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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问罪 ...


  •   内殿的大门被一脚踹开,砸在青石地板上,散成了两节。

      禾荫拍了拍腿上沾到的灰尘,侧身道:“殿下请。”

      在福全惊愕的眼神中,谢眇施施然走进殿来,目光落在桌上的小冰山上,笑道:“怪道人人都说司礼监里当值是千金不换的好差事,果然不假。瞧瞧,多好的地界,夏凉冬暖,比凤仪宫都舒服的多。”

      “襄王殿下,这……这内殿是存放司礼监档案之处,去不得啊!请快些出来吧!”门外东倒西歪的小太监们连忙爬了起来,来不及扶正帽冠,就要扑上前来。

      禾荫脚尖一勾,一块木板横飞出去,霎时间又扫倒一片。她横身门前,抬脚蹬在门框上,腰间的长剑和玉佩相撞,声若碎冰。

      手搭剑柄,眼神比冰还要冷,“谁再上前一步试试?”

      被木板砸了的暗自庆幸,顺势就躺在地上装晕。运气好没被木板砸着的两个小太监对视一眼,忽然脚下一滑倒在地上,连声道:“哎哟,地上哪儿来这么些水啊?”

      因前任监正崔善早已成了皇上心腹,司礼监上下都跟着鸡犬升天,便是在贵妃、太后面前也很得几分脸面,如今却被人欺负到家门口。

      福全气得浑身僵硬,歪着身子几次才从椅子上爬起来,沟壑丛生的老脸泛着青光,如同一张青铜面具般生冷,“襄王殿下这是要做什么?司礼监犯了什么滔天大罪,值得这样大动干戈?”

      “这话该孤问你吧,福公公。”谢眇不紧不慢地走上前,“你身为颁冰使,私自挪用凤仪宫冰例,该当何罪啊?”

      福全倒不愧是司礼监头等的大太监,临危不惧,冷笑道:“咱家一早便说明,因着陛下特赐了大长公主、高平郡王等同亲王的冰例,如今宫中贡冰一时短缺,周转不开。待新冰送来,该凤仪宫的份例自会送去,何来克扣一说?”

      禾荫怒目相视,“既然是贡冰短缺,便该从六宫的份例里各匀一份来补上,独独挪用凤仪宫的算什么道理?”

      “第一批送往凤仪宫的冰可不曾短了一分,省着些用,总不至于难以为继。何况十三皇子虚寒,一贯怕冷不怕热,哪里用的了那么多冰?依咱家看啊,是有人贪了贡冰,反将这屎盆子往司礼监头上扣。”

      “你还有理了?!”禾荫提着剑就要上前,恨不得戳死这个满嘴胡言的老太监。

      “师父小心!”跪在一旁的听泉忙爬了起来,张开双臂挡住她的去路。

      谢眇拦下禾荫,问道:“你口口声声说凤仪宫人贪污,可有证据?”

      福全得意地翘起兰花指,朝着禾荫轻轻一点,“咱家一个外人如何知晓?这话襄王殿下应该问兰珮才是。”

      谢眇冷笑,“那司礼监小芝子偷盗宫中用品出宫倒卖一事,问你总该没错了吧。”

      “这……”兰花指在空中一顿,福全面色微变,拢了袖口道,“此案早已审议,三法司自有定论,那小芝子业已伏法,承认是他一时利欲熏心才铸下大错,还有什么可问的?”

      “小芝子是伏法了没错,但还没死啊,人还关外刑部天牢里呢。”谢眇悠悠上前两步,低声道,“你猜他会不会突然翻供?”

      谢眇看了听泉一眼,“孤听说小芝子和他一样,也喊你一声师父啊。”

      福全的声音陡然拔高,“襄王殿下这是威胁咱家么?”

      “威胁?”谢眇上下打量他一眼,冷笑道,“凭你——也配?就是你师父崔善在这儿也要跪着回孤的话!”

      禾荫得令,手压福全肩膀,朝他膝弯狠狠踹了一脚。

      谢眇端来冰盆,在他头顶掀翻,“孤来这儿就是告诉你们,别忘了当奴才的本分!别以为凤仪宫主位空悬,就谁都能来踩上一脚了,十三皇子乃父皇嫡子,孤的亲弟弟,也是你们能欺侮的?”

      冰块哗啦啦落了满地,福全趴在地上,被砸的眼冒金星,缓过神来,杀猪一般的叫道:“杀人啦!还愣着做什么,快去请老祖宗啊!”

      听泉一咬牙冲了出去,没走两步,满脸惨白地退了回来,“外……外面被乌甲卫围了起来……”

      福全闻言,两眼翻白。

      “吵什么吵?今天谁也救不了你!”禾荫拽下腰带塞到他嘴里,将他剥了个干净,只剩一件单衣,又把他的双手绑在身后,这才一脚踢在他背上。

      福全背面朝天趴在一地碎冰里,肝胆都冷得打颤,呜咽着想要求饶,却被口中之物堵得严严实实。

      谢眇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别乱动啊,这些冰可金贵的很。在冰化成水、水迹完全消失之前,福公公就好好享受清凉一刻吧,顺便也好好想清楚日后该怎么当差。”

      “禾荫,你在这儿看着,上前者——斩!”

