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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石中小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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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茂林说完,抱着红包转身离开,两个女婢也凑在他另一边身侧,一人背着一包油亮的瓷片,一人背着几筒肉块残肢,二人手里还虚虚扶着什么似得,动作小心翼翼的,陈茂林跨过门槛的时候说了什么,墨雨没听到声音,但是看得出明显的口型是‘哥哥’什么什么的。
墨雨好奇心起,想看个明白连忙轻手轻脚翻身下床,没成想腰一疼刚落地就拖得他重心不稳跪在地上,一头嗑在地板上,满眼金星。
“哥哥……”陈茂林嫌弃地看了眼墨雨,视线落在他前面一点的位置叹了口气向点点头:“好吧。”
墨雨揉着腰起身,想起一件事,陈茂林出身贵族,小时候经常出入州府找江忆白,总是哥哥哥哥地叫他,小女孩似的。
视线恢复之后陈茂林已经不见了,留墨雨思绪繁杂地坐在地板上发愣。
三十年前,青州案发,朝廷派来查案的人还没到的时候,长风阁主就收到了消息,担心墨雨会跟江忆白在此事上牵扯不清出什么状况,阁主索性将他关了起来,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当又是师父的什么“磨炼”他的法子,安安静静地待着,毕竟那阁主三天两头的不是将他捆了和拿刀的新人切磋,就是将他丢在水牢里让他被尖齿鱼咬的遍体鳞伤。
久了江忆白也摸清状况了,三天不见他,便在怀里为他备一点金疮药。
墨雨这次被放出来的时候,阁主的态度有些奇怪,没有任务的时候,他外出阁主本是从来不问的,从顶楼的窗格可以看到半个时辰在门口路过了两次的江忆白。
墨雨也看到了江忆白,他翻出窗户,想跳下街追江忆白,听到阁主似乎叫了他一声,墨雨回过头,在他脸上见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表情,看见墨雨回头,他表情又是一变,似乎又反悔了似的,往外挥了挥手:“去吧。”
“遵命。”墨雨尽量恭敬地行了个礼,翻下窗户跳到长街,再一路走到知州府,只见府门紧闭,门前一个护卫也没,墨雨见状翻上屋檐朝里面观望,看见守院子的宇文虎,宇文虎也看见他,满脸堆笑着迎到墙边仰着脖子道:“墨大侠来了啊?”
墨雨稀里糊涂地被宇文虎迎接下来,带到了江忆白的屋子,快到门口时宇文虎还跟墨雨说江忆白在里面,让他快进去吧。
看宇文虎这个真诚的憨样,墨雨现在反而对他兴趣比较大。
真是奇了,这宇文虎是惯常拜高踩低的老走狗了,平常最瞧不上他这种江湖草莽了,一见他就没有好脸色,说话也是阴阳怪气的,方才那待遇是宇文虎迎五品以上官员时才有的。
江忆白看着门外墨雨敲门的身影,有些迟疑。
江忆白只看出父亲似乎很怕朝廷派来查案之人,父亲从前不喜他与墨雨走的太近,最近却不怎么再提了,再看宇文虎对墨雨的态度,他觉得太过反常,便没有给墨雨开门。
墨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后来更是以为江忆白那时已经知道自己的罪名即将败露,心虚才不见他的。
江忆白从那时起就知道了吧,钦差一来,案情便可水落石出,就再也骗不了他了,他对他也就没有任何用处了,所以他才不理他。
想起江忆白那句话,他也觉得有道理,既然江忆白已以死谢罪,那他就先放过他吧。
思绪回转,墨雨拿起桌上的剑,打算看看山贼窝的情况,既然陈茂林说宇文轩背后有人捣鬼,他就先去宇文轩的老巢找找线索,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搞鬼,让宇文轩来找他的麻烦。
宇文轩被斩首之后官府派人查抄过那里,按理说那里现在只有一些空房子,没有人。事实上墨雨在那里面转了几圈,只看到几个眼熟的流浪汉打了铺盖住在里面。
下山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微风拂过,墨雨只觉背后凉飕飕,身上突兀地有一种莫名的抽离感出现,他觉得奇怪往后看了一会,什么怪事也没出现。
他继续往下走了几步,忽然有了新的想法,白天没有什么异常,那晚上呢?会不会不一样?想着,他又往山上走去,离贼寨越近,身上越冷,冻得肩头的骨头有些疼。
折返时前方忽然有光亮出现,似乎是贼寨大门口的位置,墨雨摸上刀鞘,压低了身形往旁边摸去。
穿过门边时墨雨忽觉头皮发麻,下意识往前一滚横刀拦在身前,环顾一周,只见地洞里一双绿色狭长的光片,忽明忽灭地对着他。
对峙了一会,又听到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紧接着就是几声爆响。
那光片晃动了几下,一溜烟从墨雨头上飘了过去,墨雨下意识回头去追,眼看着那烟钻进一个小洞里。
墨雨照着那小洞劈了几刀,劈出一个大洞来,自己也掉在一个土窝里,四周尽是燃着的稻草。
?
