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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谣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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幺婶摇摇拽拽着出了家门,遇见隔壁的乔三媳妇,便笑着说:“他三婶,在忙呢?到我家去坐呗!”
“不去了,天快黑了,地里的人快回来了,我得赶紧煮饭!”乔三媳妇向来与幺婶不对付,面对幺婶热情似火她也爱搭不理的。
“别煮了,晚上到我家去吃!”幺婶拽着腰走近,抹了一把嘴,将脸凑向乔三媳妇,挤眉弄地道:“我姐他们家的老二回来,闹着要分家呢!”
“分家?是谁说的?”虽然早知道李家迟早要分,可捡新媳妇进门的第一天分还真让人吃惊,乔三媳妇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谁说的!二憨媳妇儿罢!”幺婶挤了挤眼,又舔舌头又抹嘴儿地就将分家的责任分推到了韩君梅头上,说:“你是没瞧见二憨媳妇儿进门的那样儿!扭过来,扭过去的,嘴撅得那么高!看着家里的一根草都是嫌的,一会儿说房子窄了,一会儿又说房子旧了漏风没法住了。最后撺掇起大姐来闹分家,说分出去修个大院子住,省得我们将来占她便宜!我呸!”幺婶狠狠地啐了一口在地上,骂道:“看好那小姐儿样,他怕我占便宜,我还嫌她的钱脏呢!”
这是一片菜园子地,幺婶和乔三媳妇说话的时候别家园子里也有人,她在这里一说一些好事的人都围了上来。听她说韩君梅是小姐,其中一人忍不住笑着问:“这话是怎么说的?不是说二憨媳妇是京城官宦人家的姐儿吗?”
“说是那样说,可究竟是哪样谁知道呢!”另一个人对幺婶的话深以为然。
听着他们这般一说,其他人也觉得是这么一回事,七嘴八舌地道:“官宦家的姐儿都是有教养的,她要是但凡有一点教养哪里会一到婆家就挑唆着闹分家的!”
对大家伙的议论幺婶子很是满意,打了一阵哈哈笑着说:“你们慢聊,我还有事先走了。”说是要走却不挪腿,只跟一个平素与自己极要好的妇人说:“刘二嫂子,以后我达达和娘跟我们,我表姑爷和表姑婆婆有空就到我家来玩,跟我达达和娘摆摆楼门子,我煮菜谢你!”
“哟!李老幺家的,你现在也成孝顺媳妇肯养老的了?”乔三媳见不得幺婶子那德性,忍不住讥讽道。
要在平日,幺婶子准跟乔三媳妇闹起来,今日却只是一笑,一脸无奈的样子答:“那有什么办法呢?谁叫这世上有比我更不孝的!”说罢,压低了声音,咬着牙又恨又无奈地跟几个婆娘说:“人家新媳妇不要。”挤了挤眼,一副“你也知道的”表情,说:“大姐夫前年又摔了腰,现在做不得重活,大姐他们两个现在都吃是吃闲饭的,哪里还说得上话!”
“你说的这不对,就算二憨两口子不孝,难不成大憨和三憨也不孝?三憨两口子是一棍子闷不出个屁来的,大憨两口子可不是。说他们不愿意养老的,谁能信?”乔三媳妇对二憨向来印象不好,幺婶子说他们不孝她也就认准了。
“就是,就是,二憨从小打三个擒五个的不省事,老三又闷不说话,可老大两口子都是响快人,一是一二是二,做事情从来不拖泥带水,为人也仗义爽利,绝对不是一个不孝的人!”刘二嫂子虽然一向与幺婶子要好,可对大憨两口还是没得话说的。
幺婶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挤着眼说:“那是以前,现在,他们一家子连吃饭都成问题了,哪里还敢得了老的!而且还是个隔辈子!”
“哦!”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是大憨两口子自身都难保了。
吧啦吧啦,幺婶一时兴起,竟忘了还有正事,跟几个婆娘说得手舞足蹈、口水乱飞。
一家人等幺婶找人回来,却左等不见右等不来,大憨两口子急了,出来找,看见幺婶竟在与人侃大山,给气得鼻子都歪了。
被抓了现形,幺婶吓了一跳,强装镇定地说:“跟你几个婶子说几句话,我这就去,你们回吧!”说罢就要走,一些话还没有说明白,那些好事的人自然不放,她扯拽掉拉住她的手撒腿就跑。
跑了幺婶可跑不了大憨他们,一群婆娘将两口子围在中间,将幺婶方才的话拿出来七嘴八舌地问他们。
究竟是怎样挑起分家的事,韩君梅到底是不是官宦人家的闺女,大憨两口子也不太明白,偏偏两人都是正直人,像幺婶歪着嘴说话他们不会,所以,有些话他们还真不好回答,只说二憨两口子没说不养老的的话。
见他们言语闪烁,幺婶的话在众人的心中又真实了几分。
这边大憨两口子被围暂且不提,只说幺婶,一路招摇,遇见一个认得人都招呼:“我姐他们老二回来了,二媳妇嫌家里不好挑着我姐闹分家呢,达达(哥哥、姐姐、婶子、嫂子)今天晚上要是有空就到我家去坐坐呗。”
一路过境,遇着几个好事的感兴趣,还连说带比一番,待到请了族里的长辈和保长回到李家,韩君梅嫌贫爱富,小心眼子爱刁钻的印象已经深入整个小柏树人的心灵深处。有的叹李凤娘两口子做了一辈子的好人,临老了要吃闲气饭,又有的直李二憨从小打三个擒五个,这下娶了这么个媳妇正是应了“恶有恶报”的谚语。
“四达达来了?请坐!”李老太爷一见族里辈份最高的四老太爷来了连忙起来让坐,李老太婆又给保长让了坐,待众人坐定,李老太爷跟四老太爷和保长寒暄一番,说:“四达达和保长想必知道我们今天请你们来的来意了。我跟老婆子的意思,我们两个老的单独分开,不跟他们任何一家,各过各的!”
