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救的药》残鬼山茶

3、三粒药

　　“你不怕我是坏人啊？”走在路上，余茫突然笑了起来。
　　如此相信只见了两面的人，也只有祁枫这个小中学生能做到了。

　　“啊？”祁枫有些懵逼。

　　哪有说自己是坏人的坏人啊。

　　“你不是连山的学生吗？”祁枫好奇的问。
　　余茫虽然没穿校服，但是他认识温辰和连山中学的校标，那肯定就是连山中学的。

　　学生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是的。”余茫回答。
　　“那怎么可能是坏人？”

　　“……”

　　“那温辰邀请你去他家里住，你会去吗？”余茫挑着眉问他。
　　“他又不是你啊。”祁枫低头扣手，撅着小嘴，像是在抱怨他总是把一个坏蛋和他自己相提并论。

　　“以后不要随便跟别人回家。”
　　“你是别人吗？”祁枫歪着头问。
　　“我不是。”余茫说，“但别人是。”

　　“别人是别人。”祁枫小声嘟囔。
　　“除了我都是别人。”余茫淡淡的声音飘进他耳朵里，对他的吐槽有些不满。

　　这人真奇怪，又是问自己名字，还不让自己告诉别人自己的名字，又是邀请自己去他家，还不让他去别人家。
　　合着全世界就他是好人，别人都是坏蛋呗。

　　“哦。”祁枫点头，又小声嘀咕起来，“除了你都是别人，别人都是坏人，就你是好人，你哎呦……”

　　祁枫低着头往前走，边走边嘀咕，也不看路，话还没说完就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胸膛，刚要抬头道歉，才发现是余茫，他正停在自己面前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
　　祁枫被他看的有些发虚，声音弱弱的问，“怎么突然不走了？”

　　“你说我坏话。”
　　“没有没有。”祁枫把头摇的像拨浪鼓般，“我说你是好人。”

　　祁枫像刚刚那只小猫冲他撒娇般，冲着余茫眨巴眨巴眼睛。
　　余茫获得一张好人卡，也没多开心，转身继续在前面带路。
　　祁枫：“……”

　　“这么晚了出来干嘛？”余茫走在前面突然问道。
　　祁枫心说你不也出来了，嘴上却说，“玩吉他吵到我妈了。”
　　“怎么晚上玩吉他？”

　　“白天要兼职，没时间，而且，我屋子是杂……是隔音的，我妈在二楼睡觉，是不会吵到她的。”
　　“她把你轰出来的？”余茫没理他的解释，自顾自的问道。

　　“不是……她把我吉他砸坏了，我难受的睡不着觉，就出来……透气。”祁枫越说越小声。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自己的举动很傻。

　　“以后你妈妈再这样你来我家。”
　　“好。”

　　余茫家离好旺角不远，大概过两个红绿灯就到了，这是他们租的平面房。
　　在一个犄角旮旯里，一个深灰色小破铁门，余茫踢走门边的小石头，在下面拿出一把钥匙，打开门，让祁枫先进去。

　　“你要和我住一间吗？”余茫脱下外套挂在门口的架子上，“不要的话我可以睡沙发。”
　　言外之意意思就是你舍得让我睡沙发吗？

　　“要。”
　　祁枫当然不好意思让他睡沙发了，哪有让家主睡沙发自己霸占大床的意思。

　　“喝点水，我去收拾一下我的屋子。”余茫给他倒了一杯水，又在里面加了一小块冰糖。
　　“哦，好。”祁枫接过水杯，端端正正的坐在沙发上，眼神也不乱瞟，身体也不乱动，就盯着面前这杯水，看它从透明变白皙。

　　其实余茫的房间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就是有张照片在他床头的小桌子上，他用黑袋子装起来塞到床底下了。

　　“小余回来了？”
　　突然，一个老太太的声音从一个角落响起，没有人答应，老太太又喊了一次，“小余？”

　　客厅没开灯，余茫怕吵醒奶奶睡觉。
　　但他不回来，奶奶根本睡不着。

　　“奶奶，”祁枫把头顶上的灯打开，喊了老太太一声，“我是他同学，借宿一晚。”
　　“哦哦，你叫什么名字，小家伙？”奶奶走到他面前问。

　　“祁枫。”
　　“祁？枫？”奶奶仔仔细细的看着他，握住他的手腕，说，“你就是祁枫啊。”

　　“嗯？”祁枫瞪大双眼，有些纳闷。
　　他认识奶奶或者奶奶认识他吗？

　　还没来得及问，余茫就从屋里走了出来，他走到奶奶身边，推着她让她回屋，“该休息了，去睡觉吧，明天你俩再好好认识。”

　　“哎，你这孩子。”奶奶用手背后拍了拍他，想要回去继续和祁枫聊天，却拗不过余茫的力气。
　　“那你们早点睡。”奶奶在门口说，顺便歪头跟祁枫摆了摆手，说，“我去睡觉啦，我们明天再聊哦。”
　　祁枫冲她微笑，说好。

　　他们家房子不大，和祁枫家客厅差不多大。
　　这个小房子的卫生间只有半点大，没有洗浴的地方，他们洗澡都是去后街的洗浴中心。
　　夏天还好，冲冲凉水澡也没事，秋冬天就有些遭不住了，就算是烧水洗澡，还是冷。

