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陆花]天下有雪纷纷过》步悔

110、揍人

　　陆小凤的想法，当然是不能说的。
　　他岔开了话题，说到明日的行程，去五云山的寺庙拜见玄妙法师，法师昨日刚刚派人来书信，说上好的松香已经练成，不日便可去取。
　　到了第二天早上，陆小凤去敲花满楼的门时，房间里却没有人。
　　他走进院子，就看到了正坐在院子里的金岚姑娘，喝着一壶更好的香茗，显然是花满楼泡的。
　　陆小凤几乎要跳起来：“你怎么在这里？”
　　金岚面带着微笑地看他，仿佛在看一个刚刚出场的马戏团猴子，陆小凤看着这双美丽又狡黠的眼睛，实在想不出来她哭诉时的样子。
　　他走过去坐到她身旁，认真道：“你应该多笑一笑，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子，笑起来总是会比哭更好看的。”
　　金岚的眼睛转了转，立刻道：“如果我也常对着七哥笑呢？你会不会不开心？”
　　陆小凤冲她咧了咧嘴，客气道：“怎么会呢，他又看不见。”
　　金岚霍地一下站起，却又坐了回去，也故意笑道：“那如果，他一起来便忙着为我泡茶，又忙着为我下山去买早点，你也不会不高兴吧？”
　　陆小凤听了，倒没觉得不高兴，只觉得胃里有些发酸，大概是饿了。
　　“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他忍不住问道。
　　他看得出来，金岚并不喜欢花满楼，至少不是一个女孩子对男人的那种喜欢。
　　但很显然，她更不喜欢父亲给自己找的乘龙快婿。
　　“我当然是来找七哥帮忙的，我不想嫁给华山那个毛头小子！也不知道我爹爹看上了他哪点…”
　　金岚又叹道：“可我没法子反抗我的父亲，不过，我宁愿去死，也绝不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她说的还是跟花满楼那日转述的一样。
　　“但是，只有紫扇师叔能劝动我父亲，我又不敢去找他，所以只能来找你们帮忙啦。”
　　她看着陆小凤，显然已经拿捏住了他们的关系，眼中分明在说着：只要他肯帮忙，你难道会置身事外？
　　陆小凤早看透了她的心思。
　　他没有回避，更没有否认，也绝不会去跟一个小姑娘置气。
　　他只能在花满楼拎着早点回来后，一个人风卷残云吃了大半，狼吞虎咽的样子很像他当年刚刚爬上深渊。
　　花满楼皱着眉，显然有些惊讶，迟疑道：“你…你慢点吃，别噎着，我没想到你这么饿…”
　　他显然不知道自己回来前发生过什么。
　　金岚却笑得很开心，很高兴。
　　“你不必劝他，我想陆大哥也是为了更好的为帮我忙，才多吃了些。”
　　她还笑眯眯地看着陆小凤：“你说是不是啊，陆大哥？”
　　陆大哥不吃了，开始瞪着她。
　　但无论谁被这样漂亮又聪明的小姑娘叫一声大哥，都没办法太生气的，更何况他已经可以当这位姑娘的叔叔。
　　他也的确是这样想的，她说的没错——面对飞来峰上那位神秘莫测的高僧，是需要多保存一些体力的。
　　金岚又说，如果有人能阻止她嫁到华山派，那一定就是她的紫扇师叔了。
　　陆小凤却问她为什么自己不去，金岚犹豫半天，才吐露了一些实话。
　　“因为不仅我爹爹惹恼了师叔，我也做了一些错事，紫扇师叔他很生我的气…”
　　再多的话，就不肯说了。
　　花满楼及时站了出来，打断了陆小凤的逼供。
　　当陆小凤背着一张古琴，再一次走在前往灵隐的山路上时，突然感慨道：“如果不是没机会，我想金尘未必会选择华山，他一定更愿意把金岚嫁给你。”
　　花满楼意外的没有接话，又走了半晌，还是没有说话。
　　陆小凤停下了脚步。
　　他们已很了解对方，这种了解绝不是沉默可以掩盖的。
　　花满楼也不喜欢撒谎，尤其是这种没必要的谎，他诚实道：“金伯父早年却有过此意…”
　　陆小凤的眼睛眯了起来，慢慢道：“然后呢？”
　　“然后金伯父突然就娶了续弦，就是你…那位金夫人，然后金家的小妹子便突然改了性情，死也不肯嫁到花家了…”
　　他实在不愿意说这些早成定局的往事。
　　陆小凤却偏偏要追问。
　　“她现在不也死活不肯吗，难道花家不比华山派更有逼迫的价值？”
　　花满楼笑了笑：“因为我的父亲不喜欢逼迫我，因为我的确只拿她当妹子。”
