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杀鸡焉用才子剑 ...
-
没想到在陌生人家的陌生床上竟然也能睡着。卓宁伸了个懒腰，爬起身来，暗笑自己还真是猪一样的随遇而安啊。以前学习忙到拼命，有时挤在公交车上，不知不觉都能倚着扶手睡过去，一次不小心脑袋上磕了个大包，妈妈难得心疼地说：“女儿，你现在还不能享福，妈妈希望你不论何时何地，都能像顽强的种子一样，到哪儿都会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妈妈，你保佑我在西汉这里茁壮成长吧。”卓宁对空拜了拜，觉得精神百倍。利索地跳下床，发现屋里光线已经暗下来。推开门，但见彩霞满天，飞鸟归林，炊烟袅袅，给这暮色中的乡野平添几许烟火与温馨。
卓宁很少见到如此原生态的村野暮炊图，因此有些小小的震撼，静悄悄地立在门前。
春天泥土的芬芳，混合着饭菜的香味，隐隐飘来。卓宁摸了摸肚子，眼光一扫，发现了院南角的篱笆边，铁架上吊着一个陶罐，浓郁的香味从咕嘟咕嘟冒着的热气中飘散而来，勾引着卓宁的食欲。
刚要迈步上前，却硬生生停了脚步。因她发现，蹲在铁架边上的那个一身白衣的人，正是大才子司马相如。
我的天，他不会是在做饭吧？
卓宁瞪大眼，不敢置信。司马相如那双白皙修长的手，合该拿着笔挥洒千言，弹着琴风流倜傥，现在却执着柴禾往火堆里投，似乎有些不太合用，那火也不给他面子，本来还烧得旺旺的，他投了几次柴后反倒恹恹的，颇有些将熄的架势。司马相如大约也有些急，取了一旁的竹筒吹火，不吹倒好，一吹之下，柴灰逢乱而起，火星迸开，要不是他倏忽后退，保不准被火烧着了。
推开柴门进来的青代赶紧扑过去，收拾他闯下的乱摊子，还不忘关切地询问：“公子，你没事吧？”
司马相如摇了摇头，看着青代拨弄了几下火堆，火势重新旺了起来，颇有些不解，“怎么弄的？”
青代憋着笑，道：“这柴一次不能放这么多，不然火就被压住了，烧不起来。”
司马相如点了点头，转头取水洗手，这才发现卓宁正站在屋门前，无声地笑得腰都弯了。
司马相如俊脸微红，却扬了扬眉，你笑我，难道你会弄？
卓宁捂着笑疼的肚子，刚才她拼命忍着不笑出声，就是想看看火烧才子是个什么样子。这司马相如总是一副平静雍雅的尊容，有时叫人恨不得打碎他完美的仪容。
卓宁慢慢踱过来，围着司马相如转了几圈，啧啧叹道：“公子，贵庚？这么大了，还玩火？”
司马相如本就有些红的脸似乎更红了一点，却也不驳她，只是瞥了她一眼。
青代倒看不过去了，替他家公子辩驳道：“公子还不是为了给你炖鸡汤喝？刚才他连鸡都杀了呢！公子可是自小从没干过这等事，不止没干过，他连看都没看过呢。”
呃？给我炖鸡汤？卓宁摸摸鼻子，话说我面子没这么大吧？她向司马相如投去询问的眼神，人家却根本不理她，径自从旁边的水缸里取水洗手去了。
卓宁踱到青代身边，悄声问：“你说真的？你家公子会杀鸡？”转念一想，这也没什么好惊奇的，他会武功不是吗，人都会杀，杀个鸡应该不是难事吧。
“他该不是一剑毙□□？”
青代“扑哧”一笑，也凑到卓宁身边悄声说：“开始不是，公子想温柔点的，谁知那鸡喉咙都被割破了，喷着血还满院乱跑，公子一急，拔剑——”青代做了个割喉的手势。
卓宁掩住嘴，叹息：“可怜的小鸡哦。”
“咳——”司马相如瞅了窃窃私语的两人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青代，你那米饭糊了。”
青代“啊”了一声，赶紧去查看他负责料理的米饭，幸好发现得早，只是边上略有些焦。