      “是!”

      谢眇走后,禾荫在主位坐的不耐烦,捡地上的碎冰玩起了投壶,照着福全的脑袋一扔一个准。

      起先福全还叫上两声,渐渐地只剩蚊蝇般的低哼,禾荫撑着脑袋自言自语道:“唉——真没意思,殿下只说不杀他,没说不能折磨他吧……可是看他这半死不活的模样,万一下手重了,一不小心把他弄死了,殿下那里不好交代啊……”

      “有了!”忽然看向门口的听泉,眼睛发亮,“要不你冲上来救救你师父?”

      听泉闻言愣了,还没回过神,只听她拍着手笑道:“这样我就可以杀你了!”

      吓得他抱着头缩到了角落里,不敢再看、再听、再想。至于地上快被冻成活死人的师父……自求多福吧!

      禾荫无聊了整整一下午,好不容易守到冰化水干,撇下不知死活的福全便走了。刚拐进门襄王府的大门,正撞上侍女放汤饮,二话不说夺过一碗,一饮而尽。

      “呼......活过来了!”冰冰凉凉的汤水入喉,禾荫顿时长舒一口气,把汤碗扔给小侍女,咂摸咂摸嘴道,“今儿这绿豆汤怎么苦苦的?”

      “殿下说日头越来越热,怕大家夜里燥得睡不着,孟使君就往绿豆汤里放了些茯苓、金银花,去火降燥的。”小侍女笑着掏出手帕,帮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禾娘子怎么没守在殿下身边?今日休沐么?去哪儿玩了呀回这么晚?是不是和上次那个叫淮......淮什么的小郎君出去玩了?”

      禾荫被她一连串的问题惊到了,连忙捂住她的嘴,心虚地瞪了她一眼,“你哪儿来那么多问题?我可是干正事去了,不许瞎说!再让我听见你们嚼这些舌根子,看我不揍你!”

      “唔唔唔!”小侍女目光一紧,点头如捣蒜。

      “你啊,也不知同谁学的,成日里喊打喊杀的也就罢了,吓唬人家一个小娘子做什么。”

      身后蓦然传来谢眇含笑的声音,禾荫连忙松开手,规规矩矩地拱手道:“殿下教训的是,禾荫知错了。”

      谢眇摆了摆手,小侍女一溜烟退下了。

      主仆二人并肩向后院走去。

      “事情办得怎么样?”

      “福全那个老太监晕过去了,他手底下名叫听泉的小太监倒是有几分眼力见,把府库里的存冰先送了一些去凤仪宫,我就按照您的吩咐让乌甲卫的弟兄们都撤了。”

      谢眇点了点头,“嗯,事情办的不错。”

      禾荫得了称赞,却不似往日那样眉飞色舞,低着头沉默地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欲言又止。

      谢眇忽然停住,她不出意料地撞了上来。

      “有话直说,什么时候你也学着当闷葫芦了?”

      禾荫揉着额头,闷声道:“殿下,我真搞不明白,您为何要调动乌甲卫大费周章地围堵司礼监啊?只要您一声吩咐,我一个人就能提剑把他们都杀了!”

      “杀了福全容易,便是杀光整个司礼监也不难。可是之后呢?还会有下一任颁冰使,会有新的司礼监。”

      禾荫眼底闪过一道寒光,“那就继续杀,杀到下一任也好、下下任也罢,以后无论是谁坐上那个位置都不敢再和我们作对。我们在凌国不就是这样做的么,谁欺负我们,我们就打到他求饶为止!”

      谢眇无奈地摇摇头,“你啊你......且不说尧国崇礼尚文,为了几块儿冰就杀人,倒成了我们理亏。况且如今的局面早已不比在凌之时,可不是谁的拳头更大、谁的剑更快就能赢。”

      禾荫微微瞪大双眸,“那......那要怎样做才能赢?”

      “拉拢人心。”

      “好好想想吧。”谢眇撇下她,径自走向竹林深处。

      穿过竹林,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方小亭,亭后有一方状似梅花的汤池,三面环绕着嶙峋的山石,层层叠叠,宛若天然屏障。

      玩水是谢眇在凌国养成的爱好,因为那韵珠没少拉着她去其其诺湖捉鱼。

      今夜她却没有玩水的兴致,只是脱了袜履,撩起袍摆,在池子边沿坐下,任由池水漫过脚踝、小腿肚。

      清池中央,一轮孤白的月影静静飘荡,聊无声息。太寡淡、太沉闷。

      “跟某人的臭脸一样。”她如是评价。

      “哦,他才不闷呢,这会儿应该忙着陪太后带回宫里小住的两个女娘吧。对月抚琴、把酒言欢,说不定是怎生热闹呢。”

      谢眇自言自语了一通,越说越气,抓起一块石头,“扑通”砸碎了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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