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二十章 去往梦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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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年级的同学都上了楼顶，纷纷试图劝说山本，年轻的学生们还抱着侥幸心理：“山本，你这玩笑开过头了吧。”“你这样太夸张了吧。”
右手吊在胸前，已经站在铁网护栏外的山本没有回头，注视着脚下，满脸苍凉：“嘿嘿……抱歉，我是说真的，如今棒球之神抛弃了我，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同学们不是脸色发青就是脸色惨白，好几个山本后援会的女生都已经呜呜哭泣起来，包括后援会会长，川田一边呜咽着“千万不要”，一边急切回顾，想看到老师什么的来阻止山本，突然看到慢吞吞走上来的泽田，奋力挤过人群一把抓住他：“泽田！你也是来劝武君的吧？你一定有办法！”
同学顺着川田的声音挤挤挨挨地向两边后退，给泽田让开一条路，如同当日京子所经之处，摩西分海的再现。
泽田顾不上思考什么时候他在同学心目中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只是语气冷然地回答川田：“抱歉，我跟这种丧家之犬没什么可说的。”
他本来不该这么冷静、这么冷漠，年轻轻的、热烈鲜活的生命，昨天才跟他交谈过，帮助他，从他这里得到帮助，他们可能回归陌路，可能成为朋友，一切的可能都或许在下一刻了断，他应该惶恐、焦虑、害怕、担忧才对。
但是听到山本自杀的理由，他此刻只觉得想笑。
娇娇小小的女生一把揪住他的领子，一边哭一边怒骂：“泽田你太过分了！”
同学们让开的道路，让泽田音量不大的话准确地传到山本耳中。
山本自暴自弃地说：“是啊，最近成为风云人物的是你啊，泽田你当然跟我不一样！”
泽田断然回答：“我是跟你不一样，我努力过很多次，失败过很多次，从来没想放弃。”
他本来想尽可能理智地面对这件事情，他不是对方，不知道对方受过什么伤害，承受什么压力，在他看来不值一提的事情对于对方是不是很重要，毕竟没有人能够选择要不要出生，每个人总都能选择要不要去死。
但他还是高估了自己，两辈子，他第一次目睹自杀的正在进行时，直面有人寻死的场景。
怒火从心底一点点烧灼起来，烧得他发疼。
川田看到山本肯跟他搭话，已经一路把他扯到山本面前，山本怔怔地说：“那么泽田你应该理解我的感受才对，你明明已经那么努力学习了，成绩总是不行，身体也不好，你应该清楚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不顺，还不如死掉算了才对吧？”
泽田拨开川田的手，咬着牙说：“对不起啊！像你这种这么一点努力失败了就去寻死的思想我才不懂！”
强烈的、强烈的愤怒，填满他的胸口，还有同等的荒谬感。骨折这种伤势在这个平均素质极高的世界里愈合根本要不了一个星期，山本就为这种事自杀！
山本武当然不是为了手臂骨折，他真的以为，他已经再也没办法打棒球。
从来没有让自己感受到一点挫折的东西，突然变得完全无法控制，甚至反噬了自身，这种绝望，大概没体会的人是无法理解的。
所以泽田没有理解。
他只是愤怒到了悲哀的地步，悲哀又反过来催生他的怒火，不知不觉他棕色的瞳仁染上一丝金红，像阳光在他眼瞳中摇曳，又像眼眸成为心灵的载体而燃着的火：“我最讨厌——你这种生来一帆风顺的人！一次失败就承受不住就要去死！”
就算在那么短的交集里，他也从来没想过山本是这样的人，因此才分外怒气澎湃：“被神抛弃算什么理由！你就不能相信自己的手创造出的未来吗！？”
这种话，说出来又有什么用？
泽田的怒火渐渐消弭，他只觉得很无力，语言也不一定能传达心意，就算他这样说了，他仍旧不明白山本在想什么，山本也不会明白他的想法。
这个年纪的孩子到底在想什么呢，他真正的十四岁已经过去太久，完全不记得了。
但他还是有问题想问：“骨折了总会好的吧？就算一只手废了还有另一只手吧？当不了首发队员还可以当替补吧？就算没有球队要你还可以在家自己练习吧？你究竟为什么要为这一点小事放弃你最喜欢的东西啊？”
打棒球对他来说到底是为了什么？名誉还是荣耀？没有这些东西就干脆一死了之再也不打棒球？
泽田本来很羡慕山本有一样那么喜欢、那么专注的东西，可以同时当做事业、理想与梦想的东西。
他至今为止最主动的事情应该是学医，可他不热爱医术也不想成为医生。
班级上有那么活跃、那么出名的一个学生，他不可能注意不到，虽然他没想过接近、没想过羡慕，仍旧会想，这样无忧无虑、无拘无束地活着真好。
他始终还是，不想看着山本在自己眼前跳楼，无论是自己死掉，还是有人死在他面前，这种经历，他都不想再有。
