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初相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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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灯会本在“庙街”举行，而“庙街”离的不远的即为“乐台”。“乐台”是本朝著名的“花柳繁华地，富贵温柔乡”，多有“五陵年少争缠头”的场面。
时代的消逝和发展，不少行业皆湮没于历史的洪流之中，也有不少行业随着需要默默出现。唯倡优两行蹦踏在各个朝代，就像是长在暗处的杂草，只要一点点，仅仅只是一点点的养分，它就可以在黑暗中蔓延滋生。
娼妓、优彾历来处于下九流，为人所不齿。各个朝代对待它的政策也是多有不同，有的帝王对它深恶痛绝，严禁它的发展；也有的朝代把蓄养歌伎作为风雅之事，就像前朝，一个官员府内如果没有专门的倡优，那他则会被认为是一个大俗人。
而本朝对待倡优的政策则较为放松，除了开国时曾经留下的一条诏令，不许官员流连烟花场所。
灯火通明，粉纱飘飘。一盏盏红色的灯笼，蔓延了整条“乐台”，高脚碉楼，华贵异常，仿佛是另一个不同于现实的世界，难怪这么多人挥霍完自己半生的积蓄也不愿离开这温柔之乡。
楼外一个个穿着暴露、浓妆艳抹的女子迎来送完。阁楼的木窗上，站着不少轻纱披肩、团扇遮面、巧笑倩兮的女子。那一声声娇笑甚至传到了这里，直听得过路行人心痒难耐……
王少爷顺着奴兮的手指指的方向看去，顿时有一种抚脑袋的冲动。真是想到哪里来哪里。一时苦恼该怎么跟妹妹解释，难道说这就是哥哥中午说道的那什么什么楼。
这时，奴兮又加了一句，“我看到又廷哥哥，又廷哥哥进去了诶。哥哥带奴兮进去嘛，奴兮也要去。”
“奴兮啊，你真的看到霍又廷了？”王瑾瑜问着。
“真的是又廷哥哥，又廷哥哥对奴兮怎么好，奴兮是不会认错的。而且还有小卓子呢。”奴兮一脸肯定地回答，又廷哥哥可是每次都给奴兮带好吃的好玩的，还送奴兮好看的手镯。还有小卓子，每次来都会扮大象，背奴兮走来走去，小卓子是奴兮长大后想嫁的人呢。
听到霍又廷进入倚翠楼，王少爷可气坏了，那个伪君子，昨天还一副去倚翠楼玷污他大少爷的样子，今天自己还不是来了，真是装模作样的小人，看我不去揭穿他的真面目。
又想到奴兮在，有点后悔没有带书童侍书出来。想着先带奴兮回家，但又怕等回来那个混蛋走了。
看倚翠楼离这里也就几步路，想着嘲讽霍又廷几句又不费多少时间。于是让奴兮坐到小摊的椅子上，向卖糖葫芦的小货郎买了好几串糖葫芦，笑眯眯地对着奴兮，“奴兮，给……糖葫芦。奴兮想吃小糖人吗，那个可甜了，比糖葫芦还好吃呢。哥哥现在给奴兮买去，奴兮乖乖的话，哥哥多买几根。”
“恩恩，哥哥快回来啊，奴兮等着哥哥的呢。”听到比糖葫芦还好吃的东西，奴兮表现地十分乖巧。
为了更保险，王少爷向旁边小摊卖馄饨的老夫妻交代了一下，让他们帮忙照看。
交代完后，走向倚翠楼。
王少爷虽年纪稍显稚嫩，但长相出色，况一看王少爷的穿戴就知道出身非富即贵。姑娘们最喜欢这样长得好又有钱的小公子了，是以王少爷堪堪到门口，还没走进倚翠楼就被楼外的姑娘们团团围住。
好不容易打发掉围过来的姑娘，就在楼梯处碰见刚从包厢出来的霍公子。
于是两厢相遇，天雷动地火。
王少爷好不容易抓住老师得意弟子的小辫子，想着老师平日里对霍公子的看中，什么"国士无双"的赞誉，他这样的都是国士无双，那本少爷应该是什么，天下无双，对了，就是天下无双。
“你竟然真来了。”霍又廷铁青着一张脸，与花楼内的愉悦疲糜气氛格格不入。
“废话，霍大公子都可以来，我为什么不能来······”王少爷话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霍公子给拉了出去。
“放手，混蛋，谁允许你抓着本少爷的。痛死了，快放手啊……”
抓着手腕，一直到了离倚翠楼一段距离的地方，霍公子才放开了手。
王少爷揉揉自己的手腕，看到自己的白嫩的手上有一圈红色，气愤的说“你是属牛的，力气这么大。”
“就得让你吃点苦头，你才能长记性。”
“你……你不要太过分，虽然我们是同窗，那并不代表我不会揍你。惹急了本少爷，小心挨揍。”说完，小声嘀咕道，要不是奴兮看到你，我还不过来呢。