　　陆小凤的眉毛又挑了起来，唏嘘道：“可惜了一桩上好的姻缘，却偏偏遇到个你这个不解风情的笨蛋。”
　　突然，几枚如寒星一般的暗器骤然从林间射出，直打陆小凤双眼，不仅认位奇准，速度奇快，手法也十分诡异。
　　陆小凤说完最后几个字时，人却已低下头去，躲开了这几枚暗器。
　　灌木丛下，小路之前，已多出一个人。
　　寒鸦那身漆黑的打扮，在白日里显得尤其突兀，仿佛这个人就只适合出现在夜间。
　　陆小凤见他要开口，立刻抬手打断，把背着的那张琴解下来，塞到花满楼手中，一撸袖子，恼火道：“就算你今天不来打我，我也一定要打你一顿。”
　　他质问着：“你知不知道什么人最烦人？”
　　寒鸦无所谓的摇了摇头。
　　陆小凤道：“打扰别人好事的人！”
　　寒鸦道：“我没有看出来你在做什么好事？”
　　“你是不没有朋友？”陆小凤鄙夷道：“春宵一刻、把酒临风、好友出游，这些还不算好事？”
　　寒鸦点了点头，却纳闷道：“你背着琴难道就杀不了我？”
　　陆小凤伸出一根手指摆了摆：“我只想揍你，并不想杀你，不杀人的打法自然比较麻烦，那张琴很贵、很值钱，你的性命事小，打坏了他这张琴罪过却很大！”说完，他好像终于忍不住，要冲上来揍他一顿。
　　寒鸦也抬起来一只手，制止道：“你等等。”
　　陆小凤本不想等的，但他却看到了寒鸦手里的一样东西。
　　那是金岚头上的玉钗。
　　她的满头乌发向来只用一根玉钗别住，现在她的发钗已被人拔了下来，被一个专门杀人的男人。
　　陆小凤不得不停了下来。
　　寒鸦得意道：“你看了我手里的东西，难道还想揍我？”
　　陆小凤确实很想。
　　就算不为了花满楼，他向来也最讨厌用人质去要挟别人，尤其是用孩童和女人。
　　这样的男人到底算什么男人？
　　即使他天下最魁梧的一张脸，也不算男人。
　　花满楼的脸色却比陆小凤更难看。
　　他先前听得十分很清楚，那几枚暗器奔来的方向，正是陆小凤的双眼，他没办法忍受这样阴毒的手段。
　　听明了寒鸦的来意，他也将抱着的琴塞给陆小凤，向前走了几步。
　　他本来站在一处碎石上，这么平静地走下来，从容的仿佛比陆小凤的眼睛还好些。
　　他走到石下，声音虽然还很平静，却让陆小凤听出了一丝怒气。
　　他们虽然经常动手切磋，但这种怒气向来很少，最近的一次也是三年前，在许多江湖人士面前，那时花满楼的手里拿的是惊鸿。
　　可他现在却空着手，连扇子也没拿。
　　“并不是只有他才会揍人的，”花满楼慢慢道：“我揍人的功夫，你要不要也试试？”
　　寒鸦盯着他，显然是在琢磨这句话的真假。
　　陆小凤忍不住道：“你最好别不信，他揍起人…连我也怕。”
　　寒鸦立刻道：“他揍过你？”
　　陆小凤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在花满楼动手之前，寒鸦总觉得他是位十分温柔又恬淡的公子，虽然对这位公子的身手早有耳闻，但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的出手竟然会比陆小凤更凌厉。
　　但他不会杀自己。
　　寒鸦很清楚这点：只要金岚的发钗还在他手中，花满楼便不可能杀他，他也从来没听过花满楼会杀人。
　　但花满楼会揍人。
　　他的身形如燕，掌风却如刀，一转一动皆是极敏捷的动作，虽然没有杀气，也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一招一式都极干净、利落、标准。
　　陆小凤看得直皱起了眉头，也不知道在心疼谁，反正不会是寒鸦。
　　寒鸦却突然停了手，一跃两丈，落在小道外，叹息道：“我认输，我打不过你们，无论你们哪个，我都打不过。”
　　花满楼气也没喘，只沉声道：“你的条件？”
　　寒鸦道：“什么条件。”
　　花满楼道：“放了金岚的条件。”
　　“并没有什么条件，”寒鸦道，“我不过是想请你们一起去救他，是你们自己非要跟我动手的。”
　　花满楼的声音好像也有些冷：“用唐门的十二点星镖打他的眼睛，难道也不算动手？”
　　寒鸦悻悻道：“我不过是想跟你们打个招呼，只要跟我走，我保证你们能找到那位金姑娘。”
　　说完，他就一转身向前走了。
　　他没有用轻功，也没有用身法，就只是向前大步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