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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秘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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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尽天明,陆小凤再醒来时,院子里已经人去楼空。
他喝的这种竹叶青酒,旁人只消一杯便会伶仃大醉,昨夜他却喝了一整坛,方觉有些头晕。
花满楼好像知道他的心里很不爽,也陪他喝了小半坛。
起床后,陆小凤找遍了院子,到处都不见花满楼的踪影,甚至连地窖也下去了三回。
院子里静悄悄的,后院的竹林也静悄悄到,绝没有藏着什么人。
他走进亭中,张嘴打着呵欠,又抻了个懒腰,心下已明白了七八分。
他笑了笑,心中并无不快。
他甚至想起了上官飞燕,只想了片刻,便不再去想了,那些事情如今记起,好像已是上辈子的云烟。
一只松鼠忽然在篱笆上出现,向竹林这边探头,见有人坐在亭中,也没惊走,反而摆动着蓬松的尾巴一路窜到了石桌上。
桌上还留有一小堆松子、一捧杏仁,几颗熟了的蚕豆。
它先是往嘴里塞了一把松子、埋进去两个杏仁,然后继续蹲在石桌上,用爪子慢慢地剥着蚕豆。
蚕豆的壳子很硬,它剥得很用力、很认真,完全没有去管陆小凤正在瞪着它。
陆小凤直瞪到皱起了眉,瞪到叹了口气,又气到笑出了声,松鼠依然不在意他,仿佛他就是个木头,还是个不会结松子的木头。
陆小凤终于忍不住嗤笑道:“松鼠啊松鼠,是哪个公子将你喂的这么肥啊?”
松鼠不理睬他。
他又喃喃道:“那位公子确实忙得很,不仅要喂饱了你,还要到山上去安慰小妹子,你说说,他又不想去做人家的乘龙快婿,干什么跑得这么殷勤?”
松鼠还在努力地剥着蚕豆,仿佛当他是一个傻子。
陆小凤又想去逗逗它,笑意却迅速在脸上褪了下去。
竹林外,有一道冰冷声音乍然传了过来,似嘲笑、又似不解:“我是不是听错了?莫非你在跟一只松鼠计较。”
陆小凤转过头,一道漆黑的人影正站在三丈外,他不解道:“你是怎么到这里的。”
寒鸦道:“我走上来的。”
陆小凤看着他,确认道 :“你是寒鸦?”
寒鸦点了点头,这次他的确是他自己。
陆小凤盯着他半天,突然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你是不是太监?”
寒鸦皱了皱眉,有些吃惊,好半天才反问道:“什么意思?”
陆小凤走出亭来,拍了拍手上的蚕豆壳子,淡淡道:“你要不是太监,干什么喜欢专杀夫妇?”
他打量了几眼寒鸦,盯着那张毫无表情的惨白的脸,恍然道: “原来你今天不是来杀人的。”
因为寒鸦没有带刀,那把漆黑的、绝不会反光的长刀。
寒鸦却道:“我杀人并不一定要用刀。”
陆小凤道:“那你还用什么?”
寒鸦的声音里好似带上了一点笑意:“用心…我更喜欢诛人家的心。”
“哦。”
陆小凤点了点头,淡淡道:“不管你用什么东西杀人,也不管你要杀谁,都跟我没有关系,你走吧!”
寒鸦却摇了摇头:“我不走,我今天是特地来看一看你的心,然后再杀了它!”
陆小凤惊讶道:“你不是只杀夫妇吗?”
寒鸦却骤然冷笑了两声,笑得十分不怀好意。
他缓缓道:“我并没有专杀夫妇,只不过是专杀情侣,情侣…又不是只有男人和女人。”
陆小凤的脸色终于变得不太好看了。
寒鸦从他身边走过,走进了亭中,桌上那只松鼠见了生人,立刻溜进了竹林。
寒鸦又走出亭来,去看屋后篱笆里栽种的花,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不好奇我为什么来?”
陆小凤坦然道:“我只知道,如果动手,你一定打不过我。”
他说的是大实话,寒鸦自己当然也知道,所以他没有带刀。
寒鸦笑道:“我今天前来,真的是为了看一看你的心,顺便问你一个问题。”
陆小凤叹了一口气:“你快问吧,问完了便快走!”
天上日头正烈,马上就到正午。
正午一向是花满楼出门会回来的时间。
寒鸦却一点也不着急,他打量着陆小凤,慢慢道: “我只是很好奇,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
陆小凤沉默半晌,才冷笑道:“你知不知道,我上一次见到像你这么八卦的男人,是在什么地方?”
寒鸦当然不知道。
陆小凤道:“是在京城的太监窝。”
寒鸦“哦”了一声。
陆小凤又道:“是你自己走?还是我请你走?”
寒鸦没有动。
陆小凤摇着头,不解道:“是不是我的脾气看起来真的很好,好的完全不像会揍人?”
