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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宫里宫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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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凌那宛如谷间幽潭的双目几乎逼退了金色的阳光,只余下一片危险的黑色。原本空灵曼妙得不可方物的蓝黑色眸子,已因警惕而变得分外凌厉。
她早已注意到,一旁的树枝间,那只一直静静蹲在那儿的白鸟。她能感觉得到,那只白鸟身上散发的若有若无的灵力。
那,因该是用有自我意识的高级式神所施展的“鹤冲天”之术。艾俄罗斯不会法术,那么,这因该是那位灵帝国太子的术。才十五岁而已,却已能熟练地使用“鹤冲天”并操纵高级式神,这样
高的天赋,已不是“天才”所能形容的了!
“大司命,我成功了!”听到伊典兴奋的声音,冰凌收回警惕的目光,正看到一只纸鹤扑腾着翅膀向外飞去,眨眼间就没了踪影。
“恭喜,伊典公主。”冰凌点点头,“那么,今天的课就到此为止吧。”
“麻烦你了,大司命。”伊典起身行礼。
“无妨。”冰凌淡淡地说,“‘飞信之术’虽简单,但也需反复练习才能熟练掌握。请你注意劳逸结合,勿疏练习,但也不要太过劳累。”
“多谢,冰凌大司命。”
“告辞。”冰凌最后瞥了一眼式神白鸟,起身离开了。
伊典目送冰凌离开,冲白鸟招招手:“过来吧,闻樱。她走了。”
白鸟轻盈地落到伊典肩上,口吐人言:“刚刚那个女人是什么人?感觉很强啊,竟然能那么迅速地察觉我的存在。”
“她是我的术法兼礼仪老师,我国最强的术法师冰凌,官至大司命。”伊典抱起她肩上的白鸟,轻轻放在桌上,“下次别再这样冒失了。冰凌大司命虽为人谨言,但也难保她不会向大皇兄禀告。毕竟作为一品重臣,她绝不会违背大皇兄的旨意。”
闻樱闻言咂咂嘴:“哎呀,那可真麻烦了!以后您和好殿下的书信可怎么办呢?”
“以后,就让怡凤和清凰来传书信吧。”伊典说到这里,不由有些失笑。那样珍奇的异兽凤和凰,竟被当成信鸽,真不知道好知道后会是什么表情,“把信给我吧,闻樱。”
“是,殿下。”白鸟张开翅膀,一声轻响后便显出了纸质的原身。
伊典小心的拆开纸鸟的背部,取出它腹中的书信,迅速地扫了一遍,随后熟练地一搓中指拇指,凭空燃起的火焰立刻漫卷了信纸,纸灰还不等落下便被风吹散了。伊典袖起纸鸟,向着寝殿走去。
伊典作为撒加唯一的妹妹,在皇宫中拥有一座面积惊人的行宫。一走进她所居住的凤栖宫,三座呈品字形的大殿便带着磅礴的气势映入眼帘。名为宸佑的正殿是伊典接待客人的地方,名为鸾鸣的左殿是伊典学习各种技艺的地方,名为两仪的右殿则是安排伊典衣食住行的宫殿。在宸佑正殿的正后方几十步远处,是一幢三层高,名为听雪的阁楼。这幢被百般修饰雕琢的精巧阁楼便是伊典的寝殿,站在三楼,可以望见那大片隶属于凤栖宫的花苑。花苑中的各式小巧楼阁,精美建筑,以及花苑尽头的蓝色湖泊都尽收眼底。
听雪楼的二楼,放置着各种及得伊典欢心的珍宝。最引人注目的,则是靠窗处安置的一个全梧桐木雕成的巨大花架,加上有两只小巧的木桶,都刻有精美的花纹。一只木桶里盛着清澈的山泉,另一只木桶里则是金子般灿烂饱满的谷粒。花架上停着一只赤金色的雌凤,优雅的长颈折放在她修长的后背上,正闭目小憩。
伊典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雌凤的头,她立刻醒来,黑亮的眼睛温柔地望着伊典。
“清凰,你和怡凤,有许久未见面,你可想念他?”伊典抚摸着她纤细的长颈,柔声问。
清凰眨眨眼:“当然,就像您思念好殿下一样。”
“大皇兄有意为我另择夫婿,一直想将我留于国内,为此甚至让穆丞相和冰凌大司命以授课为名阻拦我出嫁。”伊典蹙起柳眉,目光黯淡,“我真的很想帮好。现在的他,那么孤独,我怎忍心眼睁睁看着他痛苦?但是,一但大皇兄知道了这点,恐怕会立刻悔婚,而且免不了又同二皇兄大闹一场。”
清凰转转眼:“有人发觉您一直在同好殿下联络了吗?”
