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斗生和他的女儿们》印久

7、丫鬟鹦头

　　苏红萼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越想越生气。
　　她左上臂隐隐作痛，想来是白天受了那红脸丫鬟一拉的缘故。这等粗人，力气都不小。
　　她翻身坐起，忽然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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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鹦头在路上玩套签游戏。一只铁筒里插了十六支铁签，上头分系五色丝线，庄家和赌客各抽五支，谁颜色多谁赢。
　　鹦头平时乐趣不多，近来被这简单的赌戏迷住，成了每天晚上偷溜出来时分最大的消遣。今天她手气好，连抽三次，都是赢。她撸起袖子，要再接再厉，冷不防背后被人砸了块小石子。
　　鹦头忙回身找暗算她的人，看到一个黑纱蒙面的女人正撩起裙摆跑远。
　　“喂，等等，怎么拿石子扔我？”鹦头匆匆收了钱追去。追了几步，觉得无聊，待要罢休，刚转身，那蒙面女人就回转，朝着她背后乱扔小石子。几次下来，鹦头也起了蛮性，非要逮住她论理不可了。
　　那女人脚下不慢，她们一追一跑，竟然到了迈尔西爱路上的华懋公寓。女人忽然不见身影。鹦头知道这里住的多是上海滩的权贵，一时不敢造次。
　　她犹豫的时候，门卫跑出来，左右看看，目光疑疑惑惑停在她脸上，想这女人足有一米八五吧。他不大客气地问：“你是黄家的丫鬟？”
　　鹦头心里一动，果然空穴来风，必定有因。她“嗯”了一声。
　　“上去吧，十三层，苏小姐等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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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红萼侧倚门上等待鹦头，她一到，她就背身进屋：“把门关上。”
　　鹦头四处张望，又是好奇又是羡慕。
　　苏红萼拿了袋钱扔给她，开门见山地说：“这么晚把你找来，不为别的，就为昨天那事。我想知道，是谁在黄夫人面前无中生有、冤枉我？”
　　鹦头居高临下看着她，眼睛里有种了然，大概因她生得高，先天带有压迫感，让苏红萼不自觉心虚了下。
　　鹦头把钱袋扔还给她：“我不要钱。你要问我话，得用其它的来换。”
　　苏红萼起了好奇心：“什么？”
　　鹦头笑说：“你是练家子不是？昨天我明明抓住了你胳膊，却被你滑脱，还踹了我一脚，我马上知道你是了。实不相瞒，我和我丈夫都是少林俗家弟子，因我丈夫出事，瞎了眼睛，只有黄夫人这边肯用他，我才跟过来，和他一起在黄万生家里做事。平时，我们怕惊动人，都不敢显示功夫。我久没和人动手了，昨天出其不意，被你偷袭成功，我很不服气。这样，你我今天正式比一比，你若在拳脚功夫上赢我，我们再来谈其它。”
　　苏红萼不大想和她动手，觉得莫名其妙。她虽然跟欧斗生学过些拳脚功夫，但不精熟，平时能不用就不用。不过看这丫鬟跃跃欲试的劲头，不满足她，似乎不肯告诉她实情。而她一定要知道真相。只要证实是陈墨事先告密，坏她行动，她便可以在欧斗生面前告倒她，给她点教训，出她胸头一口恶气。
　　苏红萼拉起窗帘，移开客厅中央沙发和桌椅，踢了高跟鞋，脱下旗袍，露出里面一身紧身黑衣短裤。她问鹦头：“既然动手切磋，好歹告诉我你的名字。”
　　鹦头也踢了鞋子，撩起衣袖，活动手腕脚腕：“我以前的名字不提了，到这边后，黄夫人给我起名鹦头。傻名。不过你就管我叫鹦头吧，鹦鹉的头，哈哈。”
　　苏红萼心想：“名字也要瞒，没准是个通缉犯。”
　　“好了没？”
　　苏红萼点点头。鹦头摆了个预备式，请她先出招。苏红萼也不客气，脚尖一点，飞身到鹦头面前，两手成爪，抓她双手手腕。鹦头往后一退，微蹲身体，钩腿盘旋，踢她双腿。苏红萼纵身跃起。鹦头不等她下落，右手成爪，抓她膝盖。苏红萼凌空掐拿她脖颈，逼她撤招自救。
　　二人顷刻间交换了十几招。苏红萼出手精准，舒展大方。鹦头招沉力猛，饿虎下山。双方心中都有了数：底子全是少林功夫。
　　鹦头出《达摩十八手》，苏红萼以她唯一精熟的《少林柔拳》相应。鹦头一招“黑虎伸腰”，两手作掌，一高一低，分打苏红萼右胸和左肋。苏红萼双爪形态忽变，堪堪要搭到鹦头左右手肘上。鹦头并不理会，腰部用力，短马变高马，带动左右掌位置变高，分打苏红萼右锁骨和左胸。但就在她掌力欲吐未吐之时，双手手肘处一阵钻心剧痛，她“啊”的一声大叫，双臂无力下垂。
　　苏红萼往后一跃，示意比武结束。
　　鹦头甩甩自己双手，知道并未受重伤，才松了口气。她不可思议地看看苏红萼。她粉面霞光，微微气喘。鹦头佩服说：“大明星，你身手当真不弱。最后那一招，不是少林的吧？”
　　苏红萼对她起了好感，笑说：“不是。那是我干爹自创的擒拿手，厉害吧？”
　　鹦头侧着脑袋想想，说：“诡异。”
　　苏红萼问她：“现在能说了吧？是谁到黄夫人跟前乱说话？”
　　鹦头伸手，苏红萼一愣：“干么？”鹦头说：“钱啊。”苏红萼重新把钱袋拿出来，有点迟疑。鹦头一把抢过，塞到怀里，这才说，“你问我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苏红萼柳眉一竖。鹦头忙说：“是个路上随处可见的小厮来传话的，夫人没问清楚，他就跑了，现在上哪儿找他套话去？不过你也别觉得亏。我早看出，你和我们家老爷也不是全无干系。我不知道你想从他那儿得到什么，我就把我刚知道的一件关于他的机密事告诉你，好不好？”
　　苏红萼心里泄气，随便点了点头。鹦头上前推她一把：“别这样啊，我们师出同门，我挺喜欢你的。这个消息你不满意，以后我再告诉你其它的。当然，你得给钱。”
　　苏红萼有些厌烦了，想快点洗完澡上床睡觉，明天还要拍一整天戏呢。她懒懒地催：“那你快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