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奔》庄生

14、深夜里的美味

　　卓宁有点口干舌燥，吞了吞口水，惹得他眼里笑意更甚。
　　他的目光来回抚摸着她的唇，像胸有成竹的猎豹，迟迟不肯下口，享受着猎物的惊慌失措。
　　卓宁明明意识到这一点，却无法让自己不紧张。
　　气氛暧昧而迟滞。男人和女人，都相当有耐心，暗地里在进行一场角逐，谁也不肯先动一下，谁先动谁先输，溃败千里。
　　不知僵持了多久，一声“咕噜”声响，寂静里格外清晰。司马相如眼里多一分惊讶，卓宁却是面上红透，哎呀，真是不争气的肚子。
　　“呃……那个，我好饿。”卓宁在司马相如笑开前坦白，他要是敢笑，她就踩爆他的脚丫子。
　　好在司马相如见微知著，没有笑得太明显，他的目光别有深意地扫了她一遍，声音低喑， “我也好饿。”
　　“轰”，卓宁脸上着了火。不怪她想歪了，实在是他的暗示太明显。
　　卓宁顾不得与他对抗，狼狈地挣开，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找找有没有吃的。”
　　没头没脑地在院子转圈圈，卓宁脑子里一片混乱，根本不知厨房在哪里，晚上吃剩的饭菜又被收去了哪里。

　　司马相如低笑一声，从容迈过来，准确地捉住了她的手， “跟我来。”
　　卓宁早就应该习惯，这人动不动就搂抱人的恶习，不过这晚有点乱，她还是低呼出声，很没风度，好在赶紧闭紧了嘴，默不作声地任他搂住她的腰，轻轻一带，身子竟然轻飘飘的，随他跃过了矮矮的篱笆，跃过月光下暗绿的田野，甚至跃过一条不太宽的小溪流。
　　卓宁现在已经不在意他搂在腰间的手臂了。轻功哎，她竟然飞了起来，虽然不像武打片中那样在竹梢腾挪，但是毫不费力的在田野间奔跑，对于她来说，已经是做梦都想不到的神奇。
　　不过速度有点快，她身上的衣服有点薄，夜风吹得她有点冷，不得不往身边人身上更紧地挨过去。他索性将她提起抱到怀里，宽大的袖子罩下来，替她挡去些许冷风。
　　不一会儿，他停下来，将她放下。卓宁发现身处一片小山林边上，朦胧的月光洒下，山林里一片深深浅浅的树影。
　　“做什么？”卓宁压低声音问。深更半夜的，到山林里吹风看月亮？
　　司马相如竖起一指，在唇间比了比，示意她不要出声，侧耳听了听，拾起一块小石子，飞快地投了出去。两只野兔被石子惊起，“嗖”地向远处奔去。司马相如手中石子紧接着投去，噗噗两声，人跟着奔去，回来时手中各提一只野兔。
　　“烧野味吃？”卓宁兴奋起来。
　　“嗯。”司马相如领她回到溪边，拾了些柴禾点燃起来，他突然停了手，对着野兔皱起眉来。
　　“怎么了？”卓宁不解。
　　默了会儿，司马相如问：“你会扒兔子皮不？”
　　开玩笑！我怎么会？卓宁吓得退了好几步。然后不死心地问：“你以前没露营过？难道没吃过烧野兔？”
　　“都是青代弄的。”司马相如答得理所当然。
　　卓宁瞪着他，眼里明显不屑，真当自己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
　　“我……我又没机会弄。”司马相如分辩。要是早知，有一日他要在某个小女人面前表现，他一定好好向青代请教一番。可是，以前他压根没想到自己会有这种想显摆的时候。
　　“还是去找青代来吧。”司马相如刚走几步，又回转来，一把将卓宁抱起，开始往回奔。
　　“我在这里等着就好啦。”卓宁抗议。
　　“林子里有野猪。”司马相如闷声说。
　　呃……卓宁闭嘴，乖乖任他抱着。