卓宁取出袖里的绢帕，递给司马相如，取笑道：“怪不得我恍惚听到有鸡叫，还以为是做梦呢。”
司马相如接了绢帕拭干手，转身走了，根本不理她。
“司马公子——”一位老妇人推开柴门进来，司马相如闻声回转来，对着那妇人微笑着招呼：“杨阿母，您老安好？”
“好，好，公子你回来了。大牛采了些野果来，你尝尝。”老妇人把手里的小竹篮递过来，眼睛看着卓宁，笑问：“这位就是公子的新妇？好水灵的美人儿哟。”
“内子初来乍到，还没来得及去拜访各位邻居，待安顿下来，再请乡里来饮酒。”
“公子太客气了。”老妇人笑得眼都眯了，“公子娶了如此美娇娘，司马公泉下有知，也当瞑目了。”又转向卓宁，慈和地说：“公子他多年在外，吃了不少苦，夫人可一定要好好照顾他啊，赶明年再生个大胖小子，为司马家传宗接代，呵呵——”
卓宁抽了抽嘴角。我说大娘，您老这番话似乎表错人了。她把求救的眼光转向司马相如，司马相如却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卓宁只得自救，朝老妇人灿然一笑，道：“阿母，您老放心吧，相……如他吉人自有天相，老天爷会保佑他的。”唉，古人似乎不兴直呼丈夫的名字，但是叫她称他“相公”，那也是万万叫不出口的，没奈何只得含混了过去。
老妇人显然没注意这点，她只是连连点头，念叨着：“不错不错，老天爷会保佑公子的。”又嘱咐了一些，方才告辞走了。
卓宁看着她走远，又顺道欣赏了一下远处的风景，过了会儿，才觉得气氛似乎有些冷。斜眼偷觑身边的司马相如，他正面无表情地平视远方，俊颜在夕阳映衬下，未添和暖，倒显沉冷。两人并肩而立，相隔并不远，卓宁却觉得，犹如隔了千山万水去，方才那点小尴尬与小融洽早已消失不见。
他该不是生气了吧？可是，他生的哪门子气？
卓宁平生最恨猜人心思，而且要他生气似乎比两人融洽更好应付即将到来的夜晚，于是也不寻言语搭腔，只清冷地站着。
空气都有些冷凝起来。
“公子，小姐，用膳了。”青代洗了果子，低声唤僵立的两人。
司马相如闻言，直接转身进了屋。卓宁也不示弱，与他隔了三步，紧跟而上，不过她偏要比他有风度，走过青代身边时，还不忘对他微笑。
小书僮不明白自家公子闹什么脾气，也不敢嘻皮笑脸，只尴尬地咧了咧嘴。
可想而知，这顿饭吃得那是相当不舒服。小小饭桌就摆在草屋正间，地下铺草席，司马相如与卓宁相对席地而坐，互不搭理。青代被卓宁拉来一起吃，结果小书僮也是相当会察言观色的，捧了碗避在席角上闷头不作声。
菜式只有一样春笋炖鸡，味道挺鲜美，如果不是对面坐着的这人太倒胃口，卓宁都要大赞美味了。司马相如也不是黑着脸，人家脸皮天生白皙，黑不到哪里去，他就是平静着脸孔，不做一丝一毫的表情。卓宁偷偷瞅了两眼，不得不说，够酷。
唉唉唉，如此气氛下吃饭，那不得消化不良啊。卓宁心里暗叹三声，只略略吃了几口米饭，喝了几口鸡汤就放下了碗筷。刚才她还觉得饿得要命，这会儿却堵得一点都吃不下。谁让她私奔了人家呢，这样一主动，活该看人脸色。
她低着头郁郁不乐。对面的司马相如也停了筷子，心里暗恼，这里的吃食肯定比不得她家，本来他是想亲自炖鸡或许可以稍做弥补，怎知竟会弄成这样。他并不是小气之人，只是方才听她那样四两拨千斤的撇清与他的关系，不知为何，心头的火气竟然会压不住。
她不高兴。他刚才食不知味吃下的米饭似乎都哽在喉间，堵得他胸口胀闷。使了个眼色给青代，谁知小书僮避着，又往后退了一退。
