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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两粒药 ...

  •   天色渐晚,祁枫到家已经快十点了。
      余茫给他买了一大碗羊肉烩面和一个肉夹馍,他坐在家楼下把饭吃完后才回去。

      楼下有只小猫咪,似乎是只小馋猫,祁枫刚打开盖子,小猫闻着味喵呜喵呜就跑来了,它窝在祁枫脚边,抬头张大嘴巴,冲他眨眼。
      小猫咪又瘦又小,黑白相间,祁枫眯着眼睛顺了顺它的毛,从饼里挑了些肉扔到地上让它吃。

      一人一猫在楼下待了小半个小时,直到祁枫感到冷了才离开。
      离开前还把自己书包里的小围脖放在了他之前为小猫搭的小窝里。

      刚打开门一个玻璃杯就摔在他脚边,顿时被摔的四分五裂。
      “去哪鬼混了?!也不看看几点了!还知道回来!”祁枫还没打开灯,就听见了一道尤其刺耳的女声,他低头皱了皱眉,没说话。
      “把门关上啊!留着门给你情人进啊?”女人的声音尖锐刺耳,震的祁枫头疼难受。
      他关上门,打开灯,默默用手捧起碎片扔进垃圾桶,而后站在客厅一角。

      客厅弥漫着浓重的烟草味,桌子上乱七八糟的摆着啤酒瓶和空的易拉罐,天花板上的灯一闪一闪晃的祁枫头晕。
      李青岩脸色微变,她眼睛盯着对面已经发黄的墙皮,冷冷的问道:“你和人打架了?”
      “没有,他们打……打的我,我没……没还手。”
      “活该!就你这样活该被人打,话都说不清,你最好别给我惹麻烦!”李青岩瞪了他一眼,上楼回房间,“没给你留饭,厨房有早上剩的包子,你要吃就吃吧。”

      表情依然是冷漠的,对他永远都是没有温度。
      “谢谢妈。”
      两人的对话也永远是简短的、粗暴的。

      祁枫等她回房间后,才走回自己房间,他关上门把书包放在椅子上。
      这是一间潮湿而阴冷的杂物间,只有客厅的三分之一大。
      屋内角落处堆满废纸,走近能闻到一股因湿气产生的发霉味,纸堆旁边有一张已经残旧到断了一截腿的硬床板,床板上挂一个只剩下蓝色罩子的灯具,床上一套白白破破的被子被叠成豆腐块模样放在床头正中间。

      床板旁边他腾出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写作业,房门口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房间不算大,东西很多,却被他收拾的井然有序。
      房间不着阳光,也没有窗户,又是一楼,太阳光照不进来,有种阴暗灰冷地下室的感觉。

      他拿着衣服去洗了个澡,洗完对着镜子看了看身上的伤口,胸口很难受,一动就疼。
      他翻出药箱,对着镜子借着微弱的光笨拙的擦了擦伤口,又给脑门上的伤口抹了点碘伏,贴上了新的创口贴。

      收拾好后,他拿出用衣服遮住的吉他,跟着书上的教学步骤弹了起来。
      吉他弦被轻轻拨动,发出悦耳的声音,让他弹的逐渐忘了时间。
      突然,身后发出一声巨响,吓的祁枫赶忙把吉他抱在怀里,刚买来的吉他费了他半年的兼职费用,祁枫拿它当命对待。

      他扭头看去,只见李青岩一脸愤怒的看着他,而后一把抢走了他手里的吉他,朝着门口摔去。
      随着一声巨响,祁枫受了惊吓,他蜷缩在角落里,背后倚着一堆废品。
      他咬着手腕,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哭声。