　　“你先去睡觉，我去冲个澡。”余茫说着拿起暖壶往卫生间走。

　　“我……”祁枫跟在他身后，余茫以为他也想洗，解释道，“你身上都是伤，回来再说。”
　　“那我可以躺床上睡觉了吗？”祁枫眨着眼睛问他。

　　余茫挑眉：“当然可以。”
　　原来他是想睡觉。

　　祁枫小跑到卧室，看着余茫的大床，有些震惊，他以为会很小，毕竟只有一个人睡。
　　没想到这床足足够三个人睡。

　　他张开臂膀，两腿一劈，“啊”的一声瘫倒在大床上，柔软弹性的床跟着他塌下去一大块。
　　不一样的舒适感，祁枫撅起屁股，向蜗牛一样一点一点往上挪。

　　家里他睡的床是木板床，上面铺了几张报纸和纸盒，再加上几层薄棉被，睡在上面硬不啷当的，一点也不舒服。
　　躺的舒服睡的也快，余茫洗完澡出来，祁枫已经在角落里睡着了。
　　他缩成一团，窝在墙角，呼吸平稳均匀，看来已经睡着一会儿了。

　　余茫没有擦头的习惯，他光着上衣，下面穿个大裤衩，擦了擦脚直接钻进被窝。
　　两人一人一头，余茫想着床大，他俩应该挨不到一起，索性没穿上衣。

　　清晨九点钟，祁枫难得的睡了一次好觉，他揉了揉眼睛，往旁边摸了摸，没人。
　　窗帘没有打开，屋里阴暗暗的，让他有点想赖床。

　　祁枫又闭上眼躺了一会儿，直到听到外面的洗碗声，才打了个哈欠起床。

　　“起床啦？卫生间有余茫新给你买的新牙刷，刷完牙来吃饭。”奶奶看见祁枫就跟看见自己亲孙子似的，忙招呼他。

　　桌子上有煎好的鸡蛋和煮熟剥皮的鸡蛋，还有一根油条、一张煎饼和一碗豆粥。

　　“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让余茫随便买了点。”奶奶边说边给祁枫递筷子，“趁热吃，一会儿凉了。”

　　祁枫拿着筷子，好似刚睡醒还在发懵一般，有些不知所措。

　　“是没有你喜欢吃的吗？”奶奶看他也不动筷，就盯着它们看。

　　“啊，没有，都很喜欢。”祁枫从碗里夹了一个煎鸡蛋。

　　他还没有吃过煎鸡蛋呢。只吃过白水煮蛋，没味道，所以他一直都不喜欢吃鸡蛋。

　　噎挺，没味。

　　鸡蛋是奶奶刚刚煎的，里面娇嫩到微微流心，外面一圈煎的焦黄酥脆。

　　原来鸡蛋还能这么好吃，祁枫想着又从碗里加了一个。

　　他一口气吃了三个煎鸡蛋，喝了一大碗胡辣汤，吃饱后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满意至极。
　　奶奶坐在他对面笑盈盈的看着他。

　　“小余吃饭不像你，细嚼慢咽的，他都是狼吞虎咽，像难民刚遇到粮食一般。”
　　“他也特别喜欢吃煎的鸡蛋，从来不吃白水煮蛋，卤蛋也不吃，就吃煎蛋，上学那会儿我每天都给他煎两个当早餐。”
　　奶奶边看他吃，边跟他讲余茫，一说余茫，奶奶总是笑盈盈的，脸上浮现出幸福的皱纹。

　　“就是这孩子命太苦了，”奶奶说着叹了口气，“要是没有……害，不讲了，中午留在这吃饭吧，奶奶给你做好吃的怎么样。”
　　祁枫抬头看着奶奶，突然问，“奶奶，你以前认识我吗？”

　　“啊？”奶奶愣了下，说，“小时候，你和余茫在一起玩……”
　　“余茫？”祁枫突然抬头，皱了下眉。

　　好熟悉的名字。

　　“对啊，你和余茫小时候不是在一起玩吗？把他接走之后他就经常和我提起你的名字，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他以后一定要找到你，没想到真遇到了，真是巧了。”
　　祁枫脑子一震，他想起来了，就说怎么那么熟悉呢，原来他们以前就见过。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余茫只对他那么好的原因，他一早就认出自己来了。

　　“想起来了？”奶奶凑近他，问。
　　“想起来了。”祁枫点点头。

　　“他从孤儿院出来的时候，只拿了一张小照片，”奶奶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下照片的大小，“那么小的照片，里面装着两个小小的人，背后写着你和他的名字。”

　　“照片？”祁枫扭头看向余茫的房间，视线环视一周没看到。
　　“他应该是放起来了吧。”

　　祁枫笑了下，心想还有人宝贝这个。

　　最后祁枫还是没留下，他待到余茫快回来时离开了，奶奶不让他走，他以妈妈在家里做了饭为由离开了。
　　祁枫走出门，往家走去，这个点李青岩应该不在家，早上吃了三个煎鸡蛋，现在咂吧咂吧嘴，嘴里还有鸡蛋香味，他中午还想吃煎鸡蛋。

　　天气渐凉，祁枫裹了裹身上单薄的外套，往家旁边的小超市走。他去买了几个鸡蛋和两个馒头，决定回家吃煎鸡蛋加馒头。

　　“余——茫——”祁枫站在红绿灯路口处，脸朝向天空，默念他的名字。
　　原来你也是个坏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