司马相如没奈何，伸手取了一只空碗，舀了一碗鸡汤，特意挑了炖的火候恰好的鸡腿和几块春笋，刚要递给卓宁，卓宁却说了句，“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司马相如一手执碗，半低着眼眸，没应声。
卓宁看了他一眼，恨他连应都不应声，气得自起身出屋找水洗手去了。
磨磨蹭蹭的洗完手回来，饭菜已经撤下了，桌上放着一壶茶，司马相如倒了两杯，自己喝了一杯，然后起身，淡淡说：“早些安歇吧。”
卓宁戒备地看着他，他也正看过来，两人目光一触，不知为何，卓宁面上就是一热，似乎血都涌到脸上来了。她赶紧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开，望了望内室，踌蹰着没往前走。
昨天晚上她找借口躲过了，今天晚上怎么办？不知跟他商量分房，他会不会通情达理？这人看起来温雅无害，生起气来还蛮有气势的，要是他没轻没重地乱来，她倒有话说，最怕他淡淡的，叫她不知如何应对。
正在心烦意乱时，听到身后门扉“吱呀”一声响，然后又“吱呀”一声响，接着再无声息。卓宁等了会儿，悄悄回头，屋里已经没人了，门也好好地关着。
这意思是不是说，这个司马相如识趣地走开了？
卓宁抿着嘴笑了。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半天，竟然没睡着。看来她真没有当恶人的潜质，霸了人家的床，至于就无法安眠吗？
卓宁叹口气，安慰自己只是白天睡多了的缘故，也不强求入睡了，披了衣衫下床。
以为过了很久，看窗外明月才到中天，这春宵可真够难熬，特别是她肚子里不断发出“咕噜咕噜”的抗议。
卓宁推开门，想去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可吃的。门一开，就后悔了，深更半夜不睡的，可不只她一人。
月下篱笆院里，一个白色的身影正上下翻飞，手中青锋忽左忽右，带出一片肃杀的剑气。银色的月光被剑刺破，点点闪烁，犹如朦胧梦境一般。
这才是真正的“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她是知道他会武的，只没想到已达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当然，她不懂武，但是武打片看得不少，他的身手快捷得都看不清楚，眼中只是一片白影飘乎。剑气掠过，他的发，她的发，无风自舞。
他心里不痛快呢。她想。
不过，美男月下舞剑，不是任谁都有眼福看到的。特别是知道他也不高兴，卓宁倒开心起来，很想搬了小凳子来好好欣赏一番，怎奈这家里穷得连条凳子都没有。卓宁转了一圈，也没找到可以坐的东西，干脆席地而坐得了。刚弯了弯腰，突然眼前白影一闪，再回神纤腰已被搂住。
她讶异地抬眼看去，月光下，他的黑眸闪亮得比得上最璀璨的珠宝，凌厉的气势已经淡去，盈盈润润的暖意似乎欲破冰潭而出，那涌动的一波一波的微澜，轻轻荡着她的心，叫她说不出话来，也忘了伸出的手是为了推开他，只无意识地抓着他胸前的白衣。
他搁在她腰间的手臂慢慢收紧，灼热透过层层布料传递到她身上，她模糊地意识到，距离有点太近了，这样不好，不好。
不安地扭了扭身子，没挣开，反倒被他趁势更紧地揽入怀中。他盯着她的目光慢慢下移，落在她的唇上。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杀鸡焉用才子剑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