到这里，冯慧中不禁珠泪滚滚而下，赶紧转过头去。

　　这番尔虞我诈的话说出来，晏玦听得心下一片冰凉，暗自打了一个寒战，她从小到大从未经历过如此诡谲之事，不由得低声道：“裴叔叔，我怕……”
　　裴昭轻抚着她的头发，安慰道：“没事，别怕，有我呢。”
　　晏玦惨白着脸，怔怔地道：“我突然觉得人好可怕……他们，他们都是普通人，什么也不会，我抬抬手就能把他们全杀光，可是……可是我永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被不认识的人，或者身边的人加害……就像这一次……这一次如果不是你救我，我只怕……”
　　裴昭知道她骤逢大变，心神不安，便道：“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坏的。”
　　晏玦呆呆地看着他，似乎有些不信，“真的吗？”
　　裴昭笑道：“当然是真的，我不也是人吗？还有我师兄，你也知道的，他可是大大的好人啊。”
　　晏玦点了点头。

　　裴昭见她情绪稳定下来，略略放下心来，转头对冯慧中道：“冯姑娘，你为了救自己的父兄，宁愿出卖我们，可惜你这番孝心注定要落空了。”
　　冯慧中一怔，忙道：“道长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脑中一闪念，忽然想到了什么，登时语音发颤，急得眼泪都下来了，颤声道：“是我做错了事，对你们不住，不管你们要做什么，我都毫无怨言。只求你们放过我的家人，他们是无辜的，道长……”
　　晏玦听得有些发愣，回头去看裴昭，裴昭道：“冯姑娘稍安勿躁，我说的并非是我们不放过你，而是潘鼎等人不会放过你。”
　　冯慧中又是一呆，忽然收了眼泪，扑通一声朝裴昭双膝跪下，道：“求道长指点迷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