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段灭文法》东野优

3、废弃稿

　　C罗和梅西、哈维在主持人的提示下转过身，面向观众，然后音乐响起，三人身后的大屏幕上开始播放视频，是剪切制作的他们在2012年度一些精彩画面的串烧。
　　朱旭看向台上，他不太确定葡萄牙人是不是在看他这个方向，还是看着他前排的圣卡西，又或者只是随便将视线放在观众席上的某一行……事实上，朱旭觉得自己此刻异常地冷静，能够一心多用同时留神台上三人表情、关注视频内容、耳朵还接收着会场内的动静。
　　大屏幕中23号背号的白衣一晃而过，C罗接住了他的传球轻松射门，毫不费力地将球送入球网。
　　朱旭微微一怔，这是对萨拉戈萨的比赛吧！当时他才刚刚来到马德里，还是替补球员，第61分钟时替换迪马利亚上场，那也是他的第三场比赛，第一场联赛，第一次踢433的阵型……结果出乎意料地好，上场不到五分钟一个进球，第十分钟助攻C罗破门得分，两分钟后助攻隆哥再进一球……
　　回忆瞬间涌上脑海，朱旭忍不住感慨万千。
　　对萨拉戈萨的比赛之前，正确地说，是在伯纳乌杯的比赛之后，温格就向皇马提出报价，1500万欧元，要买自己……
　　想起当时和那个法国老人的通话，他忽然心中一颤。
　　若说不心动是不可能的，不是心动阿森纳的条件，而是温格的态度，那个老人的诚意让他非常感动，若是当时没有梦想系统给的任务，他也许真会同意。因为温格让他觉得自己是被需要的。
　　回忆起当时温格的话，他为了说服自己转会阿森纳，确实说了很多——包括引进他后，可以为自己找的帮手，和其他几个将要引进的球员，甚至一一向他解释了那些人的特点，还有他专门准备的战术，和自己在其中所能发挥的作用。
　　虽然如今范佩西已经转会曼联，教授心目中自己和荷兰人的双前锋阵型肯定是没戏了，但如果那位老人能够为了当初的自己而考虑改变阵型，那么或许也会为了现在的自己再去准备一套战术吧？
　　抬起头看着聚光灯下的好友和损友，朱旭眨眨眼，轻轻笑了起来。
　　说到底，一年前的他会为了阿森纳心动，一年后的他同样如此。不舍得的，并不是皇家马德里，而是这家俱乐部的教练、球员，还有球迷。
　　如果他转会阿森纳，或许他会失去美凌格的喜爱，但他也迟早会成为枪迷心中的宠儿，这其中的差别，并没有多大。
　　若是狂人，在确认他转会后，大概也只会嫌弃地一撇嘴，让他好自为之吧？朱旭很难想象，穆里尼奥那个高傲的人会对他絮絮叨叨地说什么临别赠言，以鸟叔那种色厉内荏的性格，大概最多恶狠狠地拍几下自己的脑袋吧？
　　而队友们……如果能够有朝一日站在同一个场地上，各为其主，彼此为敌，似乎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呢。
　　心中千回百转，朱旭面上不显，终于重新抬起头来看向聚光灯下的三人。

　　哈维、梅西和C罗的分数看起来相差不大，现在已经渐进尾声，但是三人身后象征票数的柱状图依然还在慢慢增高中。
　　朱旭又看了一会，发现哈维的票数增长似乎已近强弩之末，相比另两人来速度慢了不少，看来，在足球的世界里，即使人人都知道中场组织者很重要，但眼光还是会不自觉地追逐着进球的前锋。
　　现在，就是梅西和克里斯蒂亚诺的较量了。
　　朱旭这时才开始感到紧张。
　　虽然上个赛季皇马确实风头无两，但这个赛季开始的表现确实不配称作王者之师，联赛积分榜上目前仍旧落后巴萨一分，还是机器人拼着身体连伤病都不顾地带领球队追上去的。
　　但如果国际足联真的不想让C罗拿金球奖，他们有的是各种理由。
　　看着大屏幕上几乎已经是一票一票在增长的图形，朱旭移开视线，将注意力放在台上三人的表情上。
　　站在那样明亮的地方，坐在黑暗的台下的观众的表情，那三个人应该看不到吧？所以也没有办法从别人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只能站在那里努力维持风度等待结局被揭晓……
　　朱旭不知道克里斯蒂亚诺此刻背在身后的手是否握成了拳，但看着依然交替上升地象征着巴萨国王和皇马国王的两个柱图，他已经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他忽然不合时宜地想：这他-妈的可真像耍猴戏，让别人站在台上受煎熬，只为了满足FIFA大佬那些不能诉诸于口的变-态心理，看着绿茵场上呼风唤雨的英雄们此刻只能惴惴不安地等待宣判，那些已经老得跑不动的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前足球运动员现政客们心中必定很爽吧？
　　他的队友们退役后，也会变成这样的糟老头子吗？
　　朱旭摇摇头，为自己幼稚的想法感到好笑。如果是克里斯蒂亚诺，肯定不会成为这样的政客的。
　　思绪一瞬间跑到了很远很远，眼睛看着台上2012年度最优秀的几名球员，他心里却不可遏制地产生了一种想法：
　　颁奖礼结束后，找个机会给阿森纳那位值得尊敬的教练打个电话吧。
　　或许他能够说服自己……
　　大屏幕上，那折磨人的票数显示终于走到了终点。
　　观众席上已经有骚动传来，然而主持人很快控制住了局势。
　　小跑到台中央，男主持先请观众们安静一下以“将惊喜保持到最后”——朱旭本想嗤之以鼻，因为只能有一个人是惊喜，其他两个人必然是失望，但转念一想，他又忍不住点点头，或许确实是个惊喜——然后，主持人清了清嗓子，接着道：“有请，目前世界上最了不起的足球战术的奠基人，飞翔的荷兰人，克鲁伊夫先生，为2012年国际足联金球奖获奖者颁奖。”

