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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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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开始能记事起,我和麟玉就和娘、姥爷、姥姥他们不同,他们的嘴是两瓣的,而我们的则是三瓣的,问娘,娘连想都没想说:“刚生下来,有两瓣的也有三瓣的,过几年就一样了。”又想了下,象为了确定什么似的道:“这没什么稀奇的,人不是也有男人和女人之分吗,是不是?”娘说得理所当然,我们也听得理所当然,以为大家都这样,而且过了一两年,我们也得确和别人一样了,也从未想过要问别人,直到许多年后才知道,三瓣嘴是妖魔的化身,是不允许存活的,问娘,娘微微撇下嘴:“不知者不怪。”“什么意思,娘?”麟玉总喜欢和我凑一起讲话,这么多年了,我也习惯了,谁让我们是双胞胎。娘微微眯了眼:“人总是对自己不知道的东西充满了恐惧是不是?”想想,真是这样的,我们总是对自己不了解、不能掌控的东西充满了恐惧感,是因为自己没有把握吧,麟玉想了想也点了点头。现在想来,娘那时对我们讲那些话时,姥爷和姥姥有点点不可置信的表情,是针对娘而不是针对我们的。
后来再大些,我和麟玉又发现问题了,为什么别人有爹,我们却没有,问娘,娘理直气壮地道:“现在没有,以后就有了,不信你们问他们。”用手指了指小舅、烟如姨、紫衣姨他们,小舅、姨他们不吭声,一律在等娘的下文,娘说:“等我嫁人了,你们不是就有爹了么。”我和麟玉一想,对呀,娘嫁人了,我们不是就有爹了么,我和麟玉裂着嘴直乐。舅和姨他们全抿紧了嘴,象是习惯了,那样子就是让我们有他们已经习惯的那种错觉。但我和麟玉很希望娘早点嫁人,那样我们就有爹爹了。后来我们再大点时,我们一下子又有了一个妹妹,好小好小的妹妹噢,比我和麟玉还香还软,我和麟玉太高兴了,把爹那回事也忘到了一边。后来,娘病了,在娘的院子里,那个人说我们应该叫他爹爹,麟玉忙问:“是不是娘要嫁给你了?”那人点点头,我和麟玉好高兴呀,总算娘和爹都齐了。在娘的床前,我们叫那人爹爹,“老娘我还没嫁呢。”话是从娘的牙缝中挤出来的,那人说:“快了,快了。”我和麟玉看看娘,再看看那人,乐呵呵地叫娘,再叫爹,娘有点无奈,爹却很高兴,反正就是觉得爹很高兴。
爹爹对了别人总是冷冰冰的,而且那些人也很怕他的样子,但是爹对娘很好,对我、麟玉和娇儿也很好。待我们大点的时候,我知道爹是王爷,很奇怪为什么爹不象别人那样,让我们叫他“父王”而是“爹爹”,麟玉和娇儿也觉得奇怪,等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时,才知道,王爷是一种地位,而爹爹是一种感情,而等我再到了一定的年岁时,我才真正明白,爹爹曾经一定很渴望那种平凡的感情,但身在帝王家,并不是什么都能得到的,所以爹爹才用他的柔软紧紧地裹住娘。
娘一直都是很文静,很淡雅的那种人,在外人面前,我、麟玉和娇儿也学得娘的七分雅致,但其实性子最象娘的却是娇儿那侠女,即使是使刀弄枪时,也还是文雅得一尘不染,惹得我那小皇兄死心塌地地跟了她跑江湖,而不去做他尊贵的王爷。麟玉那冲动的性子不知象谁,成年后一次不知是讲什么的,我们才知道我们小的时候娘在床上躺了一个月的那回是有个女人下的毒,而不是娘生病,麟玉一听,怒火冲天,一捋袖子,桌子一拍,“是哪个蛇蝎女人,我砍了她。”娘惊得好会儿才能开口,用我们最喜欢听的那种文文雅雅的、不紧不慢的声音道:“麟儿,娘是这么教的么?”麟玉撇了好会儿嘴才罢了。而我,雪儿说,温和文雅,那是做给外人看的,在自家人面前,上窜下跳,说笑搞怪,一点点也看不出是从堂堂睿亲王府出来的世子。