      “有能耐了是吧?我说这一阵怎么这么吵?原来是你这个野种发出来的声音啊!”李青岩喘着粗气,向他逼近,“你一个结巴学什么吉他?喜欢唱歌?那也得看有没有这个天赋啊!你见过哪个结巴学唱歌的?结巴怎么唱歌啊?站台上支支吾吾的,话都说不清,还想学唱歌?我都嫌丢人!”
      发完脾气她就走了,走之前还把客厅的灯关上并呵斥他不准打开。
      祁枫站起身踉踉跄跄的去捡吉他,他不敢跟李青岩对着干,只能用手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摸索。

      猛的一下,祁枫感觉手生疼,应该是碰到了碎啤酒瓶,他没太在意,继续摸索,摸到吉他后,抱着跑回了房间。
      他把房门反锁,抱着吉他蹲在角落里,手腕上的齿印十分清晰,甚至染着血丝,祁枫就这样抱着吉他坐在地上。
      他不敢哭,只能坐在墙角,用双腿掩着脸,忍着不发出一点声音。

      后半夜,大概凌晨两三点,祁枫感觉手疼的受不了,就偷偷摸摸的跑了出来,他不知道该去哪里,就沿着街边的黄色台阶往前走。

      秋天和夏天的交接处,白天有阳光倒是暖和,中午气血方刚的少年还在穿着短袖,夜里有了风,白天的温暖便被风都吹走了。

      夜晚人少车也少,阴冷的风刮的祁枫脸疼,他把帽子带上,校服拉链拉到头,下巴缩进领口去。
      走着走着他看到了红绿灯下面蹲着个人,看样子像是个少年,他走过去,站在少年的旁边等红灯。
      少年听到旁边的脚步声,抬头看向来人。
      目光触及,祁枫认出来,那是下午帮他的少年,当时走的太急忘了问他姓名。

      “你在这干嘛?”祁枫问少年。
      “……”少年没理他。
      “吸烟有害健康,”祁枫看向他身侧的几颗烟头说道,“还随意乱丢垃圾。
      “……我不吸烟。”少年把手里的木棍扔进草丛,拍了拍手扶着膝盖起身,温柔的问他,“这么晚出来干什么?”

      “哦。”祁枫搓了搓手,神色有些不自然:“我去趟药店。”
      “……”
      大半夜的说出门走走散散心任谁都能猜到肯定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祁枫撒了个小谎,反正他身上旧伤新伤都有,也不算太撒谎,祁枫想着还舒了口气。

      街道的夜光灯照在余茫脸上,一种熟悉的感觉在祁枫心头油然而生,祁枫一愣。
      “你……”祁枫刚要说话,就被余茫打断了。
      “还疼?”余茫没听到他讲话,自顾自的问。
      “不……我……嗯……”祁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支支吾吾的,“就……是……去买点创口贴。”

      “……”
      余茫又没说话,祁枫难得有些心虚。
      撒谎他最擅长,跟李青岩撒过无数的谎他都脸不红心不跳的,怎么变了个人就心虚了呢。

      “有伤口。”半晌,他又补充道。
      “温辰打的?”
      “嗯,他……捶了我肚子和胸口。”祁枫声音瘪瘪的,像是在撒娇。

      “捶你你用创口贴贴?”余茫表情柔和,语气揶揄。
      “我……”他说不出来了。
      “手怎么回事?”余茫点了点他的手。
      “啊?”祁枫甩了甩袖子,把伤口遮住,“这是刚刚回家不小心划到了。”
      “撒谎都不会。”余茫把头扭到一边,不愿再和他讲话。

      晚风轻吹,月光微亮,祁枫悄悄往余茫身边挪了挪,过了一会儿,他拽了拽余茫的袖口说,“我没想骗你。”
      “哦。”余茫语气淡淡的,像是在说“我不信。”

      两人不再讲话,静静的站在红绿灯杆前,等待绿灯。
      说来也怪,祁枫也有过几次夜里出门,因为车少,他都不会等红灯。今天难等的等了一次红灯。

      余茫跟在他身后,这让祁枫有点不安。这种不安不是被跟踪的不安,是他干什么都被另一个人知道的不安,尽管余茫知道他要去药店买药。

      “你……”祁枫刚开口就被余茫打断了,“我跟你一起。”
      “哦……哦哦。”祁枫点头,继续往前走。

      其实祁枫没想问他去哪,他想知道余茫的名字,刚刚有一刹那觉得他很熟悉,他已经开始好奇余茫的姓名了。
      但是他没再问,下午余茫对他说不要轻易告诉别人自己的名字他还记得,他以为那是余茫说让自己不要问他的名字。