一声爆响自他脚下炸开被他躲过。
扇一扇眼前飞扬的尘土黑烟,墨雨看到角落里趴着一个灰衣身影。
糟了,看这流浪汉的位置,好像是刚才爆炸的位置。
墨雨边将那流浪汉抄在背上,边往四周寻出口,只见入目火苗又蹿高了几丈,几乎烧到房顶,墨雨猛踹墙壁想把墙踹倒,背后之人捏了一下他肩膀,颤抖的手指了一个方向,是火势最大的一个方向。
没有犹豫,墨雨冲进火海,眯眼踩着满地残甲锈戟往前跑,没看到两旁诡异的神像和倒书的铭文。
就在墨雨好几次扑灭了烧到自己身上的火苗之后,终于看到了尽头,似乎是一个石制的房间,里面隐隐有红色的痕迹,似血非血,规律地在地面延伸。
背上之人很轻,想来年纪也不会很大,墨雨熟稔安慰道“你别害怕,我这就带你出去。”
头顶传来一阵细小的爆鸣咯吱声,墨雨心道不好,不会是要掉下来了吧,眼见快到石室,墨雨抓住背上之人,往前一扔,再回头一瞄,果然看到坠落的大柱,朝他兜头砸下。
火柱近在咫尺,墨雨伸手去挡,那柱子却忽然停住,滚向一边,只有零星的火苗燎到了他的眉毛。往前一滚翻入暗室,身后一阵噼啪轰隆声连绵不绝,天塌了似的。
墨雨拍拍身上的碎片,捡起一块锈迹斑斑的铁片,心中有些奇怪。
轻微响动传来,墨雨目光一扫,正想问那流浪汉怎样了,一眼看到灰尘满身的江忆白:“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怎么又回来了?”
异口同声。
江忆白道:“帮朋友一个小忙。”
“谁是你朋友!”墨雨表情骤变,嫌弃地用刀鞘把江忆白戳远,将脸别到看不到江忆白的那一边:“自古正邪不两立,我从不跟坏人做朋友。”
江忆白愣愣看着墨雨的背影,心想:如果还活着,这时我应当会在心中再难过一次吧?
他合眼努力感受胸腹,那里没有一丝波动。
响亮的长唳划破寂静,一只南瓜一般又大又圆润的夜枭扑腾着落在了江忆白单薄的肩膀上。
墨雨听到声音回头防备,看见是那夜枭,随手抄起根凳子腿就打,凳腿落在夜枭背上断成两截。
夜枭展翅,兀地一阵怪风凭空刮来,将墨雨掀了一个跟头。
江忆白有些心虚,伸出手指轻轻抚摸夜枭的脑袋,讨好道:“枭枭……”
枭枭晃着脑袋叽咕了好一会,江忆白低头听着,不时认同两句。
末了,枭枭飞得高了些,沿着石室中的血线,落在一座无头石像上,猛地啄了几下。
墨雨刚抓到机会要嘲笑夜枭,石像忽然裂开几道缝碎成一个小石像,露出一个大洞来,阴冷的风灌进来,将小石像卷走带往远方。
夜枭眼中精光一闪,翅膀一扬,将石像卷到江忆白怀里。
“喂!江忆白!”墨雨见那石像跑到江忆白怀里吓了一跳,连忙提醒他小心。
“哼,江忆白?你就是……就是那个害我爹爹变成山贼被坏人杀死的大恶人!要不是你不听我爹爹的话非要把娘娘的罪名安到自己身上被杀掉了,我爹爹才不会变成山贼,他会是最厉害最厉害的大将军!”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要变成最厉害最厉害的厉鬼,把你们全都杀光了!”
“那个……宝宝,我是一只修行了三十年的老鬼,就算你马上变成最厉害最厉害的厉鬼,也是打不过我的。”江忆白有些为难,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墨雨抓住那小石像的脑袋,想把他扯到自己手里。
小石像吃痛,诶呦诶呦地叫了半天。
“陈大人喜欢小孩,你把这婴灵给他,说不定能换些阳寿。”江忆白看墨雨执意要拿小石像,松开了手,看了一眼枭枭,枭枭往那石像上啐了一口,那石像突然安静下来。
“还好宇文轩身上的金牌已经被陈大人毁了,不然再回到这婴灵手里,恐怕今日我们就凶多吉少了。”
那小鬼听到宇文轩的名字忽然激动起来,手臂处碎了一点,江忆白手上一使力刚将石像抢在手里,便被破开石像的一只黑甲小手从碎裂处抠出扎挖在江忆白手臂上,墨雨被石像突然的异动吓了一跳抽刀给了那黑手一下把它烫得缩回了手,而江忆像没痛觉的假人似的,没流血,眉头都没皱一下。
江忆白道:“我们不要再说他的事了,这小鬼看起来很喜欢他爹,别把他逼急了闹起来……”
“哼……”枭枭歪过脑袋,一翅膀塞在了墨雨嘴巴里,便只能听到墨雨不清不楚地嘟囔:“宇文轩都打不过我,就他这小身板?”
好在婴灵似乎没听懂,没什么异动。
“给你吧。”江忆白将石像让给墨雨,墨雨又忽然对石像没了兴趣,直接问他“他刚才说你是替你娘认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