“山本，我刚入学的时候就知道你打棒球很厉害，”泽田恢复了自己平常的语气，微微皱着一点眉，认真地说：“虽然我体育免修，但我看过体育课，你打得真好啊。”
看过那样挥洒汗水的姿态、那样无所畏惧的笑容，哪怕山本会犯傻到想跳楼，他也不讨厌他：“一直以来，我都以为，你会去甲子园的。”
有的时候某个人的未来一眼就能看见，泽田并不觉得那样不好，那样的人生笔直又坚定，因为纯粹而非常耀眼。
你要停在这里吗？还是要走下去？
这句话泽田并没有问出口，他伸出手：“山本，把手给我可以吗？”
他问：“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山本认真地盯着泽田的眼睛，方才好像是错觉，短暂的片刻他在泽田的瞳孔里看到了火焰，现在再怎么看，那也就是普通的棕色，但是，非常清醒，非常坚定。
山本下意识伸出左手，握住了泽田的。
果然泽田这家伙，永远也不会迷茫啊。
大气也不敢出的同学们在泽田身后纷纷欢呼鼓掌，好几个系着“山本命”布条的女孩子都脱力地哭起来。
山本保持握着泽田的手，抬腿想翻栏杆回来，意外突生，已经生锈的围栏不堪负重断裂，泽田猛地用力把山本拉过来，与此同时川田也扑过来，身后大片惊呼声才姗姗来迟地响起。
泽田反应难得快一次，力气却不予支持，一头栽倒在山本身下，给他负伤的手臂当了垫子，川田则抱住山本完好的那条手臂，两个人的拉扯让山本只是双脚踩空，大部分身体都摔在屋顶上，他不小心把那段断开的围栏踢下去，片刻后才响起沉闷的重物坠地的声音。
泽田胸口被石膏结结实实砸中，险些背过气，山本连忙把手挪开，还没开口问泽田有没有事，川田已经放声大哭。
这位后援会会长抱着山本的一只手，就那么趴在地上，嚎啕大哭：“我也想看武君去甲子园！我知道武君一定能去……我一直知道！”
泽田默默站起来退开，让出位置给拥上前的山本后援会的女孩子们。
山本歪头说：“谢谢你，川田。如果我真的能去，我会请你看我比赛的。”他坐起来，看向泽田，“泽田，你真的很厉害！你说得对，我努力还不够。”
在女孩子的包围中，山本猛地笑起来：“我到底在干嘛！要是被当成傻瓜，可不是好玩的！”
泽田叹口气笑起来，这个年纪的小孩，对于在三途川前走了一趟就是这种感悟而已。
奇怪的是这次他一点都不觉得生气什么的，只觉得年轻天真得可爱。
老师们像警察一样姗姗来迟——倒不是什么都没做，几个老师听到事情就跑去准备垫子了，不过搬到楼下，事情都已经结束。
山本被战战兢兢的校长叫到校长室去慰问，泽田去医务室，他稍微按了按，骨头应该没断，就是挺疼，每一次呼吸都在牵动。
医务室里没有人，自从夏马尔上任后，并中的医务室都快成摆设了，泽田除了周末过来上课，从来没在医务室见过夏马尔。
自己找到冰柜里面的冰袋，小心脱掉衣服，泽田对着胸前一片淤青冰敷，一边敷一边抽气，又是疼的又是冻的。
一片小小的影子投到他面前：“干得不错。”
泽田抬起头，看到里包恩在对他亲切微笑，突然打了个寒战。
里包恩收起笑容，若无其事地说：“本来还以为这次会用到死气弹呢，你还算争气。”
泽田按着冰袋，轻轻摇了摇头，山本并没有求死的决心，同学们再拖延一会儿，老师就把垫子送到了，他不出头山本也死不了，他想要完全不干涉别人的生活，果然还是做不到。
里包恩伸手给了他脑袋一下：“明明在心里偷乐就别装出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泽田挨了一下，反倒微笑起来：“嗯，我是有在高兴，毕竟交了一个朋友。”
顿了顿，他迟疑地问：“老师，山本为什么……突然灰心丧气到那种地步？”
里包恩问：“为什么要问我？”
泽田回答：“因为老师一直能很轻易看出我在想什么，敏锐得像读心术一样。”
里包恩瞟了一眼无意中说出他外号的少年，言简意赅地回答：“他是个天生的杀手。”
泽田深深皱起眉，反驳：“你可以说山本的天赋适合走武道或者别的什么，不要说他天生是杀手，老师和夏马尔先生都是杀手，有什么共同点吗？除非山本培养不出善恶观，视人命为草芥，否则哪有天生的杀手这种说法？”
里包恩玩味地重复：“没有善恶观，视人命为草芥？”
泽田安然回答：“我没说老师和夏马尔先生是这样，但在我看来，只有这个能被称为杀手的固定天赋。”
里包恩放过这个话题，顺着泽田的意思改口：“山本是把刀。”
泽田意外地一挑眉，里包恩说下去：“刀一旦折断，也许可以重新熔炼，甚至铸得比过去更好，但在折断的时候，就只是两片废铁而已。”
这种说法基本上泽田可以理解：“那山本的心态不是很危险？”
里包恩闲闲地说：“那你就给他找个不那么容易折断的人生目标好了。”
泽田当机立断地说：“不关我的事。”
哪怕在他刚刚和山本成为朋友的现在，他也没打算为山本改掉他一贯的原则，泽田始终带着不符合这个年龄的冷静的眼神：“我不会去负担别人的人生。”
他的态度，在里包恩到来的第一个晚上，就已经说清楚了。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二十章 去往梦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