      “还去药店吗?”走过红绿灯,余茫走到他身边问。
      “不去了。”祁枫低着头,闷声说,“散散步吧。”
      走了一阵,余茫突然扭头问:“有创口贴吗?”
      “没有,”祁枫下意识捂住手上的伤口,摇了摇头,“用完了。”
      “那去药店买点吧。”
      “好。”

      不远处一所药店还亮着灯,两人往那里走。
      药店开着空调,掀开门帘,一股暖流从上到下贯穿包围住祁枫,他把拉链拉开,露出下巴。
      “你好,一盒创口贴。”祁枫正感受着暖意,就听到早已走向柜台的余茫跟店员讲话。
      “……”
      祁枫走过去站在他身后。

      “十块钱。”店员刚要扫码,祁枫就递上去一张有些破破的十块钱。
      “你们?”店员用扫码机在他俩中间晃了晃,问,“一起的吗?”
      “扫我的吧。”余茫调出二维码让店员扫。
      东西是余茫拿的,也是他递给收银员的,收银员理所应当收他的钱。

      祁枫拿着钱的手还伸着,余茫就接过袋子拉着他往外走。
      他把祁枫拉到一旁的板凳上,摁着他让他坐下。
      “手呢?”余茫问。

      祁枫摊开左手掌,他的手不大,但手指修长,又白又细,余茫撕开创口贴包装,握着他的手在他的伤上面贴上了创口贴,又拉开他的袖子,在温辰烫伤的地方又贴了一个创口贴。

      “温辰用烟烫的?”余茫声音有些冰冷。
      “是……我妈拿……热水烫的。”
      “你妈?”余茫一脸疑惑,“你妈用热水烫的你?”
      “嗯。”
      “什么时候?”余茫轻轻的碰了碰创口贴的黏胶处。
      “昨天晚上。”

      夜晚的风有些刺骨的冷,它透过衣服,穿入皮肉,扎进骨髓。
      明明在过秋天,却有种在过冬天的感觉。
      “她昨天带了个男人回家,那男人看见我才知道她有儿子,所以直接离开了,她就拿热水烫我。”

      祁枫说话声音越来越小,确实很丢人,被自己的亲生母亲这样对待。
      其实他没有想跟他吐槽李青岩多么无理凶残,他只是想说李青岩打他不是因为他做错了事。
      仅此而已。

      纯白色的创口贴,小小一个贴在祁枫手臂上,快占据了祁枫手臂大半圈的位置。
      余茫贴好站起身,把剩下的创口贴扔进他怀里。
      “谢谢你。”祁枫看着怀里的创口贴,犹豫半响,忽然问道,“你对谁都这么好吗?”

      “嗯?”余茫抬头看了眼他,说,“没有。”
      那为什么只对我那么好呢?
      祁枫没问。

      “今晚要去我家住吗?”余茫看着身边可怜兮兮的少年,“家里只有我和奶奶,奶奶这会儿应该睡着了。”
      “可以吗?”祁枫小心翼翼的问。
      “我邀请你了,同不同意当然看你。”
      “我同意!”祁枫赶忙说。

      “那走吧。”余茫给他一只手,让他拉着自己的手起身。
      祁枫起身吸了吸鼻子,跟在他身后。
      似乎他和余茫的每一次相遇,都是狼狈不堪的。
      他就像一只没人要遭人嫌的小猫,被人随意蹂躏。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余茫是他的主人,把奄奄一息的他从濒临垂死的边缘拉走,拎着他的脖子带他回家疗伤,给他新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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