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剩在北京》寒塘钓叟

24、老佛爷驾到（上）

　　“我和黄渐分手了。”苏天青镇定无比地说。
　　艾雨的贱气收缩不灵，活生生僵死在脸上。搜肠刮肚想遍所有的琼瑶剧把新老言情四小天后问候一遍之后，悲愤地憋出一句，“你没事吧？”说完之后便情不自禁地鄙视自己，一张口就是TVB的味儿。
　　不想艾雨的贱气在苏天青身上移植成功，苏天青同居一室久了心灵相通地感受到了艾雨心中沉痛的自我批评，迅速地反映在了身体语言上，白眼球翻得可以直接送去扮演白内障。
　　艾雨这种抓马王子一贯奉行“在漫天花雨人神共愤中恋爱在天崩地裂海枯石烂中失恋”的准则，对于苏天青此刻的行为唯一的解释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殊不知只是苏天青反应神经略长而已。
　　于是两人面面相觑地坐下来，结束了一段驴唇不对马嘴的对话之后，愤然回到了各自的卧室。苏天青期待的好姐妹互梳头发倾诉心事的情节并没有出现，于是怀着对基佬的极度失望昏昏然睡去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情场失意，第二天一早，包小劳的头顶就像盘旋着一块积雨云，和眼窝下两块深沉的乌青相映成趣。所到之处人群如鸟兽散，颇有一代名将所向披靡之风范。凑巧的是苏天青正在化失恋的悲愤为敢死的勇气，对姓包为小劳的碉堡穷追不舍，大有与之同归于尽的气势。
　　本季度销售部业绩之差惊天地泣鬼神，居然惊动了本来早应该在家钓鱼养花抱孙子打太极的集团名誉董事长胡老太，老人家毅然决然地从上海直飞北京，御驾亲征、微服私访。苏天青所在的这家公司是彻头彻尾的家族企业，名誉董事长就好比皇太后，据说当年也是靠空手套白狼起家，很有一段创业的辛酸史。老太太叱咤风云之后便退隐江湖，把手上已经初具规模的公司交给先生打理，是婚姻家庭两不误的女强人。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年轻貌美的时候忙于打拼，直到四十岁才喜得贵子，老太太教子有方，这位从没出现过的太子爷在传说中是才貌双全我见犹怜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就差抛绣球招媳妇了，在X国读了MBA之后准备继承父母衣钵，刚回国不久。老太太一生打拼早已修炼成精，练就一身外柔内刚的绝门功夫，丈夫儿子无不言听计从。俗话说屋漏偏逢连夜雨，销售部正撞上老太太垂帘听政的关键时期，可不正是祖坟上冒青烟，简直是活生生起了大火。
　　于是公司上上下下乱成一锅粥，大家争当缩头龟，坚决和销售部撇清关系。直到下午两点苏天青才顾得上喝一口水，喝完才发现还没来得及上厕所，一泡尿从早上憋到现在，膀胱不堪承受一口水之重，叫嚣得厉害。于是捂着肚子刚冲到卫生间门口，就看见包小劳黑着一张脸从旁边的男卫生间走出来，一见到她像拖牲口一样二话不说拉着就走，苏天青憋的满脸通红，揪挑砍翻，一路上默不作声地使出七十二路小擒拿手。包小劳卷着白衬衣的袖口，露出的一截比白衬衣更白的小细胳膊堪比农村牵牛的鼻绳，苏天青到底比水牛差了不是一点两点，草草败下阵来。
　　两人扭打着走到电梯口，苏天青气沉丹田，憋出一句，“我要尿尿。”包小劳的脸色由黑转青，由青转红，最后定格在了蟹子黄上，“那你刚才怎么不说？”苏天青立刻理直气壮地反驳，“我怕一使劲就尿出来了。”
　　“办公室里有办公室的规矩，虽说男女平等了，我总觉着男人还是绅士一点好。”电梯不知什么时候豁然开启，老太太正站在两人后面，身后公司的头头脑脑低眉顺目地垂手而立，活脱脱就是一众后宫。苏天青还有功夫偷眼看一看总经理，老胖子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两眼直翻，眼看就要背过气去。老太太气定神闲不怒自威，到底是老江湖，三两句话镇住众人。可怜苏天青和包小劳，委屈屈成了扑棱着小翅膀的鸡，等着被宰来震这帮平日里精明透顶的猴儿。苏天青被老太太的气势镇住，膝盖一软就想跪下去喊一声老佛爷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我只是……”包小劳指天发誓自己只是忙昏头了急着抓人去分析销售数据而已，但要向老佛爷解释自己平日里和下属打成一片的程度只怕难度系数略高，一时百口莫辩，只得讪讪松开了抓着苏天青胳膊的手。
　　一时间万籁俱寂。苏天青索性把脸丢到底，朗声道，“董事长，人有三急，能不能先让我去个卫生间？”这句话和前面那句气壮山河的“我怕一使劲就尿出来了”相映成趣，大家纷纷低下头去，眼看着忍笑艰难，一张张脸眼睁睁憋成刚煮熟的大闸蟹。
　　老太太一双洞彻人心的眼睛似乎也看到了苏天青膀胱的艰难，略点了点头，几乎同时苏天青便落荒而逃如离弦之箭，隐隐听到身后“各部门主管去C115会议室开会”和所有人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