　　台下，朱旭瞪大眼，不可置信地伸手揉了揉眼睛，大屏幕上的票数……没错啊？罗爷是以三票优势获得了第一啊！
　　我擦，找巴萨太上皇来给C罗颁奖？找那个每周只知道在《世界体育报》专栏狗吠一样除了讽刺C罗就是贬低皇马的和普拉蒂尼一样恶心的老不死来给罗爷颁奖？
　　啊啊……罗爷的脸色真臭。
　　也是啊，那个狗屎的主持人，说的什么话？不停倒脚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了不起的足球战术？这样不要脸地阿谀奉承，机器人肯定以为金球奖是隔壁煤球王或者哈维的了。
　　噢——不！他绝不承认自己突然坏心眼地开始期待起罗爷发现克鲁伊夫竟然要把奖杯拿给他的时候的表情了！
　　心中不停腹诽着脑残的主持人和国际足联还有欧足联，朱旭却压抑不住心底的雀跃感。
　　自2008年后，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终于重新回到了世界球员的最高王座之上……在并肩作战的一年里，他知道这个骄傲的葡萄牙人为此付出了多少，所以他深深地为他感到自豪与高兴。
　　胸腔里有激昂的感情将要喷涌而出，朱旭深吸一口气，克制住自己的兴奋，将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台上的克鲁伊夫。
　　他要见证自己的领袖接过那象征世界足坛第一人的奖杯，然后，他要为了未来某日自己能接过那个奖杯，而开始努力。
　　台上，克鲁伊夫僵硬地笑着，从主持人手中接过奖杯，看看哈维然后转向梅西，扯了一下嘴角。
　　朱旭在座位上努力眨着眼睛力图不要笑场。
　　该说克鲁伊夫这个老球星什么呢？他的本意或许是想安慰一下梅西？但……为什么他突然生出一种煤球好可怜的感觉呢？不，好像哈维更可怜一点。
　　啊！其实以为自己又要当配角的罗爷也非常可怜啊……
　　所以，巴萨太上皇是一把涮了三个人吗？
　　果不其然，当克鲁伊夫把奖杯塞进葡萄牙人的怀里，以听起来让人牙疼的声音低低地说出“恭喜你，克里斯蒂亚诺”后，朱旭和台下所有观众有幸一同见到了葡萄牙人呆愣的模样。
　　看着机器人脸上还来不及收起的错愕表情，朱旭终于忍不住喷笑了出来，但他立刻站起身率先鼓起掌来。
　　当克里斯蒂亚诺捧着奖杯下意识转过头看向他时，中国人扯出大大的笑脸，双手向前伸出拇指，一脸灿烂，也不管他听不听得到，直接在会场里喊了出来：
　　“机器人，好样的！”
　　无所不能的C罗纳尔多终于露出了这个时候他应该有的表情，笑了起来，歌剧院内响起了十分热烈的掌声。

　　当台上其他人为本年度FIFA金球奖得主挪出位置，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手持金球奖奖杯走到了麦克风前面，众人都安静了下来，等着新一届金球奖得主的发言——无论是抱着怎样的心思。
　　深吸一口气，看向观众席上那个慢吞吞扶着座椅靠背往后坐下的身影，克里斯蒂亚诺定定心神，开始说他的获奖感言——嗯，稍稍有点……惊世骇俗？
　　咳，第一句发言是这样的：
　　“爱我的人有百千万个，讨厌我的也有百千万个，爱我的人支持我，讨厌我的给我动力。今天我站在这里，两方都功不可没。”
　　朱旭听着C罗的发言，还没什么想法呢，就感觉到前排卡西利亚斯接近暴走状态，连忙安抚队长大人，心底却是既好笑又心酸。
　　种种情绪，让他的心脏都一时觉得难受起来，只能努力将心思放在给皇马门神顺毛上，期待圣卡西千万不要在这种场合暴走。
　　正低声劝阻着卡西利亚斯，朱旭突然听到克里斯蒂亚诺点了自己的名——“朱旭”，连忙抬起头看向聚光灯下那个看起来仿佛永远不被击倒的男人。
　　“谢谢你。”
　　啊咧？！罗爷在金球奖的领奖致辞里，感谢了自己？中国人一头雾水，他有做什么特别值得罗爷在这种场合感谢自己的事吗？
　　没有用更多的话语解释他为什么要感谢朱旭，克里斯蒂亚诺在心里默默地感谢着朱旭重新带给他的踢球的快乐，接着开口说到：
　　“我知道你想做这个时代最好的球员，我在这里，等你来抢。”
　　平稳地说出这句话，C罗站得笔直，看起来就好像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峰。
　　朱旭突然被激起了一种豪气，他用力地向着葡萄牙人点了点头——做出了承诺。
　　苏黎世歌剧院里，全场哗然。
　　现在……是C罗在向朱旭下……挑战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