娘从不对我们隐瞒,我、麟玉和娇儿,我们不是她亲生的孩子,娘说我们的娘亲已经是仙女了,她在天上看着我们呢,所以我们要活得快乐,比别人都快乐,因为仙女娘亲在天上为我们祈福。所以我们一直都很快乐,并不因为我们自己的爹娘不在了,而且爹和娘也给我们比别人更多的快乐和自由。后来呀,我和麟玉才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世和身份,但我们一点也不在意,因为那次的进宫让我们觉得象是娘讲的那些历险记的故事,只不过故事中的人总能逢凶化吉,而我们却没那么幸运。一辈子,我和麟玉只去过宫中两次,后一次是父皇过世,后来我们再未去过那是非之地。
睿亲王府一直是我们的家,即使麟玉和娇儿都嫁人了,但一直都没搬出去,娘也一直保留着她们住的小院子,娘总是将我们各自住的小院收拾的让我们想一辈子赖在家中不出去。而更过份的是:我那小皇兄和东方玉(麟玉的老公,威远候的小儿子,说是不求上进,做点小生意,抱着老婆孩子混日子,却是江湖上反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四公子”之一。麟玉没做成大将军,做了大将军的儿媳,为这事她一直和东方玉很呕。)跑来跟我抢娘,气得我想揣他们的屁股蛋,雪儿总在背地里笑我孩子气。
爹和娘一直没有自己的孩子,不知道是谁的缘故,娘不甚在意,爹更不放在心上,背地里我、麟玉和娇儿猜,应该是爹爹的问题,因为在这种子嗣观念很重的年代中,若不是很确定是谁的原因,即使爹爹再爱娘,有别人插手,娘断不会活得那样的自在。软语姨和盈盈姨都想送一个孩子给娘,说想要一个她们小姐调教出来的孩子,然而娘一手伸直,掌心向外,看也不看一眼,冷笑道:“你们当我是幼稚园老师,尽给你们带孩子,想得倒美。”什么是幼稚园,什么是老师,娘也不解释一下,连门也未得进,就被赶回去了。
曾经我和爹爹说过一些男人之间的话,我问爹爹他幸福吗,一辈子我都不会忘记爹爹当时的表情和那声调,月光下,爹微眯着眼,眼中有种很温柔很温柔的东西,闪着星星点点的柔软,嘴角高高地扬着,用梦幻般的声音叹息道:“很幸福很幸福,即使我以前受过再多的苦,即使我现在那怕一无所有,只要能牵着你娘的手,就会很幸福很幸福。”又说,“待你以后爱了你便知道了。”我知道从娘那儿得来的幸福,我和爹是不同的,我很忌妒爹口中的那种幸福,所以我一直很用心、很用力地找,直到遇上了雪儿。
雪儿也很淡,但她的淡和娘的淡不同,娘终究让人觉得温暖,雪儿却是那种真正的冷淡,这大抵和她的身世、生长环境有关。雪儿年幼父母双亡,跟着出家的深山中的尼姑为师。当我于众人中一眼看到她时,清冷冷地让我心疼,想要一辈子好好地呵护她,不让她心痛。雪儿嫁了我后,才慢慢地多了笑容,娘很呵护她,虽言语不多,但每每惹得雪儿感动不已,红了眼眶。。雪儿说:“我们都是娘放出去的风筝,飞得再高再远,线的那头总在娘的手中。而且我们都会乖乖地不想挣脱娘的牵引,因为贪念娘手中的温暖。”
为了将雪儿追到手,费了我很多口水,甚至将娘小时候讲给我们听的床头故事都搬了出来,我给她讲《白雪公主》,完了她悠悠地说:“并不是王子和公主很相爱,只是王子是公主的救渎罢了。”我心惊,娘又何偿不是我们的救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