对了，奴兮，奴兮还在那里呢。王少爷一拍脑袋，急急往小摊走去。
结果却在小摊上看不见奴兮，只看见地上有几根串糖葫芦的棒子和满地的山楂核。跑过去问卖馄饨的老婆婆，老婆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知道一会儿前还坐在这里的。
这真把王少爷给焦急坏了，毕竟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一想到奴兮被自己弄丢，眼睛都急红了，霍又廷忙安慰他。
跟在身后的小卓子了解了事情后，立刻向周边的小摊询问，有人说看到奴兮跟着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货郎走了，了解了大致方向后，立刻延那个方向寻过去。
霍公子命令几个人分头行动，一个向京府尹借人马，一个到丞相府告知此事，其余的沿着小街找。
另一边，小奴兮本来坐在凳子上吃糖葫芦，边吃还边看着那个卖糖葫芦的小货郎肩上扛着的糖葫芦。过一会儿，小货郎休息够了，站起来打算继续去闹市凑凑运气，看能不能多卖出几串。
小奴兮看着糖葫芦走了，也蹬蹬蹬地跟着糖葫芦。一路跟着，很快手上的糖葫芦吃完了，看着糖葫芦高高得在上面挂着，够又够不着，都快急哭了。
于是，一把抱住旁边一个身着白色绸丝衣的男子的腿，感觉面料还挺舒服的，大叫道，“爹爹，爹爹，奴兮要吃糖葫芦，奴兮就要糖葫芦······”
周围的人听到都应声看了过来，看见一个红红的小团团抱着一个闲适而立的颀长身形在哭闹，看着女孩儿长得粉雕玉琢的，像个粉嫩嫩的水蜜桃，下意识对这个“爹爹”不满了，想劝那个男子不要对女儿那么苛刻。
一看那男子的长相真真应了那句“龙章凤姿，天质自然”，赞得一声好，身着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外披黑色貂皮皮袄，头插羊脂玉的簪子，看着一股无限高贵之感。王都之地多的是朝廷官员和富豪商户，人总是最先是为自己想的，这个公子一看就是大家出身，要是不小心冒犯了贵人就得不偿失了，也就不敢插话了。
冯延之看着太子阴沉的脸色，感觉这个小姑娘悲剧了。太子最讨厌别人碰他了，尤其是这个小姑娘的手怕是吃多糖人没有擦吧。
奴兮喊了一会听见周围没有反应，就想继续喊，结果就感觉到一种腾空感，原是被人抓着领子就给提起来了。
“公子，怎么处理”周易安询问道。
奴兮奋力挣扎，一抬头就看见一张形容不出来的脸，不同于哥哥的精致秀美，也不同于又廷哥哥的清新俊逸，反正就是在他面前奴兮就不敢说谎话，有点害怕。
而出现在傅睿晟面前的就是一个活脱脱从年画里出来的福娃娃，红红的棉袄穿在身上圆滚滚的，头上的发平分于两侧，束结成环，对称而自平垂，挂于两侧，两个双环上分别系了一根红绳，手上还挂着一个缀着银铃铛的手镯，铛铛作响，一张脸秀气美好，眼尾一颗朱砂痣袖珍小巧。
“公子还是放她下来吧，不过是一个想吃糖葫芦的小娃娃。”冯延之看不下去周易安对待这个可爱的女娃娃的方式，都教了他多少遍对待姑娘要温柔，虽然小娃娃离长成姑娘还有很长的一段路，但好歹也是个女的啊，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怪不得夫人都不愿为他介绍姑娘了。冯延之看奴兮穿着布料极好，就知道是一个跟家人走散的小姑娘罢了。
原来奴兮抱住的正是暗地出来地东宫太子傅睿晟，这次出宫傅睿晟就带了近臣冯延之和贴身侍卫周易安，刚办完要事，本打算顺便去看看太傅孙子的，就被奴兮给截住了。
傅睿晟做了个手势，示意侍卫把她放下。
奴兮刚一落地，就躲到了冯延之的身后，紧紧地抓住冯延之的衣摆。听到刚才冯延之帮她说话，奴兮也是知道谁比较好相与的。
冯延之感受到小娃娃对自己的依赖，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那个早夭的女儿，原来冯夫人曾生过一个女孩儿，然而在怀孕期间冯夫人受过伤，女孩儿在母胎中营养不足，出生三个月后就夭折了。
几年后才又生了一个男孩儿，由于冯夫人失去过孩子，对儿子宠溺过重，所以养成了一副骄纵的性格，与冯延之也不贴心，还是女娃好啊，一下子心就软了。
