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游》吴大音

4、秘密（一）

　　徐娇娇的回归并没有给班里的同学带来任何喜悦之情，相反，整个高二二班的人看到徐娇娇后，都有跟许辰玉同样的想法：这个人真的是徐娇娇吗？
　　她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看不出一点儿原来的样子，现在她给人的感觉就跟这屋外的天气一样，冰冷刺骨，整个人仿佛没了生气。说难听点儿，她就像是从另一个世界里走出来的人似的。
　　整整一天，徐娇娇没有跟任何人有过任何交流，甚至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座位，因为她的样子，坐在周围的同学一个个恨不得离她八丈远，四周的空气都好似压因为她而抑了不少，下课时甚至都没人大声说话。
　　全班似乎只有陈璐薇没有对她的变化有太多惊讶，她带她去找老师销假，给她讲解课程进度，帮她整理书本……仿佛她身上什么事都没发生。
　　放学了，陈璐薇等着所有人离开教室。她是班长，负责放学后锁教室的门。等到最后一个人离开之后，她才锁好了教室门，打算去一趟洗手间再走。
　　“你觉不觉着，徐娇娇那样子……也太吓人了，她真的是生病了？不会是中邪了吧？”
　　“谁知道，我也觉得心里头毛毛的！你看她，简直都没人样……”
　　陈璐薇前脚刚进来，身后由远及近传来了两个说话声。厕所里又进来两个人，她听出来人是她班里的同学。
　　不知为何，陈璐薇没有作声，反而躲在了厕所的隔间，摒住呼吸，仔细听着来人小声议论着徐娇娇。
　　一个女生有些焦急地进到了隔壁间上厕所：“你说最近到底是怎么了啊？一个两个都生病了，先是徐娇娇和徐婉婉，接着又是刘曼婷和张雯雅……”
　　“就是说啊！哎，你注意了没……”另一个女生压着嗓音说，“徐娇娇的头发，比以前长了好多！”
　　“对对对！我也发现了！真恐怖，你说谁的头发能一下子长得那么长啊？”
　　“别吓唬人，别瞎想！那肯定是假发……不是听说有些病是会掉头发的么，她肯定是戴着假发呢！”
　　“是真的吗……”
　　“肯定是真的！对了，我有个事跟你说……”另一个女生把声音又压低了些，“你知不知道，其实刘曼婷张雯雅她们特别讨厌徐娇娇和徐婉婉，在学校外面总是欺负她们俩！”
　　“你怎么知道的？”另一个人小声惊讶道。
　　陈璐薇也吃了一惊。
　　隔壁传来哗啦啦的冲水声。那个女生这才说：“之前有一次我在学校外面，看见刘曼婷她们那群人，围着徐娇娇和徐婉婉不知在做什么，好像是在教训她们，因为我看见徐娇娇在一旁哭……不过我那会儿特别害怕，瞅了几眼赶紧逃走了……”
　　“真的假的？”另一个女生惊呼出声。
　　“你小声点儿！这是我亲眼看见的，我就跟你一个人说，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啊！”
　　两个人边说着边往外走，直到她们彻底了走出洗手间，陈璐薇才从隔间里出来。
　　回到寝室时，陈璐薇发现自己室友正在洗漱。
　　莲华女高的宿舍都是双人间，而陈璐薇的室友正是刚才在教学楼厕所里谈论徐娇娇的二人之一。
　　陈璐薇深深呼出一口气，坐在床上发呆。最近的事真不少，而她身为班长，觉得有些忙不过来，更糟糕的是，她总感觉这些事情没那么容易解决。
　　洗漱完毕的赵小菲从盥洗室里出来，眉头紧皱，刚洗过的脸和头发上还带着水珠，也没有来得及擦干，见陈璐薇回来了，便有些犹豫地走到对面的床铺上坐了下去。
　　陈璐薇看着她小心翼翼又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下一沉。
