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侠一枝梅/[主严应]离应/纵相负》属下不敢

40、第四十章

　　褐色的牌位供于高台之上，虽然历久经年，木料已经陈旧，但干干净净，看得出是平日里悉心看顾着的。
　　应无求立于牌位前，看了一会儿，转头对离歌笑道：“有香么？”
　　离歌笑转身出去，过了一会儿，拿了几炷香进来，递到他手上。
　　应无求持香闭目，拜了几拜，将香插到牌位前。
　　他看着牌位上漆白的小字，良久，缓缓轻舒了一口气。

　　“时间过得真快，那一年秋天，带如忆进京，走了好几个月，好像还是昨天的事，却已经这么多年了。”他神色略微有点恍惚，喃喃犹如自语。
　　离歌笑心中一恸，酸涩莫名。
　　他那些扭曲的，不可告人的遗憾和渴望，曾经他以为都是自己可以控制得住的东西，但事到如今，他才发现，那种隐秘的痛一直在他心里，它比蝉翼更薄，更让人不易察觉，所以他得以安安生生，看似平静的过了这许多年。那是他心中不能被触及的东西，轻轻一碰，就会裂缝，然后慢慢地扩大，分崩离析。那种撕裂不会流血，不会发出声音，只是轻柔而不可阻止的，慢慢裂成碎片，慢慢充盈在身体每一个角落，不浓烈，却无处不在。在他被妒忌冲昏头脑，对应无求做出那些事之后，所有原本透明的脉络都逐渐清晰，逐渐血红，凸显在他的生活里，痛不可当。
　　这一段日子，在那种痛楚中，他终于缓慢而清醒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无求。。。”他轻轻唤出一声，语调近似叹息。

　　应无求伸出手，是向着牌位的方向，却又在半空停了下来。半响，他转过身，对离歌笑笑了笑：“这些年，严家监视我的人不少，我没有什么机会去看如忆，如忆的坟都是你在打理修葺，我代如忆谢谢你。”
　　离歌笑苦笑：“如忆是我妻子，那是我该做的。”
　　事到如今，应无求提起如忆来，仍是把他排斥在外的。
　　“代”如忆谢谢你。。。
　　有什么好谢的呢，如忆过世之后，他做过的那些事，简直让所有的人都成了笑话，谢？没有比这个字更讽刺的了。
　　应无求望着牌位，半响，轻声开口道：“如忆，你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明天。。。”他似乎想了一想，才继续说：“保佑明天，一切顺利。”
　　那目光虔诚真切，却又十分浅淡，离歌笑一阵莫名的不忍，情不自禁轻轻拍了拍应无求肩膀：“。。。你放心，明天，一定不会出问题。”他叹了口气，“如果如忆看得到。。。。你能迷途知返，扳倒严家，救苍生于水火，如忆在天之灵，也会替你高兴。。。”
　　应无求没有做声，他抬头望着如忆的牌位，半响，淡淡一笑。
　　“是啊，这五年，坏事是做尽了，如忆所有不齿的事，我都做过了。”
　　离歌笑听得心中黯然，正想开口，却听到应无求轻声道：“以后不会了。”
　　他转头望过去，应无求神色虽淡，眼神却是近似承诺般的虔诚。
　　“以后。。。明天之后，我会做个好人，做个大侠。行侠仗义，锄强扶弱，不会再苟且偷生，不会再卑躬屈膝，活得坦坦荡荡，做一个人人敬仰的大英雄。。。”
　　做到你希望的样子——下一辈子。

　　离歌笑越听越觉得异样，应无求的语气，神色都很正常，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却莫名的不安。
　　“无求。”他近似急切地唤了一声，拉住应无求的手臂，让他转了过来。
　　他想清楚的一些事，突然这般急切地，想让应无求知道。
　　“我有话想跟你说。”
　　应无求没有挣扎，任他拉着。这原本十分少见，但应无求此刻神色倦怠，他不知道应无求是因为疲累还是其他，竟然如此平和温顺。
　　应无求看着他，突然笑了。
　　他动作轻缓地把手臂抽了回来，“。。。过了明天再说吧，等过了明天，我来听你说，好吗。”
　　离歌笑收回手，与应无求四目相对，心中空茫如静夜。
　　应无求转过头，看到一旁台上的酒坛，他伸手提过来，倒了两杯，递了一杯给他。
　　“来，我敬你。” 他举杯与离歌笑相碰，“祝你明天马到功成。”
　　他仰头，一饮而尽。

　　回都尉府的路上，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出了醉生梦死，两匹马在小路上徐徐而行。山中气候怡人，到了晚上，风轻轻吹着，倒也带起一丝凉意。
　　韩知策马跟在应无求身后，突然却像想起什么来，他轻轻夹了夹马腹，赶上几步，跟应无求并肩而行。
　　“大人，咱们都尉府的厨子，大人觉得，要不要换几个？”
　　应无求哑然失笑：“怎么，一枝梅一顿饭就把你吃刁了嘴，想换厨子了？”
　　韩知有点尴尬：“啊，不是，属下只是。。。。。。因为都尉府里那几个厨子做的饭菜，大人好像也不是很爱吃。。。。。。”
　　“你想换就换吧。”应无求笑了笑，目光转回了前方，淡淡道，“以后这些事，你自己决定就可以了，不用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