冯延之把奴兮从身后拉出来，蹲下来问道，“小娃娃，你是想吃糖葫芦是吧，你的家人呢？”
“奴兮想吃糖葫芦，奴兮不知道哥哥去哪里了。”奴兮说着，可怜巴巴地看着冯延之。
傅睿晟道，“延之，既然你与她投缘，就由你送她回家。”
冯延之想着依太子的性子，一定是会先去“彩衣轩”换身衣服的，于是道“是，太子，延之先送小娃娃回家，随后便到。”
傅睿晟说完，深深看了奴兮一眼就走了。
一看那个吓人的叔叔走了，奴兮一阵放松，“好人叔叔奴兮想吃糖葫芦。”
“好吧，小娃娃，叔叔带你去买糖葫芦，顺便送你回家。”说完，带奴兮去买糖葫芦了。
“小娃娃，你家在哪啊？”冯延之问着。
“奴兮住在一个很大的屋子，家里有爹爹娘亲，还有王嬷嬷和宝笙，还有一个笨哥哥。”奴兮开心地说着。
“原来你叫奴兮啊，那小奴兮，知不知道自己住在哪里，你怎么出来的啊？”
“不知道，哥哥带我出来的，然后就去找不怕冷的姐姐玩了。”
原来，刚才奴兮看见了哥哥刚才在楼外被缠住的情景，如果王少爷现在在的话，只怕会被气得吐血。
“不怕冷的姐姐？”冯延之疑惑地问。
“恩恩。”奴兮一脸肯定的回答，“那些姐姐穿很少的衣服就站在门口了。”
听着奴兮的童颜童语，冯延之一下子就联想到了，一个不负责任的哥哥带妹妹出来，结果经过花街柳巷就被勾进去了，留下小小的妹妹，对奴兮嘴里所谓的“哥哥”印象十分不好。
“奴兮，要不然你跟好人叔叔回家吧，叔叔家有一个臭小子，跟你年纪差不多，而且叔叔家每天都有糖葫芦哦。”冯延之想着要给这个不负责任的哥哥一个教训。
就在奴兮在糖葫芦和爹爹娘亲之间挣扎时，后面传来了一声叫喊声，“小姐。”
听着声音很耳熟，奴兮一转过去，兴奋了，“小卓子……”
冯延之随着奴兮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一个神采英拔的身影，虽年纪尚小，但自有一股风流。
奴兮一下子扑向那个走近的身影，“小卓子，奴兮要背背……”
“小姐不乖哦，怎么可以乱走呢？”小卓子好脾气地问着。原来刚才小卓子听到奴兮走丢后，就一路追过来了。
“奴兮看着糖葫芦走了，奴兮还想吃糖葫芦的。”奴兮说着，一脸委屈。
“好了，我们回去吧，家人知道了可要着急了。”说着拉起奴兮的手，看着前面的冯延之道，“奴兮，这位先生是？”
“这是好人叔叔，他请奴兮吃东西呢。”
“实在感谢先生救了我家小姐。大恩不言谢，先生是否方便留下住址，待在下回去禀告老爷，老爷必会重重感谢先生的。”卓钰凡道。
冯延之看着面前的少年有点惋惜，拥有这样的风采竟然是一个下人，明珠蒙尘啊。
“谈不上什么大恩，相逢即是有缘，如果有缘，日后自会相见。”说完摸摸奴兮的头，转身离开，只留下一个飘渺的背影。
“好人叔叔，再见。”小孩子的确比较敏感，能够察觉出谁是对她真正的好，奴兮恋恋不舍地看着冯延之走出视线。
“又廷哥哥和哥哥去哪了？小卓子怎么会找到我的。”奴兮这时才想起自己的哥哥。
自然回家以后，王瑾瑜被王右相狠狠赏了一顿“竹板炒肉丝”又是后话。
这一边，冯延之果然在“彩衣轩”找到了自己的殿下。
“那个小娃娃送回家了？”
“是”
“延之，你猜猜这个孩子的来历。”
“是，殿下。我看那女娃身上穿着的衣服似是彩衣轩出产的，而彩衣轩专为三品以上大员定制，且观她的的小厮神采不凡。延之驽钝，只能想到这里。”
“ 孤猜是王右相的嫡女。”傅睿晟看着冯延之语气肯定。
“您······您，怎么知道？”冯延之惊奇的问道。
“你不知也情有可原，孤也是在天机卫的密报里看到的，王氏嫡女名曰王琬，太初二十四年生，母生之前梦见飞珏，出生后眼尾有朱砂痣，丞相爱之甚，是以没怎么出现在众人视野里，刚才的小女孩眼尾有一粒朱砂痣，且年龄也对的到。孤已派暗卫，一会儿便知分晓。”
冯延之想起此行的目的问道，“殿下，您对太傅孙儿薛子骞有何看法？”
“是个可塑之才，细心栽培，必成大器。不罔孤费心将他救出来。”
“薛太傅可以安慰了。”冯延之感慨道。“不愧是书香世家啊，听说太傅孙女年方十五，长得清丽脱俗，且秀外慧中，精通四书五经，宜家宜室啊。可惜啊可惜，今天没有见到。”
傅睿晟瞥了他一眼，就径直走出“彩衣轩”。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初相见（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