伊典轻轻点头:“冰凌大司命察觉了。她虽谨言,但难保不会进言于大皇兄,所以,清凰,今后,就要麻烦你和怡凤来当青鸾传信。”
清凰饮了一口山泉,笑:“无妨,青鸾与我们凤凰本就是一家。”
“甚好。”伊典也笑道,走到书桌旁坐下,开始提笔写信。
“好大的雪啊!”
帕米尔府的花园中,紫发的少女兴奋地张望着。看上去和伊典同龄的她并未着普通女子的衣裙,而是穿着一身颇为干练的军服。伸手戳戳地上的积雪,少女回头冲伫立在长廊下的青年叫道:
“哥哥,我们来打雪仗吧!”
“……”青年为难地看了一眼身上宽袖长襟的文官朝服,再看看少女跃跃欲试的神情,干脆地开口:“不要!”
少女挑眉:“不要?哥,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这句话?”
青年微笑:“沙织,这句话不需要解释。难道你的国学已经差到这个地步了吗?当心父亲气得又让你把书房里的文书抄一遍。”
被唤作沙织的少女仰起头来,翠绿色的眼中闪烁着太阳般耀眼的光芒:“我才不抄书呢!习武之人当习兵法,谁去学那些酸溜溜的诗文?少废话,快点来!”
圣帝国文官之首的穆丞相此刻觉得自己很头痛:“沙织,我还穿着朝服呢!我又不习武,和你打雪仗不是惨败?何况湿了朝服,明早怎上朝?”
沙织抓了一大把雪,一边捧在手里团成雪球,一边说:“你把朝服脱掉不就得了。就算湿了,大不了明早不上朝呗!反正现在撒加陛下正为伊典的是烦心,不会在意你的缺席啦!”
“沙织!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低低的怒斥声让纱织立刻丢掉了手里的雪球,同穆一起叫道:
“父亲!”
顺着长廊疾步走来的中年男子紧皱着眉,不悦地瞪着沙织。他草萱色的长发虽已被时光染上了点点清霜,却仍不失飘逸和潇洒。绯红色的眼睛同年轻人一样清明灵动,让他已显苍老的容颜仍保留着迷人的俊美。
“沙织,堂堂丞相府的小姐,说话成何体统?”男子呵斥道,“早朝岂是游戏,说退就退?”
沙织吐吐舌头,拍拍手上的雪:“父亲,我错了。”
穆赶紧迎上去:“父亲别动怒,沙织还小,童言无忌,何必为此动怒?”
前丞相史昂停住脚步,无奈地看了长子一眼,叹气:“穆,若不是你老这么护着沙织,她又怎会是今日这般模样?”
“父亲虽常常责备沙织,但从舍不得重罚,不也是因为宠爱纱织吗?”穆熟络地给史昂顺心,顺气,“即使是今日被誉为帝国女子表率的冰凌姐姐,也并非完美无瑕,父亲又何必为纱织的缺点而烦恼?”
史昂早已清楚穆对妹妹的宠爱,干脆地扭过头招呼沙织:“沙织,赶紧去把衣服换了。一会儿你们的让叶姑姑要来,还是多少注意下礼节吧。”
沙织拍拍雪,轻巧地跃进长廊:“遵命,父亲!不过,贵鬼哥哥会来吗?”