他刚一说完,身影却已经到了对面,两只手臂闪电般捉住了寒鸦的双肩,只轻轻一个翻身,便像扔石子那样将人甩进了竹林。
寒鸦踉跄着落地时,苍白的脸色又透明了几分。
他不能不动容。
他身后竹子虽没什么异样,但他的五脏六腑却疼得够呛。
陆小凤看着他慢慢地从竹林走出来,淡淡道:“你要是还想让我送第二次,我会直接送你下山的。”
寒鸦道:“我真的没有想到,你的功夫居然已到了这种地步!”
陆小凤笑了笑:“你要是过上三年和尚一样的日子,你的功夫也会像我这样突飞猛进的。”
寒鸦还捂着胸口,却已顾不上疼痛,他惊讶道:“难道…你已三年没有碰过女人?”
陆小凤道:“没有。”
寒鸦突然笑了,大笑,甚至笑的有些直不起腰。
“陆小凤若是会做和尚,和尚也能去开妓院了!”
陆小凤却冷着脸,认真道:“我认识的和尚里,会逛妓院的就有好几个,开妓院又有什么稀奇的。”
寒鸦道:“那是因为和尚想逛妓院却不方便逛,而你…”
他盯着陆小凤,眼睛里带着种奇怪的神情:“你能逛却不去逛,是不是因为…你那方面的爱好已经完全变了?”
陆小凤皱起了眉头。
他实在不喜欢这个寒鸦公子,因为他从来不喜欢窥探别人的隐私,自然也不喜欢别人窥探自己,无论那些猜测是真的还是假的。
寒鸦见他不说话,好像决定破罐子破摔,将他激怒到底。
“你不承认那也没关系,花公子虽然是个男人,却生的十分俊秀,更兼是世家公子的出身,想来,那副皮肉总是不坏的。”
陆小凤的眉头皱得更紧。
寒鸦又道:“你也不必感到难为情,自我朝起,男风本就盛行,但我只是好奇,你既然已经不逛妓院,也不碰女人,那与男子的颠鸾倒凤之欢,是不是也尝过了?”
陆小凤听了,倒没有觉得难为情,他只想一拳头把寒鸦的鼻子打歪。
“你是不是很想杀了我?”
寒鸦却好像很欣赏他的气急败坏,成竹在胸道:“可你根本不会杀我,你若是想杀我,早就动手了。”
陆小凤突然叹了口气,严肃道:“我干什么杀你?无论是好人坏人,我都不会再动手,我只想请你走!”
寒鸦却四处望了望,故意道:“花公子呢?说了这么半天,怎么不见花公子?你们不是向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吗?”
陆小凤没有回答,他已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将这个无耻的黑鸟儿扔进钱塘江去。
寒鸦却仍然不肯罢休。
“你如果不知道,我却知道。”
“我来的时候,刚好看到花公子下了孤山,向玉皇山方向去了。”
“听说金道长的女儿与花公子乃是旧交,他天天这样往玉皇山跑,你就没有一点不高兴?”
陆小凤在心里哼了一声。
花满楼要去哪里,难道还用外人来告诉他?
但他没有不高兴,一点也没有,那些平日里的阴阳怪气,不过是装出来的打趣。
便是提起上官飞燕,也没什么不同。
他不愿吃死人的醋,至于活人的醋,他更不必吃。
但这些不足以对外人道。
寒鸦还不罢休。
“是不是到了下个月,晗阳观与华山的喜酒就要改成与花家的了?”
陆小凤刚想说话,院前突然传来推门的声音,一个人走到屋后,脸上的神情十分无奈。
花满楼放下手中的木桶,对寒鸦道:“我从清晨时分便出了门,哪怕再多两条腿,也没有能力先去玉皇山看人,又跑去云栖取水,在半个时辰内返回孤山。”
他好像有些不高兴,因为他不喜欢别人说谎,尤其是说谎骗自己的朋友。
他也很少这样出口嘲讽:“阁下若非一个搬弄是否的小人,便也是个瞎子,你真的看到我往那里去了?”
寒鸦没有说话。
就连陆小凤也感到一阵心虚。
面对这样一个诚实的君子,他与寒鸦的想法好像是一样的。
寒鸦盯着花满楼放下的木桶,眼中居然渐渐升起了一种恨意。
这种恨意很快便转移到了他们的身上。
陆小凤已看到了这种变化,他走到花满楼身旁,沉声道:“你走吧!我们不会杀你,也希望你不会再杀人!”
寒鸦冷冷盯着他们一会,突然转过身,走出了院子,就像来时一样,慢慢走下了孤山。
陆小凤先将地上那桶水搬去了地窖,好半天才出来,一出来便问花满楼:“你干什么一大早就跑去云栖?”
花满楼正坐在亭中,那只松鼠又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在他手里啄着松子,花满楼显然有些心不在焉,因为他在思考寒鸦的来意。
陆小凤只好交代道:“他不过是好奇我们之间关系。”
花满楼道:“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陆小凤道:“我只不过狠狠地摔了他一跤,让他以后别那么八卦!”
花满楼这才答了陆小凤上一个问题:“是啊,不然你以为我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