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见青山》曹贵人

2、闻君有两意

　　“好热……好热。”

　　过了一夜，完颜煜的烧已然退去。他被怀里的人吵醒，茫然的拿手背揉了揉眼，起身看着面前的少女。

　　尤雪青手脚并用爬出那人的怀里，一头扎入大雪之中，在雪原里游了两三轮，终于冒出来一个小头喘气。

　　完颜煜随尤雪青走出帐篷，半倚在帐门前看着尤雪青，“你没事吧？”

　　尤雪青听他讲了汉语，喜道，“你是汉人吗？”

　　“……也许是。”

　　尤雪青雀跃的像只雪兔，一连在雪地上蹦了好几下，他从雪坑里爬出来，朝完颜煜道，“我要求你一件事，你答不答应？”

　　完颜煜见她孤身一人在蒙古，所托之事无非与远在宋国的亲朋相关，大抵难不到哪里去，于是道，“你说说是什么？”

　　“我要你把我的尸骨运回中原。”

　　完颜煜讶然，“你明明活着，怎么会有尸骨？”

　　尤雪青朝完颜煜轻呼了一口气，霎时间，完颜煜脖子以下的地方结上三尺冰霜，只有脑袋能活动。

　　完颜煜的瞌睡劲一下被激丢了，昨日那名蒙古兵的死法这才涌上完颜煜心头。北风灌肺，完颜煜从后脑冷到了脚后跟，“你做什么？”

　　“不要害怕，只是结个契。”尤雪青咬烂舌尖，环住完颜煜的脖子，踮起脚尖，吻上完颜煜干裂的嘴唇。

　　一抹血腥味直冲鼻腔，那条冰凉的舌头在完颜煜嘴中转来转去。尤雪青猛然松口，拉断了连接在二人舌尖的那条血丝，吐着舌头，胡乱甩了甩头，“你火气真旺，连嘴也这么烫。”

　　完颜煜喘气之间，看见尤雪青白到诡异的脸上带了一丝情意，沾染了少女的万千媚态，眼里呈了泪，再一眨眼，那滴清泪从瓷腮上滑落下来，不由得窒了一瞬。

　　尤雪青瞧他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生怕完颜煜被自己的阴气侵蚀过了头。于是挥手解开冰封，下一刻，一股热气自完颜煜的脚底升腾而上，流遍全身，冰霜消融殆尽，“你没死吧？”

　　完颜煜一把提起尤雪青的手，凛然道，“你方才做了什么？”

　　尤雪青一时间慌了神，“只是结契而已呀！人和鬼结了契，对人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信我！”

　　完颜煜没有答话，尤雪青自顾自道，“我十五岁那年，宋国打了败仗，我家在北边，首当其冲，一连主人家丁二三百号人都被蒙古人掳走当奴隶了。”

　　“蒙古兵见我姿色尚可，竟然想要强了我。我双手双脚都上了镣铐，实在无力抵抗他。我没了法子，叫他把我带到了一片空旷的山崖上。瞅了个时机，趁他不备，纵身一跃，坠到山底摔死了。”

　　完颜煜在金国时见过许多汉人战俘。大多数人都会被发作连下人都不如的奴隶、虐待致死。

　　纵然尤雪青所言不假，可昨日他害人也不假。

　　尤雪青放低了姿态，“我方才喂你吃血是在和你定契。定了契之后，我活是你的鬼，死也是你的鬼，永生永世都不能伤害你。”

　　完颜煜蹲下身来，北风刮过二人中间的空隙，他单手抚在尤雪青脸上，“你先告诉我，你姓甚名谁，家里原来是做什么的？”

　　尤雪青如竹篓倒豆子般一一答到，“我姓尤，名雪青。祖上是经商的，十几年前父亲把钱全投在了买官上，在南方当了个芝麻小官。”

　　完颜煜点了点头，手一路下滑，覆在尤雪青雪白的脖子上。他下了几分力道，将尤雪青脖子勒起一层红印。
　　尤雪青吓了一跳，下意识捏起了一个剑诀。空中凭空出现了数十只冰锥，直冲完颜煜刺去。

　　只见那些冰锥刺到了完颜煜面前两寸就不再前进，好似时间静止，唯有大雪纷纷扰扰。

　　想不到尤雪青竟然真的伤不了自己分毫。

　　完颜煜撒了手，转身掀开帐门。尤雪青扶跪在雪地里，咳嗽了半晌才止住，“我……我没告诉你，刚才我和你互换了精气，如果我死了，你也得死。”

　　完颜煜蓦然回头，敏锐的捕捉到了尤雪青在咬指甲，“你在骗人。”

　　完颜煜和他对视了半晌，那人总算认了输，“对不起嘛！但是如果我死了，你就丢了一魄，死后就不能投胎转世了。”