“贵鬼会来。”史昂拂去沙织头上的雪,不出所料地看到她眼睛一亮,欢呼:“太好了,待会我和贵鬼打雪仗去!”旋即蹦跳着飞跑回房。
史昂十分无奈的望着沙织的背影,叹气:“哎!这丫头,这么顽劣,她的夫君肯定有苦头吃了。”
“那也是沙织未来的公公婆婆要头疼的事,父亲何必为此烦恼?”穆不以为然,“沙织虽调皮,但仍年少,不足为虑。除此之外,她可是万里挑一的女孩。”
史昂叹了口气:“罢了,你们两兄妹一直都是这样一唱一和的。你也快去换衣服吧,让叶马上就到了。”
穆颔首:“是,父亲。”
“让叶姑姑!我好想念你啊!”
让叶刚刚迈进大门,纱织兴奋地声音便和她风般迅捷的身姿一同迎面扑来。好在让叶虽已至中年,却仍坚持练武,这才稳稳地接下了沙织。
“沙织,你这孩子……”史昂赶上来,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太无礼了!”
让叶抱抱沙织,笑道:“都是一家人,何必那么见外?哥,别对孩子太严苛了。”
史昂瞪着树袋熊般挂在让叶身上的沙织,牙疼似的呻吟:“都是因为你们这么纵容她,这丫头才越来越无法无天!”
让叶只是笑,招呼她身后的少年:“贵鬼,给舅舅打招呼。”
十八岁的贵鬼微笑着开口:“史昂舅舅,沙织妹妹,你们好。”
史昂微笑:“你好,贵鬼。”
让叶四处瞧了瞧,奇怪地问:“哥,穆呢?”
“哥哥在为姑姑泡茶呢。”沙织笑嘻嘻地说。
“都快进屋吧,别杵在这了。”史昂伸手拎住纱织的后襟,把她从让叶身上扯下来,“天冷,小心着凉。”
“父亲快松手!我又不是猫咪!”被史昂提在手上的沙织张牙舞爪地挣扎。
史昂不理她,一路把沙织拎进了屋,不再让她有机会缠上让叶。
当穆端着茶和点心走进客厅时,沙织正黏在让叶身边,兴奋地说着自己习武的状况:“我现在主要还是向小艾哥哥学武,因为我们的武器很相似嘛。他说我进步很快,也许很快我就能赶上流月将军了……”
穆轻笑,颔首:“姑姑好,贵鬼好。”
史昂坐在贵鬼旁边,别过脸没看沙织:“穆,怎么这么慢?”
穆边倒茶边说:“今日泡茶的水,是我刚刚吩咐下人们收集的梅蕊积雪,所以费了不少时间。”说罢,穆把一盏茶捧给让叶,“姑姑,请用茶。”
让叶接过茶,喝了一口,赞叹:“穆,你的泡茶技术,真是越发精进了。”
“姑姑过誉了。”穆奉完茶,自己坐在沙织身边,顺手拿过一碟点心递给纱织。
“说起来,让叶,耶人怎么没来?”史昂满意地喝着穆泡的茶,问。
让叶笑了:“耶人说他受不了你看杀父仇人一样的眼神,担心哪一点出了差错你就会把他挫骨扬灰。”
史昂险些把茶水喷出来,哭笑不得:“哪有这么夸张!”
让叶看了一眼身边其乐融融的穆,贵鬼和沙织,笑道:“所以说,爱护妹妹是我们家的传统啊。”
“对了,父亲,姑姑,今日,流月将军凯旋归来,撒加为她设下了庆功晚宴,所以,很抱歉今晚我和贵鬼不能和大家一起用餐了。”
“流月将军么……”让叶沉吟,“那位异国的天才女将?”
“是的。”穆点点头,“她虽年轻,资历尚浅,但撒加对她寄有厚望。”
“陛下不担心她背叛吗?”让叶问。
“流月将军没有背叛的理由。”穆说,“何况,撒加也不会给她背叛的机会。”
史昂叹了口气:“撒加那孩子,一心扑在国事上,都已经二十八了却还未立后!穆,你多少也提醒他一下吧。”
“撒加自有主张,父亲不必担心。”穆说,“比起撒加,父亲还是考虑一下沙织的事吧。”说罢,穆冲正吃得高兴的沙织挤了挤眼。
史昂无奈的看着沙织,开始反思自己的教育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