　　“小菲，刚刚在教学楼厕所里面，我听到你们说话了。你说你看见徐娇娇和徐婉婉被欺负是不是？”陈璐薇盯着面前的赵小菲，“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当时到底看到了什么？你真的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赵小菲坐在原处一动不动，像是被谁定在那儿了，她用手揉着衣角：“可我……我不敢……”
　　“有什么敢不敢的？小菲，这件事情我必须弄清楚！”陈璐薇道，见对方还是犹豫不决，陈璐薇又说，“小菲，你忘了我是谁吗？学校里发生的事我迟早都会知道，你现在最好赶紧把你看见的全部告诉我，你也见到徐娇娇的样子了，这件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听了这话，赵小菲才终于垂下了脑袋，点点头：“好吧璐薇，有你这句话，那我就只能相信你了。我今天实在是被徐娇娇的样子给吓到了！我觉得徐娇娇她们可能根本不是生病，而且刘曼婷和张雯雅她们请病假，我估计也没有那么简单……”她神经质的揪着自己的睡衣袖子，“我有个朋友跟王雯雅身几个人比较熟，有时候会谈起她们，这次的事也是她跟我说的，可我总感觉这次好像有点儿不得了……璐薇，你是我唯一觉得靠得住的人了，我把她们的事都告诉你，你可一定要想想办法！”
　　……
　　莲华女高的月末测试即将到来，这段时间，全校体育课、活动课之类的课程全部暂时取消，所有的学生统一备考。
　　因为没有课的原因，这两天许辰玉整天在办公室里闲得发慌，天气又一直都不见好，每天的生活基本都是在教师公寓和学校办公室里度过的。
　　气温还是有些冷，许辰玉喝了好几杯热水，本想暖暖身子，结果没过多久他就不得不频频上厕所。从厕所里出来，经过教务处时，许辰玉停下了脚步。路过池主任的教务处时，他听到池主任说话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那不应该叫说话声，叫“吵架声”更合适。
　　现在正是上课时间，周围没有人，他很想知道这个所有人都不敢进去的教务处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许辰玉突然好奇心作祟，扒着门框想去偷听。
　　刚走到门口，教务处的门却被人从里面推了开来，差点撞到许辰玉的鼻子。
　　池主任一手把着门把手，诧异地看着眼前的许辰玉：“许老师？你怎么会在这儿？”
　　许辰玉也被吓了一跳，他差一点儿就被这个魔鬼教导主任给抓住了！
　　“我只是刚刚去了一趟卫生间！路过……”他慌忙解释道。
　　“你不用上课吗？”池主任皱着眉头，一闭眼，用手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我忘了，现在体育课暂时取消，那正好，许老师，你进来一下吧，我有事找你。”
　　许辰玉头发丝都竖了起来！不会吧？难道刚才自己被发现了？
　　尽管心里万分不愿，可是没办法，谁让自己被点名了呢，许辰玉只好硬着头皮来到了教务处的办公桌旁，局促地站在一边。
　　“那个主任……您叫我有什么事啊？”
　　“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池主任拿起办公桌上的东西，递了过去，“我就想拜托你，下课的时候帮我把这个交到陈校长那儿，我一会儿有事要出去一趟，时间可能会来不及。”
　　只是交东西？许辰玉放下了心，原来只是让他帮忙跑个腿而已啊！
　　“是这样啊，这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他接过了从池主任手里递来的几张纸，刚瞟了一眼，眼睛马上睁大了一圈。居然又是请假条！
　　怎么他这几天净跟假条打交道了呢？
　　“怎么又有人请假了……”许辰玉忍不住好奇道，“对了，主任，您刚才是出了什么事了吗？我在门外好像听见您在跟人吵架似的……”
　　刚开口许辰玉就后悔了，干嘛要多嘴问这几句？还不赶紧直接拿了东西走人！
