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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8 ...

  •   听完训话,也差不多到了午饭时间。在狱警的维持下,上百名犯人排着队在食堂窗口打饭打菜,秩序还算井然。

      严洛晨回到他所在的监牢拿饭盒的时候,看到周淮惨白着一张脸躺在床上熟睡,他浓黑的眉毛紧紧蹙着,仿佛很痛苦,不知道他是因为受伤的关系还是因为做了噩梦。他站在他床边看了一会儿才离开。他想,连医务室都不想去,大概是真的想死。闭上眼睛,内心无比唾弃自己,刚刚盯着他看,是不是时间太久了一点。

      犯人的伙食差得要命,油星都看不见几滴。严洛晨看着盒子里的饭菜,眉头都没皱一下,操起筷子大口吃起来,狠狠地咽着——他要活着,他要离开这儿。

      吃饭时还算平静,没有谁来搭讪,只是中途当一个脸上有刀疤、肩膀上有着雄鹰纹身的魁梧男人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引起一阵骚动,很多坐在靠角落位置的犯人都自觉起身离开,坐到别处去,把整张桌子都空出来让给那人坐了,原本还算有点喧哗的食堂一下子安静不少。

      严洛晨学乖了,不再对这种事情抱有任何好奇心,只低头吃他的饭,饭后规规矩矩地跟随队伍到外面活动一会儿,回到号子里蹲着。

      惊异地听到周淮粗沉的呼吸声,严洛晨忍不住走过去看他,发现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额上布着一层细密的冷汗,嘴唇白得像纸,而且睡得很不安稳,不时扭动脑袋,嘴里还无意识地呢喃着什么。严洛晨凑过去仔细听,听到他在喊“小晨”,声音又轻又虚弱,游丝一般。他伸手去摸他的额头,烧得很厉害。

      严洛晨咬着发抖的嘴唇,呼吸声忽然颤抖起来。他愤恨地抹了一把眼睛,起身大步走到门边,大叫:“长官,长官在吗?”

      那个认识周淮的狱警很快过来,沉着脸问:“什么事?”

      “快把周淮带去医务室吧,他在发烧,已经不省人事了。”

      严洛晨一开始就看出来了,周淮虽然人在监牢,可待遇却比普通人要好,这肯定与他那庞大的人脉网和用钱喂过上面的人有很大关系。果然这狱警一听说周淮病的不轻,脸色当场就变了,立刻打开牢门。

      狱警身高跟严洛晨差不多,一个人扶起瘫软如泥、187的周淮还是有些不好弄,于是他招呼严洛晨,命令他过来搭把手。

      严洛晨拉起周淮的右手架在自己的肩上,发现这家伙的体温高得实在有些吓人。去医务室的路上,周淮一直在呢喃小晨,狱警侧过头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些同情,还叹了一口气。

      严洛晨心里一阵阵的难受,那一声一声要断气般的呼喊就在他耳边,像涂着毒药的刀刃,一下一下直往他心窝子上捅,疼得他几乎想把周淮狠狠掐死。

      既然还这么想念、还这么忘不了,当初为什么要做出那种事?

      到了医务室,周淮被确诊为胃溃疡,要做胃镜。监狱的医务室没有这种精密设备,得送医院才行。看来周淮的家里人把监狱里上下都打点得很周到,一听说要送医院,什么手续都不用办,那狱警直接就把周淮送医院去了。

      下午要参加劳动,工作场所是在市周边的一个工地,那里正在修建一所小学,是一个企业家投资建设的,建好之后专门供外地民工、没有当地户口的小孩上学。这种善举自然博得社会大众的大力赞赏,政府为了表示支持,就让监狱里的犯人到那里上工,反正他们要进行劳改,这么做一举两得。

      严洛晨没干过这种体力活,站在一堆石灰、砖块之间不知所措,加上他一直控制不住想着周淮,控制不住担心他的病,就老是无法集中精神,被监管他们的狱警骂了好几次,最后才在一个年纪较大的犯人的指点下,用推车运送转头和混凝土。

      四五个小时工作下来,严洛晨的手心都磨破了皮。

      回到监狱吃晚饭的时候,严洛晨差点在餐桌上睡着,要不是那刀疤男人再一次引起大家的骚动,他只怕真的要睡在食堂里。

      晚上一个人睡在牢房里,视线所及,尽是昏暗一片,如梦似幻,周遭的寂静仿佛白天看见的周淮只是他的一场幻觉。可对面那不远处的单人床上模糊的血迹和褶皱,又在无声说着那并非是梦。

      严洛晨在黑暗中翻了个身,双眼凝视着对面依稀可见的床铺。

      周淮竟然真的得了胃病,原来并不是他下手太重吗?