　　青代被司马相如从被窝里挖起来，睡眼惺忪地问：“大半夜烧野兔？野兔在哪里？”
　　“溪边。”
　　“怎么不带回来？偏要到溪边烧吗？”青代咕哝。
　　司马相如就当没听见，推了青代一把，叫他快走，自己去屋里取了卓宁的披风为她披上，照旧抱起，不紧不慢地往溪边行去。
　　“我可以自己走。”卓宁抗议。
　　又不飞了，这样慢慢走，她的身子蹭着他的，摩擦生热，紫貂披风太暖和，脸孔热透了。
　　司马相如面不改色，“地上不平，你自己走耽误时间。”
　　那你倒是快走啊。卓宁无语瞪他。他仰首看看月亮。
　　结果，等他们慢腾腾走到，青代那里野兔早就上火烤了，浓郁的香味一阵一阵扑鼻，卓宁的肚子又开始不顾风度的叫了。
　　夜宵的气氛明显比晚餐好多了。卓宁和司马相如一人一只兔大腿，啃得不亦乐乎，只有小书僮青代忙前忙后地照料。
　　“唔，真香啊。”卓宁边吃边赞，“青代，你的手艺大大的好。”
　　青代回她一个大大的笑，卓小姐喜欢，公子肯定开心。
　　“兔子是我抓的。”公子嘀咕。
　　青代赶紧转过身去，继续为火堆加柴。
　　“要是有酒就更妙了。”卓宁突然说。
　　“青代。”司马相如唤。
　　可怜的青代认命地奔回家取酒。公子明明就是报复，哼。他少有的腹悱。
　　青代舍了果子酒，取了米酒。公子喝了一口，瞥了他一眼，不过没发话，把酒壶递给了卓宁。
　　卓宁接过，喝了一口，有点辣，辣过却分外甘醇，搭配烤兔肉，简直人间美味。
　　不知不觉间，月亮移到了西天。野兔吃完了，酒也喝光了，卓宁拍拍肚子，很满足。她站起身来，眼前一溪月光摇摇晃晃，晃得她头晕。
　　一只温暖的手扶住她的腰，她自然而然地靠过去，“哧哧”笑了两声，寻了个舒适的位置，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分外香甜。卓宁是被一阵叽叽喳喳地喜鹊叫惊醒，院子里青代正在轻声喝斥鸟儿，“去，去，别处吵去。”
　　卓宁微笑，多可爱的孩子，生怕她被扰了清眠。
　　她闭着眼想伸个懒腰，后知后觉地发现，手脚被固定，根本动弹不了。
　　睁大眼，枕畔那人……是，是，司马相如？
　　卓宁觉得自己没有惊叫，不是因为定力大，实在是呆住了。
　　日光已经从窗缝里照进来，有一缕恰恰打在他的侧脸上，照见他英挺的眉，紧闭的眸，又黑又长的眼睫，薄而微翘的唇。他睡得安稳且单纯，若不是她清楚的感知到他的一只手搭在她的腰上，会被他这副无辜的睡容蒙过去。
　　她赶紧拉开被子查看，还好，还好，雪白的中衣仍在，虽然有点皱巴巴的。而他身上还穿着昨夜的白衣，除了领口有些歪斜。
　　最让她无法忍受的，是他的一条腿竟然压在她的双腿上，且双臂环绕着她，她根本是被他锁在怀里，以一种不太雅观的姿势。
　　卓宁狠狠咬牙，估量着要使多大的力，才能一脚把他踹到床下去。
　　暗暗攥力，刚要发狠，突然耳畔传来低哑的一声：“早，娘子。”
　　“哎哟。”卓宁咬了自己舌头。
　　眼泪汪汪地瞪着肇事者，后者却眼皮都没眨，对她展示了一个绝对有杀伤力的笑容，一点点慵懒，一点点愉悦，一点点满足。
　　卓宁皱眉，他的样子像足了偷腥的猫。所以她不得不问：“你……我……我们……”
　　“娘子要说什么？”司马相如好脾气地问。
　　“咳……”卓宁清了清嗓子，看来有些话不得不说清楚了。
　　“那个，我们的关系，别看我是投奔你而来，其实这其中缘故……”有些话其实不难说出口，他要的是什么，她要的又是什么，清清楚楚，她以为他们都了解，不需要多说什么，哪知事情变得有些复杂，而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的目光深邃专注地看着她，特别是两人相拥着躺在床上，她觉得说不下去。
　　此时天时不利。
　　“那个，你怎么睡在这里？”卓宁笨拙地转移了话题，说完才发现更加不适宜。
　　司马相如挑了挑眉，笑道：“昨夜你喝多了。”
　　“所以？”卓宁学他挑眉。
　　“抱着我不放。”司马相如保持春风般的微笑。
　　“你对付不了一个喝多的女人？”卓宁再挑眉，轻哼了声。
　　“我不打女人。”司马相如眨了一下眼，“况且，你本来就是奔我而来，我不介意……”
　　“司马相如！”卓宁喝止他，面上发烫。看吧，所谓一失足成千古恨，她奔他看来会成为一生被捏住的把柄。
　　卓宁闷着头扒开他的手，从被子里钻出来。司马相如也坐起身，却不急着下床，仍旧带笑说：“我们今日就请街坊邻居来喝酒，如何？”
　　卓宁已经顾不得他挡在面前的长腿了，三两下爬过去，跳下床，抓了床架上搭的外衫胡乱套上，就往外奔去。
　　“娘子？”司马相如追问。
　　“用不着。”卓宁丢下一句，推开门，风风火火跑出去，好似后面有鬼追一样。
　　司马相如一直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唇角的笑容慢慢敛去，眸光暗下来。
　　“夫人。”正在扫院子的青代看到卓宁跑出来，忙问好。
　　卓宁当作没听见，推开院门，蹭蹭蹭跑远了。留下青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卓宁一口气跑到溪边，猛掬了几捧水浇到面上，乱糟糟热烘烘的头脑慢慢冷静下来。冷静下来就有些脸红，她怎么这么容易被司马相如逼到失态？
　　唉，怪只怪他一大早使用美男计。她没有糊里糊涂地点头，已经可以算有理智了吧。卓宁安慰自己。
　　本来她打算等司马相如耗到难以为继，来求她，她才趁机提出自己的条件，两人各取所需，做一笔双赢的买卖。只没想到这司马相如心机深沉，偏不着急。而且看他家的形势，虽说家徒四壁，缸无余粮，但是人家会打猎，保不齐一直有肉吃，根本不用愁饿肚子。看来等他开口有难度。他摆明了先降服自己再提条件，他这样的人，长得俊美，心机又深，随时随地施展美男计，大约没有女人不被征服，到时还不是任他予取予求？
　　卓宁打个哆嗦，心想，坚决不能让那样的结果出现。坐在溪边石上思量半天，卓宁决定改变策略，山不来就我，我来就山，直接把话挑明，省得夜长梦多，误入狼窝。

作者有话说

　　唉，风流才子与恋爱都没谈过一次的都市小白痴，哪个手段高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