　　池主任听后却摇了摇头：“我不是跟谁吵架，唉……说到底还不是因为通报批评的事吗！你手里的这些假条，就是那几个被通报批评过的学生交上来的！”
　　被通报批评的学生？许辰玉心里觉得怪怪的，难不成那几个被通报批评的学生也都请假了？
　　他再次低头看了看假条上的几个名字，的确有些眼熟。
　　池主任也低着头皱着眉，一脸受到了什么天大的冤枉一样，既气愤又焦躁地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来回踱着步子。她接着说：“我现在一提起这件事就来气！”
　　几周前，池主任像往常一样在晚自习时去宿舍楼做例行检查。莲华女高有规定，晚自习时不准任何人在宿舍里逗留，因此每晚都会有值班老师进行抽查，而那一天正好轮到池主任值班。
　　莲华女高的宿舍是按年级来分的，每个年级各一栋楼，每栋楼有六层，宿舍楼里每扇宿舍的门上有个一尺见方的小玻璃窗，专供老师们查寝用的。但平常查寝的老师并不会把整个宿舍楼都检查完，因为房间实在太多了，挨个检查要费很长时间。
　　也怪那几个学生们运气差，赶上池主任那天心血来潮，把高二年级的宿舍楼全部查了一遍，结果，躲在宿舍里玩招鬼游戏的几个女生就被抓了个现行。
　　池主任非常生气，当她一推开门，看到几个女生姿势怪异地站在书桌旁，书桌上还摆的蜡烛、罗盘之类奇怪的物品，立刻就知道这些学生们在干什么。这种所谓的招鬼游戏以前也曾在学校里风靡一时，当时她就抓住过不少学生，学校为此还专门做过一次讲座，还颁布了校令禁止学生们玩这些东西。
　　在池主任眼里，这些学生的行为就是在瞎胡闹，不仅荒唐，违反了校规，而且在宿舍里点蜡烛很容易引起火灾，十分危险，也是学校明令禁止的。
　　池主任声色俱厉的制止了这几个学生，并把她们全部带到了校长室。她这么做的原因只想趁着开学之际抓几个特例，好杀一儆百给那些刚入学的新生们看。
　　结果正如池主任所想的那样，过了一段时间后，学校的通报批评下来了，校委会对这几个学生做了应有的处罚，但也不过是停了她们一周课，小惩大诫而已。只是万万没想到，学校的处罚才刚下来没多久，那几个学生就一个个接连请病假，而且请的还都是长假！
　　刚刚池主任接到了校方通知，说学校接到了学生家长对她的投诉：因为她“教学方式不当”，导致这些学生在“接受教育时遭到了惊吓”，受到了“精神创伤”，最后不得不去“住院治疗”……
　　“呯”的一声，池主任把办公桌拍得震天响。
　　“反了她们了！简直就是荒天下之大谬！”池主任越想越生气，手又在桌子上重重地拍了下去。
　　许辰玉抖了两抖。
　　“我在这儿当了这么多年老师，难道还不知道怎么教育学生吗？我看就是学校太纵容她们，让她们以为自己涨本事了，敢跟学校对着干了！”
　　许辰玉咽了咽口水，背上一个劲儿地冒冷汗。他陪笑到：“池主任，您先消消气，别这么大动肝火，说不定这里有什么别的原因呢！”
　　池主任刚要说什么，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简直就是天籁之音！
　　许辰玉顿觉得救了，在池主任接电话之前，他立马告辞道：“主任，您有事的话先忙，我先走了！放心，假条我会准时送到陈校长那儿！”
　　池主任举着手机冲他一摆手：“那麻烦你了。”
　　“哪里哪里！”
　　出了教务处的门，许辰玉总算松了口气，快步小跑回自己的办公室。
　　经过这次意外以后，许辰玉再也不肯靠近教务主任三米之内，连上厕所都宁愿拐一大圈也一定要绕过教务处的门。
　　但许辰玉的心思依旧在这几个请假的学生身上。他心想，那几个学生竟然全部请了假，如果这是巧合那也未免太巧了些，哪有那么多人一起组团请假？除非这是她们一起计划好的，可这样一来那对双胞胎又是怎么回事？
　　许辰玉挠挠头，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