“分家的事先不急。”四老太爷手一摆,咳了一声,看着李二憨说:“我要先说说二憨!你……”
“四爷爷,教训二小子啥时候都得行,咱们还是赶紧地把家分了吧!”幺婶子怕四老太爷当面与韩君梅对质,可还是忍不住在话末捎带了韩君梅一句:“人家二憨媳妇远道而来,从进家门米水未进呢,她可是京城官宦家出来的姐儿,哪里受得住这么熬。四爷爷,咱们把家赶紧分了,也省得碍着别人吃喝!”
在韩家的时候韩君梅受的冷嘲热讽还少了?就幺婶婶的段数她还不放在眼里,只见她像没事人一般一笑,说:“没事!崔娘刚把咱们路上用的点心拿来与大家分了,刚用过点大家伙儿都还顶得住!”
“这一家人居然将她撇开偷吃好饮食!”幺婶的毛眉一下就挑了起来,如若不是怕旁人拿她刚出去说的话与韩君梅当场对质她非闹起来不可。生生地忍下这口气,幺婶只觉得饥肠辘辘,又想着韩君梅这身的派头,料想韩君梅拿出来的吃食非乡下村食可比,一时间肚子更饿了。舔了舔舌头,不顾羞耻地朝韩君梅说道:“我就说我二侄媳妇是有心的,为了分家竟把路上用的吃食拿出来分了。分就分了吧,也不等等我,把我一个我撂在一边挨饿。二侄媳妇,你那上等点心可还有,也分你幺婶我一口尝尝?”
“可真不巧,两匣子点心,一家人分了刚刚好,独没有幺婶你的!”韩君梅笑着说道,然后又很不客气地说:“我本来想给幺婶子留些的,又听说有人叫我是小姐,我想幺婶子这样正经出身的高贵人定会嫌我这样低贱人拿出来的吃食脏,就又没有给你留。”说着随手一指他们的小儿子李登科,笑道:“倒是小兄弟不嫌我的东西脏,很是吃了不少!”
“看侄媳妇说的啥话!”幺婶知道自己的话传到家里来了,一时心虚也不敢再说其它。
幺婶子向来喜欢说东家长西家短,说的话向来也都是没影儿的。四老太爷对她传的韩君梅的那些话本就不太信,这会儿又听她们这番对白,立时觉得真假明了,看着韩君梅的眼光便不一样了。
感受到了四老太爷慈蔼的目光,韩君梅冲他微一笑,浅浅地福了福身,四老太爷看了捏着胡须微微点头。
接下来,四老太爷和保长问了三方对分家的意愿,见老两口坚持要分开单过很是不同意,劝了又劝。
李老太爷被他们劝得没辙,只得吐真言,长吁断叹道:“四达达和保长既然一再问,我也就说句真心话。要论真实意愿,我还是愿意跟凤娘两个的。可是老幺非说我是为了多分家产给凤娘,又说我不跟他们是让他们背骂名,我是没有办法啊!只得两边不跟!”
“达达,不是我说你,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什么叫真实意愿是想跟大姐?难不成我们做儿子媳妇的还亏待过你不成?这话我不爱听,也不敢听,还要达达莫说了。”幺婶说着说着就抹起泪来,历数自己嫁进李家受了哪些苦,又给李家建了多少功。
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哪家都有,加上幺婶子说的大多不实且无法考证。四老太爷和保长有些不耐烦了,双双拍桌子将其打断,训道:“难怪你达达会为难到自己守孤灯的地步,你这般,谁也受不了!”
“难道我说不是实情?”幺婶腰一叉,又要开闹。幺达达一把将她拉住,劝道:“算了,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称,过去的话咱就不说了,还是让四爷爷他们主持公道把家分了吧!”
幺达达的话虽不中听,可也算是众望所归,一时间众人都无二异。
看这情况,四老太爷和保长商量一下,四老太爷跟李老太爷说:“你是个做老的,心里得有主意,不能让他们一闹就昏头。我们说到底是个外人,这个家怎么分,还得由你这一家之主说了算!”
“就是,老的哪里就能让小的拿捏住了?谁要是不依,一阵乱棍撵出去了事!”保长附和着,同时拿眼睛扫了一圈众人。
一听这话众人齐齐地低下了头,虽然在心里盘着自己的小九九倒也安静下来。
李老太爷眼瞅着儿女们被这席话吓住,顿时觉得自己有了依仗,立时将早已经打算好的说给四老太爷和保长听:“关于分家我其实早就有了打算,只是见老幺家女子多,劳力少一时不忍才一直按着没有分。今天既然都闹到这种地步了,那我就将我的打算跟大家说一说。”说着就从胸口衣服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来,放在桌上展了又展,然后眯着眼睛看了看,才大声地说:“我们家平地有十二亩,山地有二十六亩,山地又以杜家湾里的十八亩为最好;田有十四亩,又以河坝里的那五亩连埂田最佳。房子就这一院子,南屋里头和我们屋的楼上还有五柜子的粮食,农用家什也就只有两套,猪牛牲口都在圈里头都好分。我这里主要是将田地房舍粗略地分了一下,你们听一下。老幺家女子多,劳力少,凤娘家儿子多,人口众,我就想将田和平地他们两家平分,山地多三七分,老幺家占三,凤娘家占七。院子一分为二,中间堂屋归我们两个老的住,所以凤娘他们多分个堂屋,堂屋东的正房和东厢房都归老幺家。”
“那钱呢?钱难道就不分?”幺达达对这个分法还算满意,嚷嚷着要分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