      周淮不是一直很爱惜身体的吗?每年都会做全身检查,对于胃部尤其重视,学会做饭以后,他就经常上网搜索养胃的各种药膳和粥类,变着花样做。美其名曰,有了强健的胃,才能有强健的身体,才能活得长久。身体好了,才有资本照顾好小晨,才有资本满足小晨。当时的严洛晨还为最后那一句气得两天没理睬他。

      可,严洛晨死了才两个月不到,他怎么就把自己的胃搞成这样了呢?

      严洛晨想不透,也不愿意去想。

      周淮离开了快一周,严洛晨已经适应了监狱的生活,也学会了工地上的一些活儿。不过他没有被这种适应使自己变得麻木,反而越发的焦躁。因为他想不到任何方法能够离开这该死的监狱。一审判决后,至少也得等到六个月之后才会再次开庭,这个时间对于严洛晨来说,实在太长了,他根本连一天都无法等下去。

      这天傍晚放工回来在食堂吃饭,严洛晨压抑着内心的焦躁排在长长的队伍里,心中郁积太多太沉,使得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周围的一切都毫无感知。等他下巴上突然传来剧烈的痛感、整个人贴着地面划出去好几米远时,他的意识才回到现实,才发现自己被谁打了。

      而这还仅仅只是个开始。

      揍严洛晨的是一个矮个子三十岁上下的男人,长着一双老虎眼,满脸横肉,嘴里还镶两颗金牙。周围站满了围观的犯人,严洛晨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使这个男人突然向自己发难。

      “为什么打……”

      我字还没出口,老虎眼男人重重的一脚就踢过来,正中严洛晨的腹部,“你他妈那个屌狗,木桩子似的挡在老子前面,叫你闪开你听不见,非得老子上拳头你才肯让路,个贱货。”

      严洛晨只觉得内脏都快被这一脚全踩碎了,疼得他蜷缩在地上,差点一口气背过去。他艰难地抬起头,试图寻找狱警,可遗憾的是,他连狱警的毛都没看见。那些家伙是故意躲开还是无意缺席,他不得而知,只是知道自己这下子要吃大苦头了。

      “贱货,叫声爷爷我错了,老子就饶你狗命。”男人右手揪着严洛晨的后颈把他提起来,按住后脑将他压在餐桌上,左手反钳着他的一条胳膊,歪着嘴笑嘻嘻的,眼神扫过围观的犯人们,神情嚣张而得意。

      严洛晨的肚子疼得厉害,手被反钳着按住脑袋也极其痛苦,可他就是个不会对恶势力低头的蠢货,“孙子,你爷爷我没错!”

      “操、你、妈了个、逼!”男人被激怒了,揪着严洛晨的后颈把他提起来,对准餐桌的桌角就要往上撞他的脑袋。

      严洛晨紧紧闭上眼,心想,这一下搞不好又要一命呜呼了。

      “老四!”一声粗沉冷酷的嗓音响起,让严洛晨的脑袋停在了桌角面前零点一厘米的地方,“我看上这小子了。”

      严洛晨睁开眼睛,感觉后颈上的压迫力一松。

      老虎眼男人嘿嘿一笑,说:“九哥看上的人我自然要给面子。”一把揪住严洛晨的衣服,把他推到九哥面前,“贱货,算你运气好,让九哥瞧上了,要不然老子肯定瞎你一只眼睛。”

      严洛晨刚刚是害怕到极点而豁出去,现在得以逃过劫难,听到男人放出这种话来,心中忍不住一阵后怕。可是,刚脱虎口,现在又落到狼爪之下了。

      “模样很不错,挺俊秀的。你是新来的吗?怎么我之前没注意到你呢?”

      下巴被抬起来,严洛晨震惊地发现,被老虎眼男人恭敬地称作“九哥”的男人,正是那刀疤脸、手臂上绘着雄鹰纹身的魁梧男人。

      “别碰我!”除了周淮,严洛晨几乎没有跟任何人有过肢体上的接触,现在被一个陌生男人摩挲着下巴,立刻让他汗毛倒竖,扭开下巴从地上爬起来就要逃。

      “想跑?”九哥的力气比老虎眼男人更大,按住严洛晨肩膀的手就像钳子一样,几乎要将他的肩头捏碎。他将严洛晨翻转过来,抱住他的腰身,靠近他的耳边,压低音量,温柔却充满杀气地说:“我喜欢你,别做让我发怒的事。”

      严洛晨痛苦难当,陌生的男人气味熏得他想吐。

      很害怕,很无助,很想念周淮。

      如果要被这个男人压在下面,那他宁愿再死一次。

      九哥淡笑着对在场的犯人宣布道:“这个人以后就跟着我了,你们以后可都让着点。”

      犯人们大概都知道这九哥的名气,纷纷点头附和称是。

      严洛晨感到无比绝望,可就在这时响起一道冷冰冰的声音——

      “谁说他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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